94、厭倦(1 / 2)

到八月十四, 長安城裡已齊聚了不少人,熱鬨的程度堪比年節。

各國使臣已於這兩日陸續入城,隻等十五當日入宮為大魏皇帝獻上賀禮。百姓們也因即將到來的大日子而歡欣不已, 東西兩市的商販們更是趁著天子壽誕日,絞儘腦汁想出許多花樣來, 隻等著接下來三日能多些進賬。

大明宮中更是比往年都熱鬨。

原因無他, 隻因這幾月裡,又添了不少新人, 這些年輕稚嫩的娘子們正是最天真燦爛的時候, 入宮不久, 紛紛想在中秋的宴上為陛下獻上歌舞,以求如去歲的鐘貴妃一般驚豔四座。

整整大半個月, 教坊的樂舞聲從早至晚, 不曾停歇,清暉閣附近更隨處能看見專心排演的娘子們, 個個滿懷期待,投入不已。

然而李景燁卻絲毫沒有因自己的壽誕將近而有半點喜悅,反而一日比一日陰沉。

杜衡的事已過去了兩月有餘,朝臣們見勸說無望,已漸漸不再固執上疏進諫。李景燁見狀, 在數十臣子的懇請下, 重新恢複了每日清晨的朝會。

然而朝會恢複不過數日, 臣子們便將提起了另一件事——儲位。

他膝下隻有嗣直一人, 雖也珍愛不已,可立儲是大事,蕭淑妃身後又有蕭齡甫一族的勢力,若過早冊立這個獨子, 反而要成威脅。

偏偏又近半年時間過去了,後宮女人們仍沒一個傳出懷孕的消息,他心中焦躁不已,麵對朝臣們的諫言,隻能以自己正值鼎盛之年,可暫緩此事為由而一語帶過。

可其中有幾位言官卻並未輕易放過,竟當庭拿先帝說事,直言當初先帝在位時,他這個長子甫降生,便已冊立為太子,後繼有人,才令江山社稷穩固二十餘年,如今他這個皇帝已登基七年,東宮之位仍然空虛,實在有愧大魏先祖。

他聽得怒火中燒,卻礙於有先帝的名號在,不得發作,隻得忍下怒意,令朝臣們共議此事。

誰知,除蕭齡甫等兩三人以如今天下太平,江山穩固為由,主張不必操之過急,可暫緩一年半載外,其餘不少人都堅稱儲位該儘早定下,甚至有幾人竟道皇長子年幼,尚不通世事,可先以睿王李景輝為儲,立為皇太弟!

這幾乎是將他當作那等行將就木之人,稍有不慎便要殯天,須得將手中的皇位交給與他年歲相差無幾的六郎!

如此荒謬,他自不能容忍,當庭將那幾人狠狠斥罵一番後,拂袖而去。

這是先帝傳給他的皇位與江山,隻能留給他的子孫,其他人,哪怕是親兄弟,也彆想覬覦!

隻是……

這麼久過去了,他始終子嗣單薄。過去幾年還勉強能稱得上情有可原,可這幾個月來,又如何說呢?

難道他的命裡,當真注定如此?畫

當日夜裡,侍寢的是新入宮不過半月的馮禦女。

馮禦女是東都洛陽一位小官的女兒,樣貌雖稱不上驚豔,卻也有幾分靈動,尤其一雙杏眼,圓潤俏麗,時而清純,時而嫵媚,彆有一番風情。

李景燁本是被這一雙眼吸引了,一連三日都召了她來侍寢,可今日再見,卻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他這幾月裡,除了每月固定的幾日獨宿外,其餘時間幾乎日日都流連於宮中的美人之間。

起初,這些新麵孔尚能激起他心中的幾分新奇感,令他願意耐著性子溫和地同她們說話溫存。

可一兩個月後,新奇感漸漸沒了,剩下的隻有疲憊與厭倦。

這些年輕嬌嫩的女子便仿佛盛放的一片鮮花,看似顏色形態各不相同,可說到底,不過是花叢中的一朵,各有千秋,卻都不值得單獨駐足,仔細觀賞。

這世上,由他主動攀折,想親自養在宮中的嬌花,隻有一朵。

偏偏那一朵珍貴的嬌花上,有他親手養出來的最鋒利的刺,紮得他不能靠近。

“陛下,”馮禦女手中捧著的酒盞與丹藥,半跪在皇帝身邊,柔聲道,“該服丹藥了。”

李景燁將視線自她期盼不已的杏眼上移開,伸手接過藥,和著清酒服下,閉目打坐片刻,才睜開眼,淡聲道:“好了,時候不早,這兒不必人伺候,你先回去吧。”

馮禦女麵色一僵,漸漸流露出驚慌又委屈的表情,小心道:“陛下,是妾做錯了什麼嗎?”

李景燁微微蹙眉,本不想與她多說,可餘光瞥見她那雙杏眼,還是耐著性子解釋了一句:“隻是今日,朕想一人靜靜。”

說罷,不再理會她是否願意,直接揚聲喚:“元士,將馮禦女送回去吧。”

殿外傳來一聲“是”,隨即便有兩個內侍進來,躬身衝馮禦女做了個“請”的姿勢。

馮禦女無法,隻得咬著唇依依不舍地離開紫宸殿。

殿中,何元士傾聲問:“陛下,可要召其他娘子過來?”

服過丹藥後,李景燁蒼白的麵上浮現一層紅暈,腦中多出來的迷霧間,似乎藏著個豔麗異常,嫵媚動人的身影。

他微微閉眼,沉默片刻,輕歎一聲,道:“算了,明日千秋節,一早就要起來,朕早些安寢吧。”

何元士應了聲,扶著他到床上躺下後,便熄燈退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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