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便見到了讓他心神俱碎的一幕。
鴻鈞閉了閉眼,把剛剛又要燃起的怒火勉強壓製了下去。他抬眸看向穆喬的唇,眸色又深了深。
鴻鈞啞聲問道:“剛剛,那個人有沒有對你做很過分的事?”他強忍住想要再擦拭穆喬嘴唇的衝動,囑咐道:“以後萬一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記得一定要離他遠些。”
說了半句,鴻鈞一頓,改口道:“以後我都會在你身邊,不會讓任何危險靠近你。”
穆喬一聽這句,徹底繃不住了。他覺得他這些天的擔憂和糾結就像個笑話一樣,此時看來都滑稽幼稚得很。
他又哭又笑,又委屈巴巴又嬉皮笑臉地埋在鴻鈞懷裡掉金豆,鴻鈞則耐心又輕柔地拍著穆喬的背,一下一下。可他的臉色卻沉了下來,視線停留在穆喬手腕處偶然閃現的那鐲子的流光之上。
*
穆喬算是被喂下了一顆定心丸,在道祖麵前他也坦然得多了。
即便,他仍然不敢把道祖的那句話當真。
那句用著無比溫柔黏著的聲音說出的:“你想占有便占有,你要占有多少便占有多少。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想要什麼,道祖都可以給他……
穆喬無法想象這麼膽大妄為,這麼放肆又這麼……美好的事。可有一點他卻是確定了——道祖真的不會嫌棄他,不會厭惡他,也真的不會離開。
白天,最愛清靜的道祖可以陪他一起到新近的人族修士中去傳授道法,親力親為地指導人族,將那些功法秘籍傳授給適當的人,與之前穆喬傳授的功法相得益彰。晚上,他們兩人又一起慢慢走在人族靜謐的村莊中,看著曾經唾手可及的天空變得遙遠。
穆喬就感到自己的心跳砰一聲、砰一聲地被放大了般,分外清晰。
這滿天的靜謐與清晰的心跳,便組成一種奇妙的混合,成為讓穆喬又心安又沉醉的回憶。
穆喬心安了,之前種種彆彆扭扭有的沒的思緒反倒漸漸淡了。他逐漸恢複到過去的狀態了。
鴻鈞覺得欣慰,可不知怎的,最近這些時日,他反而感到一種空落落的感覺,有點不舒服。
最近,人族的發展漸漸壯大了。
人族的確是一個非常聰明的種族,在穆喬的指引下,很快,他們就摸清了門道,探索出了一條適合人族自身的發展道路。
那就是門派的建立。
人族不像洪荒以前的那些修道者,動輒有上千年壽命,可以對著一個目標卯足勁兒地修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相反,人族的個體壽命非常短暫,隻有幾十年的光陰,但他們有一個優勢,就是生育和繁殖能力的強大。
個體的生命將通過他的兒女、子孫千百代地延續下去,與此同時,上一代的智慧和經驗也會隨著血脈的遺傳而往下傳遞,無窮無儘,發展綿長。
人族便利用這個優勢,結合穆喬的指導,建立了一套師承製度。高階的修道者在一定的年歲之後便要開壇收徒,傳授功法,培養最有天賦的徒弟,等到徒弟修煉有成到一定境界後,也立刻開壇收徒,重複這一套東西。這樣就將這代代的智慧累加起來,逐漸彙聚成任何種族都不敢小覷的智慧。
三清知道這個事兒之後,都覺得挺有意思。
原本這些洪荒老精們誰都沒想到這個事情。反正一個個都是“老不死”的,根本不用考慮什麼經驗承續的問題,收的徒弟也是“老不死”的,就像鴻鈞當年講道三千。
收徒的目的也更多是為了壯大自己的門麵和排場,比如帝俊、太一搞的那個天庭,洋洋灑灑收了那麼多小妖精。再比如三清立的三大教,教一立,排場大了,還能成聖呢。
可是誰也沒想過真要教出什麼比自己還厲害的、真正能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弟子。
畢竟壽命和資質擺在那兒,徒弟資質再高,也高不過這些從混沌世界混到現在的老精們,所以能有什麼大出息呢?
三清的三大教就是這樣。一開始收人族徒弟幾萬人,後來沒過幾十年,大部分人壽命到了都一命嗚呼。三大教的人口當即銳減,從幾萬變成幾千。
三清覺得這樣不行,立馬給這些剩下的高壽弟子們喂丹藥,手動延長壽命。這一番操作下來,好歹保留住了最後一批人口,可結果一看,壞事了。
留下的人口全都是一把胡子滿頭白發的老頭!把這些徒弟帶出去,簡直有損三大教的門麵嘛,彆人還以為他們練得是哪門子斜功,專門把人煉老呢!
三清為這事兒沒少發愁。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這些人族是他們的成聖之基啊,收都收了,怎麼能翻臉拋棄呢?
於是,他們隻能不斷地收新的徒弟,然後看著新的徒弟老去、逝去,再收新的徒弟。
既麻煩,又麻煩,還麻煩。
可是現在,他們看到了穆喬搞的這一套新玩意兒,眼睛蹭蹭地就亮了起來。一個個接連跑到穆喬這兒取經。
尤其是通天,他本來就惦記著當年的小奶娃娃,這下有了理由了,把周身都收拾得齊齊整整的,天天在穆喬眼前晃悠。
穆喬倒是很樂意幫他,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的,每天忙到傍晚才回來。
可不知怎麼的,道祖卻好像不是很樂意。尤其是,道祖今天接他的時候臉色又沉沉的,和早上出門的時候不大一樣。
穆喬左想右想,沒想出個緣由來。直到一件事情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