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0 章 登聞鼓(2 / 2)

何其痛哉,悲哉,恨哉!

如此無德無良之人,不配為億兆百姓之君父,此生定手刃此人,讓其子孫後代墮入地獄,永世為禾家三百冤魂和邊關十萬將士贖罪。

然即便他心懷千般仇恨,卻還是得匍匐在地,給那位恨之入骨的君王跪地磕頭。

景仁帝此時雖然兩眼渾濁,但還是看清了數丈之外的

年輕人,更是被對方眼中毫不遮掩的恨意給刺得心口突突直跳,正月寒冷的天氣之下竟讓他憋出了一頭冷汗來。

畢竟登基數十年,又自詡真龍之身,更有百名朝臣聚攏於殿中,他豈能露怯,輕咳了一聲後提高聲音道:“你就是禾鴻業的孫子?”

影七挺直著背脊道:“正是!”

“當年禾家一案發生,你在何處,如今又從何處冒出來,誰人能證明你就是禾家後人?”

影七目光不躲不閃道:“不管我是不是禾家後人,禾家世代忠君愛國這一點卻不會因此而改變,大焱的江山有賴禾家將士守護,如今忠良卻被小人冤枉,但凡受這片土地庇護的百姓都有責任站出來為其叫冤!”

皇帝被一陣搶白,臉上怒氣隱隱。

命人呈上竹簡。

待那血跡斑斑的竹簡呈在案上,那斑駁潦草的字跡,可以看得出來當時戰況如何慘烈。

其中的內容看過一遍便不忍再看第二遍。

倘若隻是一名普通的將士百姓,他定然也會拍案而起,怒斥背後始作俑者。

可他不行,因為他就是這場慘案的始作俑者,是背後的謀劃者。

然而不待他說話,太子已直接出聲喝道:“如此竹簡,誰人能證明它就是當年北疆那場戰役的行軍記錄,誰人能辨彆其真偽,你偽造行軍記錄該當何罪?”

影七似乎早就意識到他有此一問,不徐不疾回道:“竹簡乃右前鋒秋沛拚死帶回,再傳其女兒,做不得假,更何況竹簡上所述事宜,大部分皆有人證指認,包括十萬石糧草,隻遣三萬石送往北疆,還被按下不發,勳國公遭受圍困,太子下令後方不得出兵援助,還有混入軍中肆意屠戮軍官的蒙麵人,也是太子派人請來的江湖殺手所為,皇上若是想現在升堂,即可對質。”

太子聽到這話,頓時僵在了原地,而殿上的皇帝更是兩眼一黑。

倘若隻是單憑竹簡倒還好辦,但眼下一聽,對方似乎已經做了萬全之策,如此看來,根本避無可避。

正在此時,殿下又有一人上前道:“皇上,禾家一案距今已有近十年,審理起來牽扯甚廣,頗費心神,皇上龍體欠安,何不交由大理寺審理,待有結果再稟報皇上?”

景仁帝認出此人是太子的人,想來也是意識到事情不妙,隻能暫避鋒芒,將事情拖一拖,再尋其他破解的辦法。

大理寺卿是太子的人,由他來審理,至少事情能偏向太子這一方。

旁邊一人立即出列道:“上次李泰就是在大理寺被弄丟的,如此疏忽大意,依臣之見還是換刑部,否則一旦人證物證和上次一樣不翼而飛,此事豈不又不了了之?”

另一人接茬,“刑部侍郎趙鴻慍,向來剛正不阿,又深得皇上信任,依臣之見,交由趙大人負責,必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皇帝雖然剛愎自用,但也不能一意孤行,更何況如此多人附議。

而且說起來這個趙鴻慍也算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寵臣,操縱起他來,或許

比操縱太子的人更方便。

畢竟太子如今處境十分不妙,若是他不管不顧翻身咬人,連自己這個做父皇的怕是也要被他一起拉下水。

於是睇了趙鴻慍一眼。

趙鴻慍趕緊上前道:“如若陛下信任,臣自不敢推辭,隻願能儘快查清此事,給諸位一個交代。”

……

兩天過後。

趙鴻慍半夜秘密覲見皇帝。

“皇上,禾家子有備而來,當年負責糧草征集的柳鄂已經送往刑部,據他所交代,當時籌集的十萬石糧草,隻從陸路運往北疆三萬石,其餘的均通過水路發往揚州一帶。”

“據當年北疆負責大軍後期糧草的遊擊將軍辛宰的供詞,確實隻有三萬石糧草送抵北疆,同時太子下令將這三萬石糧草壓下,致使禾家軍眾將士數日之內粒米未進,無法與匈奴抗衡。”

“更有摘星閣閣主供認,當年是太子派人聘請閣中三十名殺手混入人群中,趁機截殺禾家軍數名將領,使隊伍腹背受敵,導致大軍被以摧枯拉朽之勢擊潰。”

皇帝聞言,麵色冷峻。

但心裡已經有了決策。

“你此番夤夜求見,難道隻是為了和朕闡明案情?”

趙鴻慍搖了搖頭:“安王今日前往刑部自首,供認當初押糧之時受太子所指使,將另外七萬石糧草運往揚州,低價售與各糧商,所得皆已悉數上繳太子。”

“依臣之見,太子怕是救不了了。”

皇帝手指緊緊捉住手中的扳指道:“依你看,安王主動投案,是他本人自願,還是另有他人指使?”

趙鴻慍吞吞吐吐道:“臣不敢說”

“說,朕恕你無罪!”

“依臣之見,安王是敬王那邊派來的……”

皇帝聞言,一隻手重重地摔在了案幾l上。

趙鴻慍誠惶誠恐跪在地上,道:“皇上,您得要做抉擇了,若是拖下去,保不齊太子被逼急了,說不定會扯出些有的沒的。”

皇帝聞言,眼神一凜,直直看向趙鴻慍的方向。

趙鴻慍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

好半天,才聽到頭頂上傳來皇帝的聲音:“賜太子鴆酒,明日便把禾家的案子結案。”

趙鴻慍聞言,這才叩在地上,領命下去。

次日,刑部大牢。

隨著腳步聲傳來,太子司馬閬原本緊閉著眼睛驟然睜開。

牢房的門口被打開,一身青色官服的趙鴻慍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托盤上邊僅有一杯酒。

司馬閬見狀,原本麵無表情的一張臉突然間像是裂開一般,浮出一層詭異的笑,隨即笑聲越來越大,震得整個牢房的石壁嗡嗡作響。

趙鴻慍歎了口氣,將托盤放到他跟前,道:“太子,該上路了。”

司馬閬依舊沒有停下來,慢慢地笑聲變成哭腔,眼淚也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父皇真是狠心啊——”

趙鴻慍道:“總要有人來背這個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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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鴻慍:“你既然是他的種,早就該知道他是什麼人!”

司馬閬聽到這話,轉頭死死地盯住他:“你呢,你是他的人,還是敬王的人?為了把我擠下去,你們也是煞費苦心了吧。”

趙鴻慍不說話,盯著托盤上的那杯鴆酒。

司馬閬見狀,嗬了一聲,端起那杯鴆酒,一飲而儘。

“這下放心了吧,現在可以說說,老六是什麼時候和你勾搭上的,他許諾你什麼?你升任刑部侍郎進入內閣的那二十萬兩銀子,也是他給你籌集的罷。”

趙鴻慍搖了搖頭,道:“我並非敬王的人。”

司馬閬有些錯愕,隨即又大笑,嘴角也溢出一絲血跡,“沒想到你居然是老七的人,真是好計策,看著我和老六兩虎相爭,他倒是撿了個大便宜,禾家這件事過後,父皇定會對老六起疑,說不定會中意老七——真是高啊。”

趙鴻慍又搖了搖頭道:“我也並非定王的人,我乃瀝州越王的人,進入內閣的那二十萬兩,是越王打點,恕我直言,你們兄弟三人,都不是越王的對手。”

司馬閬聞言,如同被雷擊一般待在原地,若不是腹中絞痛異常,他一定以為剛剛自己是在做夢,可隨後又哈哈大笑:“好!好!好!隻要不是他們兩個中的一個,我也沒什麼不服的了——”

說著腹中鮮血噴湧而出,眼睛就這麼一閉,重重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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