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縣令斷案(1 / 2)

堂下這些人還以為能當場見到小縣令出糗,沒想到對方突然來了個中場休息,就像是準備衝刺高地看著對方丟盔棄甲的關頭,突然被一大盆冷水澆了下來,一下子被淋了個通透。

眾人眼中紛紛露出失望的神色,就差嘴裡發出噓聲,但這種失望卻隻可意味不可言傳。

待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後消失在屏風後,秋夢期一把拉住蘇韻的手將她扯進了自己的辦公廂房。

守在門口的胡三見到二人如此模樣,趕緊低下頭,不敢多言一句。

“你定是知道答案了,快跟我說說,這些人都等著看我笑話呢。”秋夢期一邊抹著額頭上的汗一邊道,完全忘了,她之前有多麼討厭這個人。

蘇韻倒沒在這個時候給她不愉快,走到案桌前,攤開桌麵的白紙,將幾個關鍵人物圖畫了出來。

賈眾、新婦、劉老漢、劉婆子、賈母、劉全——

秋夢期指著最後一個名字道:“怎麼把這個小叔子畫進來,有這人什麼事?”

“你有沒有發現,整件事情下來,最後的受益者是誰?”

“是誰?肯定不是賈眾,他既是報案人,也是通奸案的主角,這事要是真的,他是要獲罪;至於新婦,也不可能,她和賈眾一樣,都是被浸豬籠的人,那就是劉老漢夫婦了,不過兒媳和彆人有染,浸了豬籠他們好像也沒得什麼好處吧?”

蘇韻搖了搖頭:“根據剛剛堂下的描述,昨晚上就已經捉住了這二人,並且也裝了豬籠,為什麼昨晚上不直接將二人沉了江,非要等到今天早上?”

“這……”

“這說明,浸豬籠沉江不是劉家人的最終目的。”

秋夢期這時候眼睛一亮:“對,賈眾說了,在上黨村裡正和村老的協商下,他要是能認了罪拿出十兩銀子作為賠償,就能放過他,讓他好好考慮一個晚上。”

蘇韻點了點頭:“這是他們給賈眾開的條件,你是否記得新婦的條件?”

“讓她改嫁小叔子——”

“由此可知,懲罰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不到迫不得已的地步他們不會浸豬籠,倘若不浸豬籠,那就是談條件,綜合下來,最後的受益者是不是劉全?而且你注意了嗎,劉全腿瘸,劉家家境貧寒,哥哥劉保今年二十五,劉全二十三,這個年紀在這個年代是大齡青年,算是老光棍了,劉保都這把年紀才到討到老婆,劉全雖然年輕兩歲,但長得不好又是殘疾,以後想成家更難。”

“確實很有道理,但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吧,兒媳與人通奸,劉老漢夫婦想討回公道,並且利用這個機會撈點銀子,甚至是想把二兒子老大難的親事辦了,雖然不道德,但他們有這種想法應該是情理之中。”

“是不能證明什麼,這個信息不過是幫我們把小叔子拉到大家的視野裡邊,而不是像先前那樣,直接被忽視掉,”蘇韻道,“如果此事為劉全策劃,那麼這就是他的動機。”

“然後呢?”秋夢期有些著急,這似乎還沒講

到重點上。

“其實整個案件下來,問題主要集中在賈眾和新婦兩人的證詞上,有兩個地方相悖,隻要解開這兩點就能解開一切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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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新婦說賈眾侵犯了她,賈眾否認;第二是手串和香囊,賈眾說手串弄丟並非他送給新婦,新婦的證詞是兩人苟合當晚是賈眾親手給她戴在手腕上,同時對方拿走了自己的香囊,而賈眾也否認了這一點。”

見到秋夢期有些茫然,蘇韻又道:“這兩點其實也可以濃縮為一點,那就是賈眾是否侵犯了新婦,如果沒有,那麼事後戴手串並拿走香囊這個事情就不屬實,如果侵犯了,那麼香囊和手串怎麼到對方手中就不重要了,這兩樣東西不過是迷惑彆人的煙霧彈,所以我們把焦點集中在第一點上——賈眾和新婦是否發生了性關係。”

“呃——這,那個——做那種事的時候還能弄錯對象嗎?”

“因為剛剛新婦描述兩人那段關係的時候,采用的是事後性和描述性的表述,你待會兒要跟她進一步確認具體的細節,因為那天下雨,又是晚上,黑燈瞎火的,她是否看清了那晚與她苟合的那個人的臉,此人是否真的是賈眾,包括聲音,還有她是否在清醒的狀態下——”

秋夢期聽她這麼一說,腦子微微轉了過來,似乎抓住了什麼,她點了點頭道:“好,這個我記下了。”

“還有,那天晚上,劉全去了哪兒?先前隻提到劉老漢夫婦走親戚沒有歸家,才讓賈眾才有了這次可乘之機,那麼劉全那晚身在何處,是否有證人。”

蘇韻一邊分析一邊在紙上畫著,玉一般的臉,在秋夢期的眼中,像是在發光。

“再一個,派人去查看劉家的圍牆院落,據新婦證詞,說是賈眾翻牆入院潛入她的房中,這麼說劉家有圍牆,勘測圍牆的高度,以賈眾這種文弱書生的身板能否翻進去,同時注意,當天晚上下著滂沱大雨,翻牆入屋,肯定不能保證衣衫乾燥,倘若確實是賈縱翻牆入內,應該是衣衫儘濕才符合邏輯,新婦若是清醒,應當能分辨出那人的衣裳是否淋了雨水。”

秋夢期聽完這些,想到自己膚淺的腦回路,訕訕笑道:“我怎麼都沒想到這些。”

蘇韻看著她,“你不需要什麼都懂,不過,我們還需要從另外一個角度切入,為什麼賈眾都已經前來報官了,這些村民還要執意將新婦丟入河中?”

秋夢期瞬間又迷糊,“為什麼?你這麼說我也覺得疑惑,若是一般的人遇上這種事情百口莫辯,隻好賠錢了事,但賈眾卻堅持報官,要麼就是他堅信自己無罪,要麼他自信能騙過衙門查案人員,這也是我覺得可疑的地方。而既然他報官了,在這個時代民向來怕官,在這個關頭有腦子的人是不會再繼續堅持將人丟下河裡置人於死地,再說了,既然他們堅信賈眾和新婦有染,等報了官查出真相,這兩人還不是一樣受到懲罰,他們何必多此一舉,反而惹怒了官府。”

蘇韻聽她說完,勾起唇,笑笑。

秋夢期見她這副模樣,就

() 知道自己這思路對了,

心裡也忍不住地升起一絲激動,

自己並沒有全都一無是處啊。

“是的,這就是為什麼我覺得賈眾或許真的有冤,同時也從側麵說明劉家人堅持浸死新婦,背後肯定有什麼需要隱藏的真相,或許是怕官府人一旦趕到,抓住新婦,進而暴露他們的秘密。”

“新婦身上還有什麼秘密,以至於他們想淹死她來個死無對證?”

“或許就是前頭我們說的,關於四月十七日那個雨夜的具體細節。”

說到這裡,答案呼之欲出。

秋夢期咬了咬牙,道:“根據朝廷律法,□□等同強/奸罪,是要判死刑,他們是怕我們從新婦那裡挖出真相,這才想弄死了她然後保住那個禽獸!”

這新婦真是可憐至極。

蘇韻看著她憤怒的臉色和握緊的拳頭,歎了口氣道:“你如今已是一方父母官,良知與共情能力尤其不可忽視,但同時也要跳出事件之外,才能看清全象,進而做出客觀的判斷。”

秋夢期聞言,起伏的情緒才稍稍平息下來,她深深地望了一眼對麵的女人,道:“我先去上個廁所,回來繼續升堂審案,你就站我邊上,不許走遠。”

蘇韻聞言,輕輕嗯了一聲。

等秋夢期從淨房回來,走到她跟前,臉上帶著水漬,帽子歪歪扭扭,看樣子是洗了一把臉。

她這才上前,幫她端正帽子,整理衣襟,見到沒有一處差錯,這才輕聲道:“好了,快去吧。”

秋夢期出去後,先是叫來孫錦,吩咐了一番,又轉頭往後看了看,見到蘇韻就坐在屏風後的方椅上,剛好能讓她看到的地方,不近不遠。

這才挺直腰杆,朝堂上走去。

隨著驚堂木一拍,衙役們齊呼“威武”,下半場審訊馬上開始。

秋夢期此時思路清晰,單刀直入提問新婦四月十七日當晚細節。

圍觀百姓聽到縣太爺毫不避諱地詳詢閨中細節,一時間覺得沒有耳朵聽,但聽到新婦一臉羞憤,哭哭啼啼地答道:“那晚公爹婆母都不在家,晚飯是叔叔做的,還沒吃飯就下著雨,吃了飯隻覺得困乏得揭不開眼,未洗漱就去床榻上睡覺,迷迷糊糊隻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麼,未看清那人的臉,等醒來人已經走了,隻留了手上的一串手串,連帶著香囊也不見了。”

秋夢期心中歎息一聲,佩服蘇韻的同時又為堂下的新婦感到難過。

“也就是說,你其實是見了手串才判定那人就是賈眾。”

新婦點頭:“也不止如此,那夜他還拿走了我的香囊,隔幾天後他就拿著那香囊在其他人麵前炫耀,被我婆母看到,就回家搜我身子,發現了他的手串,事情才暴露出去。”

“那你可記得,那人,身上衣衫是乾的,還是濕的?”

眾人瞪大眼睛凝神細聽。

新婦聽到這話,微微有些錯愕,麵色卻漸漸地變得有些慘白,微微顫抖的唇道:“——衣裳都是——乾的——”

新婦這話一說完,人

群中開始有人皺起了眉頭,

似乎意識到哪裡有些不對勁了。

“根據各位剛剛的供詞,

四月十七那日下著瓢潑大雨,即便是撐著油傘穿上蓑衣也不管用,賈眾要進劉家既然要翻牆而入,整個人定是要被淋個落湯雞,而新婦所言,那個男人身上乾燥無一絲淋濕的跡象,你們誰能告訴我,上黨村有誰能翻牆入戶卻滴雨不沾的?”

眾人麵麵相覷,開始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