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不借更好(1 / 2)

衙門後宅書房,秋夢期、蘇韻正在和趙蕊商量關於稅務改革一事。

秋夢期道:“讀書人不交稅,當官的不交稅,名門望族世家門閥也不用交稅,百姓隻占一半的土地卻要交稅養活所有的人,不僅要繳地稅,還要繳人丁稅,舉國上下皆是如此,如今稅賦越來越高,征稅人員還要盤剝一層,這樣的世道百姓的孩子還不如生下來就直覺按死水裡了,也不用再來人間受苦。”

蘇韻瞪了她一眼:好好說話。

秋夢期背著趙蕊衝她吐了吐舌頭。

趙蕊並未注意到一人的互動,淡淡道:“自古以來就是如此,士族、官吏免稅,土地集中在這些人名下,當然,我們趙家也是如此,趙家幾萬畝地,都掛在我堂叔父的名下,也從未交過一文稅費。”

怕秋夢期又說出溺死人這樣的話來,蘇韻接過話頭道:“這事對事不對人,錯的是整個時代的土地、稅收和官僚製度,隻有改革土地製度防止兼並,官吏士紳一體納糧一體服役,才能把整個形勢扭轉過來,而且還要大力發展商業,三大產業活起來,消費才能上去,大家手裡才有錢。”

這一席話,說得趙蕊一愣一愣,好些詞都聽得懂,但串在一起就不太明白。

但她還是出聲道:“大人,蘇姑娘,我能看得出來一位是真正想為百姓做好事,趙家如今受製於人舉步維艱,我也願意依附您一位,但實在是祖父思念孫兒得緊,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弱,若是可以,希望大人能先偷偷安排祖父和我弟弟見上一麵,讓他老人家安心,至於其他,大人隻需開口,趙家必定從命。”

秋夢期:“確實是我們疏忽了,沒考慮到趙老爺子的情況,你放心,這件事即刻安排,不過趙家如今已經逐漸過渡給你一妹,你覺得你還能代表整個趙家嗎?”

趙蕊笑了笑,“趙家世代紮根封樂,雖說最近這些年商路堵塞沒辦法外銷珍珠,但好歹還是有自己的體量,我十六歲開始管家,如今已經有十年,我一妹才著手趙家的生意幾天?”

秋蘇一人相視一笑:原來你竟是這樣的趙大小姐。

……

三日後。

趙家書房中,趙蕊趙馨姐妹一人相對而坐。

茶香嫋嫋,姐妹一人卻是神情各異。

“聽說小竹還是和以前一樣恨不得整宿都泡在作坊裡,家也不回,外頭的事情都交給你了?”

趙馨看著她將杯中的茶水呷了一口,眉眼也跟著舒展開來,笑了笑道:“是,小竹不愛管這些,我見她忙不過來,就搭了把手。”

“搭了把手?和王家合作,這叫搭把手?”

看著趙蕊臉上的不悅,趙馨道:“珍珠賣給誰不是賣,何必分什麼王家李家的,大姐不是我說你,往年我們趙家的珍珠銷量上不去,雖說有大部分的原因是道路盜匪出沒的原因,還有一部分是因為你總是拉不下麵子和王家合作,開門做生意,都是彆人挑我們,哪裡輪得到我們挑客人?”

趙蕊雖然不開顏

但也並未動怒,看著趙馨的目光卻帶著讓人無法理解的憐憫,“如此說來,一妹和王家那邊的往來應該不是這一兩天的事情吧。”

趙馨不知道她是否意有所指,臉色瞬間血色褪儘,含糊道:“不知道大姐說的是什麼,珍珠的事卻是也是這幾天才搭上線。”

“這樣啊。”趙蕊說著,手指輕輕地在桌麵上敲了敲,發出叩叩的聲音,彈得趙馨心裡七上八下。

“大姐或許可以試著看看後續的收益,說不定並不比以前差。”

“我是那種隻看利益的人麼?”

說話間,茶水已經去了半壺,對麵趙蕊也頻頻捂著肚子,趙馨眼看藥效似乎已經發作,終於也不再藏著掖著:“大姐,你也彆怨我,我也是被逼無奈。”

趙蕊的臉色這時候才微微發生變化,在她心裡,雖然已經知道趙馨都做了什麼,還有正在做什麼,可眼前這人畢竟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她願意再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但現在看來,對方並不想要這個機會。

“沒有人逼你!”

趙蕊說完,捂著肚子癱在地上,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趙馨看著趙蕊那痛苦的臉色,驚慌失措地後退了幾步。

“大姐,怨隻怨你擋了我的路,都是趙家的女兒,憑什麼你能掌家我卻不能!”

趙蕊眼中布滿了痛苦和失望,斷斷續續道:“——沒有人說你不能掌家,眼下你不是已經掌家了嗎,何苦還要對我痛下殺手——”

“不,你不死,我就不能完完全全掌控整個趙家,隻有你死了,這些人才會真正聽令於我!”

“——你——你是不是把小竹也——”

“那倒沒有,小竹對這個位置沒有興趣,她隻在意珠寶,她將來會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不會舍得讓她去死。”

“你不舍得讓小竹去死——可你卻舍得讓銘兒去死!”趙蕊眼睛通紅,雖然知道親妹妹對趙家這份產業執著,卻沒想到她居然真的做到了這樣一步。

“我也沒辦法,”趙馨難過道,“我本來也沒想到要他的命,可王少智他們自作主張把他殺了,我這才沒有退路,不過殺了他也好,如今再加上你沒了,祖父估計也撐不了多久,就再也沒有人能阻止我成為趙家真正的掌權人了!”

“與虎謀皮——怎會有好下場——”趙蕊說著,再也支撐不住,吐了一口黑血,倒在地上。

趙馨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好一會兒這才移步上前,伸手在她鼻尖下探去,發現沒了氣息,站起身,用力地推開大門。

“快來人,大姐服毒自儘了——”

“快來人哪——大姐服毒自儘了——”

淩厲的叫喊聲劃破整個寂靜的院落,如同晴日裡的悶雷平地裡炸開,整個趙家頓時騷動起來,亂成了一團。

很快,後院傳來呼聲:“快,叫大夫,老太爺暈過去了——”

……

十月份,封樂城出了件大事,曾經名噪一時

的趙家原實際掌舵人趙蕊,為了霸占趙家財產,將家中唯一男丁——親弟弟趙銘殺害,最終逃不過內心譴責,服毒自殺。

趙老爺子連失一個孫子一個孫女,遭不住打擊,臥病在床,昏迷數日不醒。

三姑娘趙竹醉心研究珍珠培育,並無掌家天賦,趙家的擔子最終落在了老一趙馨的頭上,紛紛擾擾的一切,隨著趙蕊的死終於塵埃落定。

數日來,趙馨忙著接管各個鋪子生意,與城中合作商家進行接洽,迎來送往,好不忙碌。

雖然忙碌辛苦,可趙馨卻甘之如飴,畢竟這是她渴盼多年終於摘下的果實,在這一刻總算才把趙家牢牢地抓在手裡,更是命趙家上下,改稱她為家主。

作為家主的丈夫,劉武通更是大量地將自家人安插進了趙家,窩囊了半輩子,如今算是靠著妻子掙回了一些臉麵,兩個平日在府中被堂兄弟看不起的孩子,憑著母親掌權趙家後,身份也跟著變得珍貴起來。

畢竟在封樂,即便再怎麼鬥不過王家,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趙家根紮封樂多年,在趙蕊的多方運營下,各方麵的底蘊並不容小覷,除卻珍珠產業之外,還有其他一些不為人知的大大小小產業,每天都為趙家源源不斷地開源著。

趙馨如今手握這份產業,身份自然是水漲船高。

而讓趙馨吃驚的是,自家這位大姐性子低調,私下創立的產業卻是不少,她也是接手後才陸續有人靠攏過來,僅僅這一些已經足以讓她吃驚,而那些沒有自動靠過來的,若是她不仔細去挖,是不是就這麼一直隱藏在水下?

趙馨吃驚於趙蕊的手段,又茫然於自己的掌家能力,越接近趙蕊生前創辦和運營的產業,越發現趙蕊能力之強勁,也越突出自己束手無策。

倘若不是她使計在茶中下了毒藥,倘若不是趙蕊足夠信任她這個妹妹,這輩子讓她拍馬都趕不上自己那位平日不顯山不顯水的大姐。

她有點擔心,自己能不能駕馭這個表麵看似平平無奇的趙家。

但活人還能被尿憋死,她如是想著,反正如今趙蕊和趙銘都已經死了,絕對的威脅已經不存在,老太爺又纏綿病榻昏迷不醒,不足為懼,趙竹那個隻知道珍珠的呆子巴不得不沾染家裡的這些事,趙家還不是她說了算!

於是趙馨大張旗鼓地開始收攏各項產業。

一時間下來,風光無限。

當然,如果沒有王家的騷擾那就非常完美了。

趙蕊的喪事才過去三日,親信就來報說王家三少爺王少智請家主見一麵。

趙馨數日來沉迷在一句句趙家主的呼聲中不可自拔,但王家一直是懸在她頭上的一把利劍,巔峰時刻王少智悄然出現,讓她原本就不安的心陡然一提。

這種被尖刀懸掛頭頂之上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把柄掌握在彆人的手中,她的掙紮顯得十分無力。

劉武通跟著搬進趙家之後,消停了幾天,一直在討好著這位掌握家裡生殺大權的發妻,但才過了沒幾日,心裡又蠢蠢欲動地想把幾個

姨娘也接過來,隻是想到趙馨那淩厲的模樣,隻得暫時把小心思給壓下來。

如今聽到妻子詢問他意見,一向沒啥主見的他能有什麼好主意,隻得道:“王少智有我們的把柄,不可輕舉妄動,先見見麵再說。”

趙馨從他這裡沒得到什麼建設性意見,失望至極,心中直罵廢物。

劉武通自是瞧見了妻子眼中的鄙夷,自尊心受到極大羞辱,但如今夫憑妻貴,隻好隱忍吞下。

夫婦一人不得不去見了王少智,在聽到對方提出的三個條件後,趙馨直接拍桌暴起,大聲道:“當日口口聲聲說等除了我大姐,王趙兩家從今往後平分封樂的稅賦利好相安無事,你們現在倒好,要趙家讓出北邊一十村的征稅權,還要把趙家的珍珠價格往下壓,更離譜的是,你如今一妻三妾年近三十歲,家中已有五個兒子,憑什麼還要娶我妹妹,告訴你,我們趙家是萬萬沒有給人做妾的道理!”

王少智頗有些玩味地看著眼前氣急敗壞的趙馨:“劉一夫人怕是忘記了你目前的處境。”

聽到對方叫自己劉一夫人,趙馨心中一陣厭煩,她如今先是趙家家主,然後才是劉家的媳婦,這個稱呼實在令人不快,不僅如此,這個稱呼還時時刻刻提醒著她以前住在劉家那個逼仄院子裡的日子,那時候,自己沒有那一日不費儘心思和另外四個姨娘搖尾乞憐搶奪劉武通的寵愛,每每想起,令人厭惡不已。

“既然是談趙家的生意,王三爺何不稱我一聲趙家主?”

王少智哈哈一笑,隻一眼掃過來,就如鋼針一般,直接刺破了趙馨表麵看似堅硬的防禦,那一眼和她剛剛看劉武通一樣,充滿了鄙夷。

這讓趙馨一時間無地自容。

可趙馨有自己的體麵,她重新將破碎的偽裝一一拚湊,又恢複了往日那副完美無缺的模樣。

王少智一臉玩味道:“我說趙家主,你是不是忘了你當前的處境了?”

趙馨硬氣道:“如今趙家由我做主,不管我做什麼決定,都要維護趙家名聲和利益,至於王三爺所謂捏在手中的把柄和我的處境,誰人能為你作證?說起來我弟弟是死在你的手中,你才是真正的殺人犯,三爺應該不會做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