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姑娘大義(2 / 2)

花了大半天的時間進行清點後,除去趙家價值三萬兩的珍珠,再減去其他四家曾經報備過的商戶的損失,餘下大約八千兩的財物直接入了衙門的庫房,登記在冊。

“走吧,去書房聊聊。”

趙蕊本就有相事而來,於是順從跟著去了秋夢期後邊的院子。

秋夢期睡了大半天,這會兒也終於起床。

剛出房門就見蘇韻帶著趙蕊進來,笑道:“趙大小姐這回終於可以死而複生了,快憋壞了吧。”

趙蕊笑了:“還好,我在淑娘那兒住著,不用打理生意,又有一堆好吃的,這段日子還把我給養胖了不少,倒生出幾分惰性來,要是可以,真不想再管這些事了。”

蘇韻道:“嘴上是這麼說,可如今終於能露麵了,還不是第一時間就來處理家裡的事。”

趙蕊也是苦笑不已。

“勞碌命啊。”

三人入了書房,春桃一一奉茶,秋夢期這才問道:“你二妹這個事,你有什麼想法嗎?”

趙蕊搖了搖頭:“照祖父的意思,一切按朝廷律法處置,她能把銘兒都交出去,還敢親手下毒害我,想必心裡早就沒有兄弟姐妹的情分,我作為大姐,也沒有辦法說出寬容她的話來。”

秋夢期點了點頭,“不過這事還牽扯到王家,少不了一通掰扯。”

說到王家,趙蕊立即肅容起身行禮道:“王家仗著族中有人在刑部擔任侍郎,在當地為非作歹,還請縣令大人務必能將此事如實上報,將這夥人嚴判、重判,還我封樂百姓一片朗朗晴天。”

這不僅趙家人這麼多年來的殷切期盼,更是一名普通百姓的正常訴求,秋夢期也趕忙鄭重回應道:“這個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做,尤其是王家四子王少彪,占山為王,搶劫商旅奸/□□子奴役百姓,我昨日在山寨中所看到的一切畢生難忘,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按照其罪行,本可以當場將其就地正法,隻是這王少彪這些年與周邊各縣份不少官吏相互勾結,雖然賬本我已經拿到手,但這廝心眼子多,賬本裡麵的名字記得都是代號,對不上人,隻能暫留他狗命回頭讓他一一指認。”

趙蕊這才鬆了一口氣:“大人心係百姓,善惡分明,是我多慮了。”

“這次能將王家人一網打儘,趙家也跟著一起出了力,這些本官心中都有數,趙大小姐請放心,如今都到這一步了,無論如何都要將這群人按死在地。”

蘇韻表示讚同:“賬本涉及的人員多達數十人,就算隻記代號,仔細一分析也能分析個大概,但對方若是不認,若是拿不出其他證據也不好辦。另外衙門三班六房也有不少人跟王家有相關利益輸送關係,以往剿匪通風報信都少不了這群人,後來連戲都懶得做,乾脆不剿了。”

秋夢期一拍桌子道:“今早剛讓季呼把服役期限到了的衙役和王家推薦進來的給清理出去,換上咱們的人,如今看來,戶房、刑房和兵房的這些主事和文書也可以換了。”

蘇韻點了點頭,“趁著這個機會,連根拔掉。”

秋夢期翻了翻賬本,輕輕歎了口氣道:“王少彪這廝真是可恨,記個賬本還這麼多的花樣,如今我們明明知道孔興賢和盧順義這二人都收受了銀子和女人,可偏偏就不能將他們馬上拿下,好氣!”

蘇韻也是眉頭緊皺,“不隻是這二人,濛山土匪窩位於始康和封樂兩縣的邊界,始康歸信安郡管轄,而封樂歸新會郡李泰大人管轄,這些年封樂由孔興賢代任縣令時,濛山土匪的事就一直被瞞下來沒有報到李大人那兒去,是以這些人一直逍遙法外橫行霸道。而始康縣令能對濛山睜隻眼閉隻眼,想必也是受了他們的好處,甚至信安郡郡守,乃至瀝州刺史甘德壽,都有可能在其利益鏈範圍之內。”

一旁默默傾聽的趙蕊也忍不住出聲道:“倘若真是如此,瀝州的天也太黑了。”

蘇韻:

“這片天的黑遠在我們想象之外。”

秋夢期卻不管那麼多,恨聲道:“明天就把這事給了了,上任這麼久,刑房那些刑器那麼多,卻一次都沒用過,這次全都往那廝身上招呼,我看他招不招。”

蘇韻默認:“王家這麼大個案子,這兩天得有的忙了,不過早點審訊也能早些給百姓一個交代,就算王少彪賬本所涉及人員一時候搞不定,但其他幾個王姓兄弟,該殺殺該判判,至少也能讓百姓對衙門的公信力有更多的信心。”

趙蕊聽了,知道她們這幾天是有的忙了,起身準備告辭:“先前淑娘說大人找我有些事商量,這兩日既不是時候,得大人您什麼時候有空再召我過來就是。”

秋夢期聞言,愣了一下,隨後靈光一閃,想起了燒烤那日擺脫鐘淑娘的話,忍不住驚訝道:“你就是鐘淑娘說的那位造船的商人朋友?”

趙蕊淺笑點頭,“今日來不過是處理那些被劫走的珍珠和舍妹的事,大人處理王家的事要緊,船舶之事,以後得空再和您坐下來詳談。”

秋夢期哈哈一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就說趙家商路受阻,又要接濟村民幫他們填稅,就算你們趙家底蘊再厚也經不起這麼折騰,沒想到你還有其他產業。”

趙蕊搖了搖頭:“造船這個事,其實也不是什麼來錢的活,畢竟這幾年朝廷下令禁止出海,我這個行當也做不下去了,說來也不怕大人笑話,我也覺得自己各種背運,自從接手趙家的生意後,商路被斷、匠人背棄、朝廷禁海,簡直是四麵受阻毫無出路,隻能靠著其他的小產業苦苦支撐。”

蘇韻則道:“遇到這麼個無德無下限的對手,越是聖人越得吃虧,趙大小姐在這樣的情況下能支撐得下來,已非常人之所及。不過封樂靠海,靠海吃海,禁海隻是一時,隻要能蟄伏得了這個時段,等時機一到,就是蛟龍出海之時,以大小姐的手腕,乘風破浪指日可待。”

趙蕊笑了:“不敢得蘇姑娘如此高看,其實淑娘跟我說大人想找造船的商人,我也隱約覺得機會要來,隻是禁海一事乃國策,上麵沒有指令,我們也不好輕舉妄動,畢竟動一下,那往外流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趙家如今已經經不起這樣的大折騰。”

“倘若真要做,自不會全都由你一人承擔風險。”

“和大人合作,我沒什麼不放心的。”

趙蕊將被劫的銀子全都捐出來,扶持山上那些受難的姑娘,這事秋夢期並不知道,蘇韻遂將這事和她說了。

秋夢期聞言,趕忙起身,一揖到底,道:“趙大小姐大義,秋某在這裡替那些苦命的姐妹謝過你的慷慨之情,這些恩德,秋某作為封樂縣官,同樣沒齒難忘。”

趙蕊哪敢受了她的禮,畢竟男女授受不親,隻能抬手虛扶,再盈盈一幅算是還禮。

“大人言重了,這些姑娘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和我們一樣是人生父母養,遭受如此磨難,換誰都不忍心,原以為這些珠寶已經找不回來了,也是有賴大人方失而複得,我也才能

因此稍稍儘了一些微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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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不起還有誰受得起,比起咱們衙門裡麵那些個身居官位卻與歹人狼狽為奸的官吏,趙大小姐這樣的人品,簡直太難能可貴了,快快請坐。”

“大人救了銘兒,對我們趙家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情,如今銘兒有幸拜蘇太傅為師,學業上得帝師指點,更是三生有幸,我祖父為此也曾經說過,願把家中田產奉上,這話既然已經說出口,自然也是要給大人一個交代。”

秋夢期轉頭看了看蘇韻,皺起了眉頭,表示有些於心不忍。

畢竟人家剛剛已經真金白銀地支持了一波,她也不好意思隻逮著趙家一家薅。

但如今土地兼並嚴重,在二人的計劃裡麵,不管是趙家的田產還是王家的田產,她們勢在必得。

眼下人家真的雙手供上,她又不好意思伸手去接了。

蘇韻看出她為難,想了想接過話頭道:“銘兒天資聰明,父親對他喜歡也是人之常情,況且父親如今也已不再是太傅,又好為人師,能得這麼一個聰明伶俐的弟子,又何嘗不是我父親之幸呢。至於田產一事,後麵具體再議,當然,不管是從衙門的立場,還是大人的私人立場,就算真拿了田地,也必定會有給趙家對應的補償。”

倘若放在以前,趙蕊必不信衙門這些鬼話,但做出承諾的對象是秋夢期和蘇韻二人,加上如今與蘇家的這層關係,她倒是蠻期待。

但仍謙遜道:“一碼歸一碼,救銘兒送田產乃我祖父的承諾,大人無需費心補償一事。”

秋夢期搖了搖頭:“救護百姓本就是衙門的職責,實在不好拿這事來跟老太爺談條件,隻是如今不隻封樂,乃至整個大焱國,百姓有田有地者寥寥無幾,土地都在士紳門閥手中,這些年你代替衙門征稅想必也清楚,士紳不交稅,衙門的稅收全靠這群百姓,哪裡能收得上來,不瞞你說,我們是計劃從大戶手中拿田地分給百姓,能分一點算一點,至於怎麼拿,這不,你家老太爺一頭撞上來,我實在不想錯過這個機會,還有那王家,田產比你們還多,趁這個機會,定要抄了他們的家,把地都收上來,如此一來,衙門手中就有十幾萬畝地,封樂如今記錄在冊四萬人,加上為了逃避丁稅隱瞞不報的,總計不過五萬人左右,一人三四畝地不在話下。”

這回輪到趙蕊震驚了,“大人剛剛還說我,大人這才是真正的大義,讓百姓人人有田地耕種,比起我方寸之地的眼光,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秋夢期和蘇韻都是從現代文明社會穿越而來,這才有了更高的站位和更遠的前瞻性,比起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趙蕊,自覺地做不到她那樣的地步,趕忙擺手:“都是為了百姓,沒有誰比誰高,趙大小姐不必謙虛,田產之事,我二人商議過後,必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處理方式。”

見她再次強調,趙蕊也終於不再拒絕,再三拜謝而去。

看著趙蕊遠去的背影,秋夢期忍不住再次感慨:“真是個奇女子,我萬萬做不到她那樣。”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閃光點,你無需妄自菲薄,至少來了封樂這幾個月,做的都是實實在在的事情。”

“這些事,還不得靠你這個軍師在背後出謀劃策。”

說完帶著一點點沮喪,“你說要是沒了你,我該怎麼辦?”

蘇韻憐愛地看著她:“你都不知道你自己其實根本不需要依賴任何人,你隻是習慣性把我當成你的大腦而已,可一旦進入緊迫狀態,你的潛力就會爆發。”

看著秋夢期如小鹿一般濕漉漉的一雙眼睛,透露著懵懵懂懂的迷惑,她忍著想撫上這一雙眼睛的衝動,道:“你是不是忘了,先前初次麵對甘德壽、獨闖清風寨、隻身前往台山衛所救我的這些時候,還有這次親自潛入土匪窩,每一次高壓之下都能迸發出的無限潛力、勇氣和應變能力,這是彆人都做不到的,隻有你可以。”

秋夢期有些不自信地看著她,耳朵微微有些發熱,“我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當然。”蘇韻一點也不吝嗇地肯定了她。

秋夢期得了肯定,心裡高興,但看了蘇韻一眼,又有些扭扭捏捏道:“雖然我很厲害,但你以後還是跟著我好嗎?”

蘇韻咬著唇,轉過身,背對著她,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什麼太大異樣:“不然我還能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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