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伯半晌都沒有回答上來,布滿皺紋的臉上帶著一絲不自覺察的尷尬和羞炯。
不錯,他一個趕牛車的,問出這麼多朝廷事兒,不讓人想歪才怪。
“風姑娘,不好意思,突然向你打聽這個”眼睛微眨,他伸手拿了鞭子,有些緊張,“其實老夫並非一個趕牛車的,我是”
這風鈴兒還在懷疑,身旁的楚晨汐就信誓旦旦地脫口而出一句話。
透露老伯真實身份的話。
“如果晚輩猜得不錯,您就是不知鳴道長吧”
“不知鳴道長。”風鈴兒眼睛上下閃爍,來回打量。微一轉頭,結結巴巴地問,“晨汐,你你怎麼知道他就是不知鳴道長的”
楚晨汐平靜地坐到馬車上,一腳觸草坪,一腳放牛車上,悠閒地笑了笑,進而分析,“追殺老伯的人,一共有兩撥,第一撥是些女人,那些女人的身上有著同一種香氣,這香叫做野茴香。是芙蓉翠的絕頂香料。之前我遇到過,而且還親自打聽了一下。後來去往招翠坊等鈴兒,這種香氣老遠就從坊中飄過來。所以那個時候,我就在想,這些人可能是招翠坊的人。另一撥人,從身邊的龐大人便知道,他們來自京城。”
風鈴兒沒明白,擠眉弄眼,不知所以,“兩撥人怎麼了,兩撥人隻能證明老伯的仇家多啊”
“不,鈴兒。之前你曾經透露過,朝廷裡的趙張和趙棠兩位大人先後求助這位招翠坊坊主尋找不知鳴道長。由此,不更顯而易見”
“嘿,好像也是啊趙張和趙棠大人求助招翠坊坊主尋找這不知鳴道長之前,不可能自己的人不動啊。所以就是因為這樣,前後才有兩撥人。”風鈴兒被點醒了。
身旁的老伯卻笑了,“果然,你還是這麼睿智”
“多謝誇獎”
老伯摸了摸鼻子,“老夫是指姑娘的夫君”
風鈴兒尷尬“”
老伯從牛車上站起來,雙手張開,忽而四周落葉徐徐升起。
在夫妻二人還沒有發現的時候,老伯呼一聲,騰入空中。
仿佛長了一對翅膀,輕快又霸氣。
四周落葉緊跟著在老伯的掌心裡旋轉,隨後呈一朵樹葉花的姿勢,散落下來。
風鈴兒伸手接過碎葉,感慨萬千,“晨汐,老伯的功夫真高”
楚晨汐附和,“不知鳴道長的武功,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風鈴兒站起來,轉了一圈,對著空中呆著的老伯喊,“道長,我們沒懷疑你的身份,快下來吧,彆展示了。”
不知鳴道長聽著那直接的話,臉一紅,下來了。
落在草地上時,他已經不再是剛剛那村民打扮,而是一身白衣。
仙風道骨,手上鞭子已然成了一把拂塵。
風鈴兒挨了挨,湊到楚晨汐耳邊,懷疑人生,“晨汐,這不知鳴道長不會是妖怪吧”
“為何”
“他會變身啊”
楚晨汐攤開掌心的布料,“鈴兒看看這是什麼”
“老伯衣服的碎片”風鈴兒專心地看了一下,就立馬笑著回答,“這有什麼特彆的麼”
“如果是妖怪,他變衣服還需要穿衣服”楚晨汐反問。
風鈴兒聽懂了。
不知鳴道長也是人。
果然還是古代人聰明。
這不知鳴道長行到楚晨汐身旁,望著他笑,“老弟,我來臨州已經幾年,沒有辦法再陪著你了。看見你成親,安好,老哥就放心了。”拂塵一倒,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瓶子,遞給楚晨汐,“若是遇到什麼困難,興許這瓶子裡麵的藥能夠解救你二人性命”
楚晨汐傲氣,“多謝道長贈藥,不過我楚晨汐從來不相信這些”
他正要拒絕,卻看到風鈴兒喜笑顏開地兜到手心,“嗬嗬,多謝道長贈送我們這救命藥。”拿了藥,小心翼翼地對著楚晨汐使眼色。
心想救命藥多了,又不礙事兒,放在那裡不動,哪一天真遇上事兒了,說不定能救急。反正穿越這種事兒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就再也沒有懷疑,這個世界的詭、異和未來。
不知鳴道長,看著楚晨汐許久,一拂袖子,揚長而去。
身下的老黃牛見不知鳴道長離開,突然掙脫身上的束縛,也奔跑在了山林之中。
眨眼功夫,人和牛都不見了。
風鈴兒拽著楚晨汐的手,驚喜不已,“晨汐,我們運氣真好,看到神仙了”
神仙就神仙吧
楚晨汐不想打擊自己的夫人,更不希望她心中的那些美好,就這麼被自己破壞了。
是以一聲不吭,陪著她點頭,陪著她笑。
“鈴兒,我們回去吧,家裡被燒的地方。還需要收拾收拾”楚晨汐親昵地貼耳催促。
風鈴兒朝著他點頭,走到自己的馬兒身上,踩著馬蹬就坐上了馬背。
楚晨汐隨後跟上。
到家,楚晨汐砍了新竹子,把被燒毀的床重新收拾了一下。
風鈴兒將被褥該扔地扔,該洗得洗。
忙了大半個時辰,之前被毀的大床就恢複成原來的樣子了。
“哎,好累”風鈴兒疲憊地躺木床上,“晨汐,咱們要一直這麼乾下去呢”
楚晨汐湊近,發現風鈴兒眯著眼睛,全身釋放性地躺著。
“累了”不及風鈴兒回答它,那雙溫暖又寬闊的手就覆蓋在了風鈴兒的腦袋上,“累了就躺著吧,接下來的活為夫自己來。”
風鈴兒彎了下膝蓋,撐手站起來,“算了,還是一起來吧,我總不能這麼欺負我家晨汐啊。”
冬天洗被褥本身就是一件麻煩事兒。
風鈴兒那冰冷的手指像是粗壯的火腿腸,紅地可怕。
觸之,如遲遲不化的冰塊。
寒意逼人。
幸好兩人乾活速度快,因為事兒夠多,以至於累得出汗,過後,二人燒了熱水,好好泡了腳,才躺在了床上。
未到辰時,風鈴兒就有些睡不著。披了衣服,抱著木盆。到院子裡的水缸舀了水進來做飯。
被細碎的聲音吵醒,風鈴兒不好意思地回頭。
楚晨汐散著發,坐在床上。
“起來這麼早”
“晨汐,你先睡會兒吧,做好了飯菜再叫你”
昨夜,風鈴兒沒有睡,因此她清楚自己睡後,楚晨汐做的一切。
無論是用木梯爬到樓上,補漏洞,還是砍竹子,編窗子,遮擋夜晚的冷風。
他的動作都很輕,隻因擔心吵到自己。
可風鈴兒卻聽得一清二楚。
她心疼他。
尤其是楚晨汐躺在被窩裡,全身冰涼,卻絲毫不觸碰自己,隻怕把自己驚醒的舉動。
那份愛,是風鈴兒能夠親身感覺到的。
這也是為什麼,她始終心疼他,想要好好對待他的真正原因。
洗著白菜,腰上卻一緊。
身後有唇靠在自己的頸窩上。
風鈴兒側了眸子,瞧著穿了衣服緊抱自己的楚晨汐,“不是讓你多睡會兒呢”
薄怒之中,夾雜著一絲歡喜。
“舍不得讓你做”楚晨汐鬆開手,走過來,拿了木盆,看著風鈴兒,“今天做白菜豆腐湯”
風鈴兒笑答,“沒錯。”
“那一起吧”
“好吧。”
兩個人不嫌累,做了四樣菜,還煮了米飯。
吃過早飯,兩人拉馬下山,中途碰到趕來的母親雲氏。
她滿臉慘白。
“母親,你跑這麼快做什麼”
“鈴兒,快隨娘回去,家裡出事兒了。你弟弟昭兒那頭羊,踢了隔壁村子付財主的兒子,現在他帶人來家裡鬨了”
“付財主”風鈴兒一聽,明白了,這付財主不就是上回自己在河裡邊救的人麼
自己救了的人竟然也來家找麻煩
“晨汐,我們快下山”風鈴兒顧不得那麼多了,將母親雲氏一絲帶上馬背,火急火燎地往鐘靈毓秀書院趕。
到時,書院門口,人山人海。
田水村的村民聚集在一起看熱鬨。
風鈴兒到時,將馬交給母親雲氏,自己則橫衝直撞地撥開人群看。
弟弟昭兒護著身後那隻羊,含著淚跪在地上。
風父和大娘於氏在院子裡手足無措。
風鈴兒到時,恰好看到院子前方,坐著付財主,和一位容貌刁鑽的婦人。
那婦人身形豐滿,舉手投足莫不潑辣。
“今兒個,你們說什麼也得給我一個交代”那女人食指一定,咄咄逼人地罵道,“你們兒子的羊踢死了我的兒子,我要你們兒子償命”
風父自知理虧,卻也不敢說一句話。
畢竟,當時的確有村民看到羊踢上對方的兒子的肚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