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曦妹妹,你莫送了,天冷,你快回屋暖和。”顧晴川立著身子勸沈筠曦。
已經快至圓月門,沈筠曦也停下腳步,望著顧晴川點了點頭,溫聲叮囑道:“晴川哥哥一定要打傘,可不能再淋濕了。”
“好,好,都聽筠曦妹妹的。”顧晴川麵上帶笑,連連應道。
沈筠曦嗔了他一眼。
一回眸,美目流轉,顧盼生輝。
顧晴川耳尖微微發熱,立著身子學著小時候向學堂裡先生保證的樣子:“保證都聽筠曦妹妹的,好好打傘,不淋雨,不讓筠曦妹妹擔憂。”
沈筠曦這才彎了彎杏瞳,眉梢漾著輕輕點點的笑意,走到身後雲巧的傘下,柔聲細語道:
“晴川哥哥路上注意安全。”
顧晴川點了點頭,衝她揮手:“筠曦妹妹快回屋。”
顧晴川抬步出了月洞門,一轉身,撞見了門外不知立了多久的蕭鈞煜。
顧晴川一愣,忙恭聲道:“太子殿下。”
蕭鈞煜未應。
顧晴川悄悄抬眼,順著蕭鈞煜的目光朝後看,這個角度能看到沈筠曦的背影,而方才他們在院中卻無法注意到默默佇立的蕭鈞煜。
太子殿下蕭肅清舉,薄唇微抿,側顏如玉,鳳眸沉不見底,裡麵是同他一般無二的深情繾綣,且更深沉而克製。
顧晴川心頭一跳。
“太子殿下,謝謝您懲治傳播散布謠言者。”
“你不必與孤道謝。”蕭鈞煜蹙了下眉頭,淡淡道。
“這是孤該做的。”
目光卻一時卻在顧晴川身上的錦袍凝住視線。
顧晴川身上穿著一襲雪白的錦袍,銀紋滾邊繡著栩栩如生的玉蘭花,合身得體精致的袍子,襯得顧晴川眉目清雋。
蕭鈞煜目光凝在那潔白如蓮的玉蘭花上,花瓣溫潤其華,一絲一線都看出玲瓏心思。
蕭鈞煜認得這個繡法,隻有沈筠曦才繡得的如此雅致精美的玉蘭,前世,沈筠曦為他繡過一身合著類似的錦袍,是絳紫色,銀紋滾邊。
與顧晴川身上的袍子何其絕似。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太子殿下與筠曦妹妹非親非故,筠曦妹妹是臣是未婚妻,太子殿下幫了筠曦妹妹便是幫了臣,臣不能忘恩負義。”
蕭鈞煜抬眸,望進顧晴川清亮的眼睛。
顧晴川不躲不閃,再次拱手,義正言辭道:“臣替臣和筠曦妹妹謝太子殿下。”
蕭鈞煜粗低低悶咳一聲,心臟撕心裂肺得痛。
是了,顧晴川是沈筠曦的未婚夫,而自己不過一個外人。
蕭鈞煜鼻子發酸,喉頭堵得一時喘不開氣,慢慢閉上了眼睛,遮住了眼裡化不開的悲傷。
……
玉蘭苑,花廳,待上了茶盞,沈筠曦抬手揮退了下人。
“太子殿下又來尋民女何事?”
沒了外人在場,沈筠曦真得懶得和蕭鈞煜l客套,蹙著眉心,冷聲道。
蕭鈞煜抿唇咽下胸腔裡的酸脹,直視沈筠曦眼眸裡的疏淡,啞聲道:“對不起,是孤牽扯到你。”
“太子殿下確實該說對不起,不過。”沈筠曦抿了一口茉莉花茶,唇角掀起一抹譏諷,放下茶盞。“太子殿下的這些道歉民女早就聽膩了,一次又一次,聽了就煩。”
蕭鈞煜臉色一白,沈筠曦轉了轉眸子,似乎看不出,慢悠悠打了一個哈欠:
“民女有些乏了,不知太子殿下能否容民女休憩?”
沈筠曦真得懶得蕭鈞煜客氣,不隻是前世兩人日夜相處,沒有這些繁文縟節,或是,沈筠曦壓根不想和蕭鈞煜虛與委蛇,太子殿下或是絕對她膽大妄為,那就直接砍了她。
蕭鈞煜又怎會和沈筠曦計較這些,他自己都沒發現,上一世,他也從來不和沈筠曦計較什麼禮節。
由此,沈筠曦呆在東宮裡,東宮上下對她甚是敬重,態度恭謹慎,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沈姑娘是太子殿下的心尖尖。
太子殿下金尊玉貴,皎皎若天上明月,而沈筠曦平日裡若是不開心,便不搭理太子殿下,都是太子殿下做小伏低哄她。
蕭鈞煜和沈筠曦都沒發覺。
“沈姑娘,孤今日來想同沈姑娘解釋,可否打擾沈姑娘片刻。”
蕭鈞煜想了幾日,想同沈筠曦說開,他想告訴沈筠曦他也重生了。
“解釋?”嗬,沈筠曦輕笑一聲,打斷了蕭鈞煜。
“解釋什麼?有什麼可解釋的?解釋了又如何?”
沈筠曦黑白分明的杏瞳滿滿的譏誚,水泠泠涼意沁人,直視蕭鈞煜:
“傷害已經造成,每多聽太子殿下一句道歉,多聽一句解釋,我都會想起曾經我有多蠢!我就胃裡翻湧,想吐!”
沈筠曦心口起起伏伏,她不明白為什麼蕭鈞煜還來打擾她。
重來一世,她隻想好好過日子,希望父兄平安,希望平平淡淡,為什麼蕭鈞煜都不放過她!
“孤…”蕭鈞煜抿了抿春,啟唇。
“哢!”茶盞四分五裂,滾燙的茶湯四濺,見到蕭鈞煜的手背上。
蕭鈞煜隻盯著沈筠曦,眸光深情而克製。
沈筠曦指著支離破碎的碎片,冷聲道:“太子殿下,杯子碎了,您撿起來還能粘好嗎?”
蕭鈞煜咽了咽喉結,他知道沈筠曦言下之意是什麼,可他不死心,唇角微動,小心翼翼開口:
“有技藝精湛的匠人擅長修補。”書房裡的姚河石硯,蕭鈞煜讓人修補好了。
沈筠曦哈哈大笑,笑得眼裡閃出了淚花:
“就是粘好了,裂痕就不存在了!被甩碎的事實能抹去!太子殿下好一個自欺欺人!”
傷害已然造成,撫慰傷痛最好的辦法是遺忘,讓時間來掩埋一切的不甘與不堪。
蕭鈞煜被沈筠曦聲聲質問問得啞口無言。
可他還是想和沈筠曦解釋,有些話,如果他不說,沈筠曦會一直誤會,耿耿於懷。
“孤知道錯了,隻是前……”
“我不想聽!”沈筠曦冷聲斥他,眼尾微紅閃著晶瑩。
“太子殿下記性真不好,民女說過許多回,民女和太子殿下再無關係,不要提以前,我聽了惡心。民女已經訂婚,望太子殿下莫要再來打擾民女。”
沈筠曦心口起起伏伏,聲音一聲重過一聲,麵色越來越冷。
她眼裡的淚珠如尖利的錐子,鑿在蕭鈞煜心臟上,四肢百骸都痛得打顫。
沈筠曦這般,蕭鈞煜進一步深刻認識到,前世於沈筠曦多麼不堪回首,他一時無法開口告訴沈筠曦他重生了。
那些解釋如此蒼白,改變不了沈筠曦所受的委屈和傷痛,反而聽了讓沈筠曦惡心。
蕭鈞煜以拳抵唇,咽下嗓間翻湧的腥甜。
“……好。”
半響,蕭鈞煜凝著沈筠曦,艱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