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
“筠曦妹妹,趕緊喝口熱茶。”
顧晴川給沈筠曦倒了一杯溫燙的八寶茶,氤氳的熱氣卷著清甜撲麵而來,芳香四溢。
晶瑩剔透的琉璃杯,橙紅色純粹通透的茶湯,白霧繚繞,曲折向上。
沈筠曦小抿一口燙的茶茶入口,便覺肺腑暖了不少。
窗外淅淅瀝瀝雨聲不停,馬車裡,甜茶糕點,祥和。
再捏一塊精致清甜的奶白梨花茶菓子,沈筠曦甜得眼睛彎成淺淺的月牙。
“謝謝晴川哥哥。”沈筠曦將手中的茶菓子一口叼住,鼓著腮幫軟軟道。
“淑妃娘娘今日著急召見筠曦妹妹,可是有什麼急事?”
顧晴川給沈筠曦添滿茶,將玫瑰酥擺好遞到沈筠曦麵前。
沈筠曦微微鼓著的腮幫子僵住,倏爾,緩慢得嚼著,翹睫低垂,唇角的彎彎的弧度消失。
車廂裡一時安靜。
顧晴川心頭一跳,捏住茶壺把手,靠近沈筠曦,小聲問。
“怎麼了,筠曦妹妹?”
嘴裡嚼著的茶菓子沒了滋味,沈筠曦抿了抿唇,將檀口中的茶菓子咽下,雙手捧著溫熱的琉璃杯,垂眸凝視茶湯中一圈一圈蕩開的漣漪。
“晴川哥哥,你說,人都會變的嗎?”
淑妃時常喚她進宮,噓寒問暖,如半個姨母。
氤氳向上的霧氣濕潤了沈筠曦長而翹密的眉睫,潮漉漉垂下,朦朧了沈筠曦的神色。
顧晴川有些不明所以,不知為何沈筠曦突然提起這個,腦海裡劃過宮門內遙望沈筠曦的太子殿下蕭鈞煜。
顧晴川漆黑的星瞳閃了一下。
偷偷抬眸,顧晴川小心翼翼窺視沈筠曦,擰眉想著措辭。
“筠曦妹妹,人許是都會變得,也可能是以前沒察覺到自己的心意,後來幡然醒悟,追悔莫及……”
沈筠曦愕然抬眸,見顧晴川低垂著腦袋,神情有些落寞,知道顧晴川誤會了。
“晴川哥哥,你……”
沈筠曦想說誤會了,想說她是說淑妃,可是她沒法將上一世的事情同顧晴川說,今日她沒去拜見淑妃徑自去了東宮,說了恐顧晴川更增加誤會。
顧晴川抬眸注視沈筠曦。
沈筠曦猶豫一瞬,綻唇笑道,岔開了話題:“今日聽晴川哥哥提及府中的梨花,我一早上都惦記著。”
車窗外劈裡啪啦的雨聲。
顧晴川聞言輕輕撩開車幔,冷風從小縫隙溜進來,裹挾著潮濕的涼風,沈筠曦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冷顫。
顧晴川忙撂下車幔,將馬車內備著的一件外衫給沈筠曦披上。
“今日雨大,筠曦妹妹沒用早膳變出來了,穿得單薄,還是先回沈府,我們改日再約賞花。”
顧晴川道。
沈筠曦咬了咬唇,有些失落:“過幾日,梨花該謝了。”
“筠曦妹妹身子不宜淋雨。”顧晴川目光落在沈筠曦依舊窈窕纖細的柳腰,堅定得搖了搖頭,拒絕:
“現在去,梨花定也被風雨吹落了。”
沈筠曦秀眉猛得蹙起,纖指緊緊捏住琉璃杯。
心中漫上一種難以明喻的失落。
“筠曦妹妹莫擔心,過幾日天晴了,我們去山上看梨花,我知道東靈山下幾百畝的梨花。”
顧晴川揚了揚眉梢,揚聲建議,在沈筠曦看過來時,朝沈筠曦眨了下左眼。
意氣風發,靈動而富有朝氣,一如三年前。
沈筠曦失落時,顧晴川總能想到各種法子哄沈筠曦開心,帶沈筠曦放風箏、捉魚、打馬球、騎馬、賞花,沈筠曦想玩的遊戲、想賞的美景,顧晴川總會帶沈筠曦去。
可,不知為何。
今日,沈筠曦心裡總有一種惶惶不安,心頭不知為何纏上一種失落,隱隱提醒她,顧府的梨花她許再也不會賞到。
“筠曦妹妹若是不想上山,來日方長,梨花今年謝了,還有明年。”
顧晴川的聲音清越。
沈筠曦手指顫了一下,她雙手緊緊握住琉璃杯,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好,晴川哥哥,那我們約好。”
沈筠曦壓下心中的不安,柔聲應道。
……
雨密如珠簾,灰沉沉的天幕下,朱紅色的宮牆和金黃色的琉璃瓦煥然一新,巍峨高聳且富麗堂皇。
隻是這光彩照人背後,隱匿了太多的汙垢和見不得光的往事。
蕭鈞煜步子一步一尺,踏進東宮時,一朵潔白的玉蘭花墜在腳下。
抬眸一望,青石板道如同覆了一層地毯。
玉蘭花瓣從清雅的白色、粉色、間色到熱烈的紫色,層層疊疊鋪了整個青石板道,從圓月門蔓延到正殿門口。
這便是沈筠曦曾說過的:玉蘭盼歸人。
玉蘭盼歸人,蕭鈞煜長睫倏地顫了下:東宮的玉蘭花再也等不到它的女主人。
涼風迎麵,風中帶走蕭鈞煜麵上一抹晶瑩,無人察覺。
“太子殿下。”
方才沈筠曦在時,向蕭鈞煜稟報的錦衣衛依舊跪在廊廡下。
蕭鈞煜慢慢睜開眼睛,麵上清冷蕭蘇,鳳眸凜然如墨,淡淡瞟了一眼那俊美如儔的錦衣衛。
“孤沒想到衛統領竟然舍得。”
衛驚蟄握著的手掌微顫了下,瞳孔微縮,他不知太子殿下何時知曉他同淑妃娘娘曾有私情,也從未預料,自己看不上的孫霞薇竟讓他動了心。
衛驚蟄咽了咽喉結,頓首揚聲:“
屬下誓死效命太子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