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鈞煜以拳抵唇一下一下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一下接著一下,卻壓抑,如同磨砂,蕭鈞煜麵色發白,咳得直不起彎,突然重磕一聲,一口猩紅溢出。
沈筠曦站在蕭鈞煜前麵,嚇得後退一步。
那猩紅穿過她的身子,濺在了掛著的一張肖像圖上,在麵頰點暈開一滴紅淚。
“曦曦!”
蕭鈞煜神色一變,他陡然起身,因為迅疾起身似乎腦部缺血,他踉蹌了一下,奔至掛畫前。
蕭鈞煜手指去擦畫,手指倏得在空中頓住。
蕭鈞煜從袖中拿出一方帕子,仔仔細細將掌心殷紅的血絲擦乾淨,反反複複擦了兩遍。
他又從袖中拿出一方乾淨的帕子,小心翼翼落在畫上,動作珍之若重。
“曦曦。”蕭鈞煜玉指輕輕摩挲畫中沈筠曦的麵頰,看著沈筠曦笑靨如花的嬌顏下一滴殷紅的淚珠。
蕭鈞煜翼翼小心擦拭,血珠滲入畫中,順著沈筠曦麵頰朝下流。
蜿蜿蜒蜒,如同一行血淚。
這是一幅沈筠曦手捧火紅芍藥的畫,是沈筠曦在東宮書房發現了一束乾枯的玫瑰花,福至心靈問蕭鈞煜是不是上巳節西山腳下她送蕭鈞煜的芍藥花。
蕭鈞煜未說話,沈筠曦卻笑得如同一隻偷腥的小貓。
“我決定了,我們的寶寶就叫小芍!”沈筠曦猛得抱住蕭鈞煜,拉著他的手貼在自己的小腹上。
芍藥定情。
掌心下微微鼓起,溫熱細膩的觸感透過輕薄的夏裙傳來,掌心酥酥麻麻,蕭鈞煜耳尖發燙,不自覺抬眸,隻見沈筠曦美目流盼、眉歡眼笑。
沈筠曦長得極美,灼若芙蕖,這一笑,眉目含情,傾國傾城。
蕭鈞煜眸光一怔,怦然心動。
心臟跳得劇烈,耳膜被震得響,蕭鈞煜怔怔看著沈筠曦,眸子暈著深情繾綣,後來,提筆作畫時,沈筠曦的一顰一笑躍然紙上。
如今,沈筠曦眼角一滴紅淚滴下,在沈筠曦膚如凝脂的麵頰異常刺目,紅得滴血。
似乎沈筠曦在泣淚。
蕭鈞煜一看,心頭大慟。
他指尖微微顫抖,黑漆漆的鳳眸漫上一層水霧,手指在空中懸了許久,指腹方才落在沈筠曦的麵頰。
“曦曦。”蕭鈞煜啞聲喚了一聲。
一滴清淚猝然滴落,在血珠上暈開,血暈蔓延,蕭鈞煜忙用帕子是擦,卻擦血汙越多。
越描越黑。
這幅畫毀了,在他眼前,因為他,正如同活生生的沈筠曦因為他去世。
氣血上湧,蕭鈞煜無血色的俊顏倏得暈出一抹病態的緋暈,他筆直如鬆的脊背猛得彎曲。
他眉頭一蹙,唇角緊抿,開始悶悶咳嗽。
虛空中站著的沈筠曦蹙眉,反複合眼,想要離開這個壓抑的書房,卻怎麼都走不出去。
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沈筠曦心煩意亂,她睜開眼,怒瞪蕭鈞煜。
蕭鈞煜麵色清清淡淡,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他慢條斯理將畫軸重新掛好,骨節分明的蒼白手指珍而重之撫摸沈筠曦的麵頰。
指腹停在櫻唇上,蕭鈞煜凝視良久,慢慢俯身。
沈筠曦見他動作,瞬間瞪大眼睛。
隻見堂堂天之驕子、大盛太子殿下蕭鈞煜,閉上眼晴,神態虔誠,親吻一張畫。
“曦曦,孤愛你。”
沈筠曦心倏得挑了一下,她不由得倒退一步,雙手攥著手心,拳頭微微發顫。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沈筠曦輕喃一句,怔忪的眸子陡然變得清澈,她心口劇烈起伏,震聲重複: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說話這句話,天旋地轉,沈筠曦眼前驀得一黑。
沈府,玉蘭苑,寢房,沈筠曦猛得睜開眼睛,心口劇烈起伏,呼吸急促。
“姑娘,怎麼了?”
雲巧從外間揭了珠簾進門,放下手中的頭麵撩開床幔,關切得問道。
沈筠曦靠在玉枕上,麵如沉水,唇角崩成一抹筆直的弧度,扭頭道:
“雲巧,我打你幾巴掌,再給你幾顆糖,你要不要?”
“姑娘給的,奴婢怎樣都要。”
雲巧的目光溫柔,見沈筠曦往來,麵頰微紅,眸子卻真摯不躲不閃直視沈筠曦。
“我不要。”沈筠曦垂著眼簾冷聲道。
頃刻,她抬眸,水泠泠的杏瞳疏離堅定,雪腮微微鼓著,再次啟唇:
“人要記吃也要記打,上一次當就行了,再上當就是傻,何況,人間也不缺糖。”
“沒有誰,離了誰,不能活。”
沈筠曦的聲音沒有一點波瀾,聲色清淡,平白直敘,麵上也沒有一點情緒。
雲巧眸子轉了一下,反應過來沈筠曦說得許是太子殿下蕭鈞煜。
沈筠曦的聲音和話讓雲巧聽得心裡難受,鼻子發酸,不過,她卻彎起眸子,唇上綻開一抹大大的笑容。
“姑娘說得對,京都城裡稻香樓的糖糖好吃,不過核糖酥、望月樓、唐記等的糖也毫不遜色,各有千秋。”
“對了,大公子一早給姑娘送來了唐記的新式點心,椰汁千層馬蹄糕和爆漿奶油泡芙,姑娘快快起來嘗嘗是不是比平日裡稻香樓的糕點好吃?”
雲巧的聲音輕快而隨和,抬手去拉沈筠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