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麼事?”
一時之間,一線天四人俱是扭轉目光,豎起耳朵看向方宣。
方宣從袖口中掏出一本黑色經書,放在了麵前的石桌上,開口道:
“這是龍鯨功,一線天、水猴子,你們拿去修行,能夠達到什麼境界,看你們各自的造化。至於阿明,你若想修行也可以修行,但如若你想讀書考功名,你也可以選擇退出安心讀書。”
此言一落,一線天和水猴子頓時欣喜若狂。
陳敬明則是微微一怔之後,點了點頭,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方宣的目光落在了褚衝的身上,沉吟開口道:“至於阿衝,你的性子太過剛猛,倒是不太適合龍鯨功,更適合那奔虎功,伱不妨再等等,若是我後麵能得到奔虎功的話,你在修行不遲。”
褚衝點了點頭道:“行,我都聽你安排。”
方宣嗯了一聲,接著目光從水猴子四人臉上一掃而過,開口道:
“以後幫裡的事情,我應該不會像以前那般太過關注,各大檔口的營生就麻煩你們四個人了.....
不過,我希望你們四個能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修行上,至於幫裡的事,能交給李參、龐巡他們去管,就交給他們去管吧,無非就是他們暗中多拿一些銀兩的事情,並不礙事。”
此言一落。
四人不由麵麵相覷,心中皆是一個咯噔。
“宣.....宣哥,你是想退出江湖了麼?”水猴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方宣抬起頭看向蔚藍天空,微微一笑道:
“不,我是想去看看更高的江湖。”
......
......
城中。
安寧山,山腰位置。
楊府往日掛在朱紅大門上的紅燈籠,儘皆換成了掛著‘奠’字的白燈籠。
在一座座殿宇的勾簷屋梁上,一束束白色的魂幡,被冷風微微吹動。
一名名進出的仆從丫鬟,俱是身上披著白麻,墊著腳尖彎著腰,步履匆匆,一言不發。
一尊黑色棺槨,靜靜懸停在大堂中央。
而在棺材後方,有著一座雙人椅的黑色茶桌。
“王師,正兒的情況看出來了麼?”
一名華貴錦衣外披著白麻的老者,滿臉疲憊的開口。
在他一側座位上,一名身材魁梧的銀發老者點了點頭,沉吟開口道:
“楊老爺,阿正的傷口我看了,雖然是被一刀斃命,但切口粗糙,血肉骨骼分離處多是肉渣骨屑,顯然殺他之人並不精通刀道,隻是以純粹剛猛的力量,將其斬開。”
“那此人.....約莫是何等修為?”披著白麻的錦衣老者,開口問道。
被稱為王師的魁梧老者輕撫胡須,略微猶豫後開口道:
“擊殺阿正之人,定然入境已久,因為尋常的入境武者雖然可以擊殺阿正,但絕不足以如此輕而易舉的,便將人活劈成兩半!
更是將那另外兩名官差,在不知不覺間用指力震碎心脈!
能有這般手段者,最少也有第一天關中期修為,或者是初入第一天關的後期修為!”
“第一天關中期或者後期麼.....”
楊江眼睛眯起,一抹煞氣從眼底一閃而逝。
“王師,我那正兒雖然不爭氣,品性也確實有些頑劣,但他歸根結底是我楊江的兒子!絕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被人殺害!”
“所以,王師,得麻煩你了......
誰殺了正兒,我要誰血債血償,全家拿命來填!”
那魁梧老者起身站起,拱手道:
“老夫一定儘力而為!”
待那魁梧老者大步離去之後,楊江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站在身側後方的一名年輕公子,冷淡開口道:
“昨晚跟正兒一起吃餛飩的那群官差,說出什麼了麼?”
年輕公子猶豫了一下,搖頭道:“爹,不管怎麼嚴刑拷打還是那一套說辭,說阿弟昨晚追著一名女子離開的東城,不過昨夜的雨下的太大,又隔得太遠,那女子的容貌看的並不清晰......”
“這樣麼?”
楊江眯了眯眼睛,接著神色冷淡道:
“正兒喜歡排場,喜歡三五成群,他們又平日自詡是正兒最好的兄弟,那就送他們下去陪正兒吧。”
“是!”那名年輕公子拱手告退。
整個大堂內,頓時隻剩下楊江一人。
他抬起頭看向無垠虛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片刻後,楊江起身站在了棺材前,低頭看去。
棺材裡,一具兩邊身子被針線強行縫合在一起,整張臉被野狗啃食了一大半的猙獰醜陋屍體,正靜靜的躺著,透出一股子陰森。
已經年逾花甲的楊江,伸手輕輕拂過棺材,眼中閃過一抹悲痛,喃喃自語:
“兒啊,爹爹好久沒有跟你說說話了。
以前爹爹老罵你遊手好閒,不務正業,說你沒出息.......但爹爹實際上心裡最疼的就是你,以後爹爹再也不罵你了,好不好?
兒啊,你喜歡排場,喜歡熱鬨,喜歡一群人把你圍著捧著,爹爹就把你身邊那群朋友們,都送下來陪你。
憑什麼我兒死了,他們這群人還能好端端的活著?
你喜歡女人,你下葬那天,爹爹就抓十個女人跟你埋在一起,我兒在上麵瀟灑了一輩子,下去了也不能過得寒酸。”
楊江慢慢的說著,整個身子慢慢佝僂了下去。
在這一刻,他似不再是那平江城叱吒風雲的大豪紳,而是一個普普通通,晚年喪子的花甲老人。
深吸了一口氣,楊江將蓋著屍身上的白布往上拉起,遮住了那張被啃食了一大半的臉,眼中悲痛,化作一股森寒殺意。
“兒啊,下麵的路是不是風很大?很冷?莫怕,爹爹很快就會送那個殺你之人下來陪你!”
......
......
日升月落,鬥轉星移。
彈指之間,便過去了半個月。
楊正的死,就像是墜落湖裡的一塊大石頭,縱然掀起滔天波浪,終究會歸於平靜。
整個東城,重新恢複成了往日的嘈雜熱鬨模樣。
隻是略微不同的是。
那些漁家子們驚奇的發現,那位曾經在整個東城橫行霸道,欺行霸市的狗潑皮方宣,在當上堂主之後,非但沒有得寸進尺、變本加厲,竟然反倒就像是銷聲匿跡了般,整日不見人影。
反倒是他下麵四大金剛之一的水猴子,在東城嶄露頭角,似變成了當年的方宣,終日帶著一群人前呼後擁,蝦蝦霸霸。
而另外三人。
一線天開始每天陪著婆娘遊山玩水,等待著年後,自家孩子的出生,很少再插手江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