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生都懷疑自己這個破藥水到底有沒有用。
“……痛不痛?”
人魚沒有回答他,半晌之後,他說出了當時提醒慈生的兩個字:“……危險。”
這句話來的沒頭沒腦,但是慈生順著往下想,或許是想要告訴他這傷口來的很危險,所以還是有點疼的?
慈生隻能胡亂揣測,對著人魚也沒有辦法刨根究底。
藥水是噴霧的狀態,覆蓋在人魚精壯的手臂上的時候,忽然又變成了淡淡白色泡沫的樣子,幾乎跟祂蒼白的膚色差不多。
那泡沫迅速地和血跡產生了反應,似乎是在以很快的速度修複傷口。
慈生看到了終於鬆了口氣,居然有用。
隻不過他猜想這泡沫被海水衝刷掉肯定就沒效果了,所以輕柔地攥住了人魚的手腕,將祂的手腕暫且擺放在了台階的邊緣。
“先等一下下去,好嗎?”
慈生的語氣裡帶著些許的商量。
他衝著人魚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把這裡放在上麵,不然沒有辦法好,受傷了會痛。”
人魚很聽話,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俊美又精致的人魚宛如上帝最好的藝術和雕塑品,銀發垂落在肩膀上,略微將他的肌肉線條半遮半掩起來。
慈生隻看了一眼,就悄咪咪地將自己的腦袋轉向了邊上。
在等著藥水起反應的同時,慈生也將他順便帶過來的那些魚給人魚放到了邊上。
慈生不知道他感興趣與否,但是既然都已經拿過來了,自然希望他能夠補充一點能量。
那些魚都是這個世界的品種,挺昂貴的,而且看上去非常漂亮,身上甚至發著淡淡的光。
“你想要吃一點嗎?”
慈生似乎有點好奇:“他們說這是市麵上賣的最好的魚,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魚癱倒在台階上,原本還活蹦亂跳看上去想要掙紮,但是在看到人魚之後,立刻就不動了,好像忽然死了。
狹小的台階上放著人魚的胳膊,魚,以及慈生的足。
慈生似乎覺得自己這樣稍微有點不妥。
他悄咪咪地將自己的腳挪了兩步,打算下去,將魚推到了人魚的麵前。
結果沒有想到,他隻是略微動了動腳,就忽然感覺到一隻有力又冰涼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腳踝。
慈生小小地驚呼了一聲,似乎沒有想到自己忽然被人魚給抓住了,眸中甚至還帶了些不解。
“不……這個是魚,我這個……”
他的足上就套了一雙拖鞋,白色的襪子在無意間沾濕了些水,穿的時候還稍微有點難受。
他的腳腕非常細,腳也挺小的,甚至還沒有人魚一隻手大,輕而易舉地就被他攥進了手裡。
足被掌握在手裡和其他部位被掌握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Yushubo.
彆的部位要麼帶著威脅,要麼就隻是普通的親近,可是足不同。
在某些情況之下,代表著珍惜,也代表著掌控。
足可以逃跑,可以離開,將纖細又漂亮的腳握在手中,人魚心中產生了幾乎於變態和饜足的滿足感。
他跑不掉了。
而且人魚喜歡他身上的每一處。
銀發垂落在身前,人魚挺直的鼻梁從上往下看非常性感,湊過來碰到慈生的小腿。
人魚想要往下親吻的動作在慈生看來似乎是有點好奇。
腳底冰涼,帶著冰冷銀白色鱗紋的手緊緊握著,很快就將襪子整個弄濕透了,而人魚還好奇地望著自己的腳……
慈生本來想歎息的,但是他感覺自己也突然能夠理解人魚了。
算了,慈生其實也挺想看看人魚的尾巴究竟是什麼樣子。
或許魚這種東西祂早就已經看過太多次覺得沒有意思,倒不如祂麵前從來沒有怎麼見過的足有吸引力。
而且祂的手上還有傷口。
慈生沒辦法直接將人魚給推下去。
慈生在心中喃喃。
他旋即看向了人魚,雖然按道理來說已經說服了自己,可是自己的足被人魚攥在手中,慈生還是覺得非常奇怪,他半晌之後輕輕碰了一下人魚的手背,溫聲道:“不要碰了好不好,我感覺稍微有一點癢,有點不舒服……”
人魚單純地將眸光落在了慈生的身上,似乎沒有理解他在說什麼。
可是……想到人魚昨天的表現,剛剛又聽話將手擺放到台階上麵的樣子。
慈生又覺得祂就好像是選擇性聽懂自己想要聽的,這種話就裝作聽不見。
慈生揉了揉眉心,似乎在思考一個嚴峻的問題,略微蹙眉,旋即道:“你聽得懂,對不對?”
沒有回應。
一隻漂亮蒼白的大手攤開在原地。
人魚單純又無辜的模樣看上去非常精致又非常委屈。
“算了……”
算了,自己跟條人魚計較什麼呢?
先不說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人魚是否真的能聽懂人話,卻裝作聽不懂來騙他。他就是簡單的想,人魚或許隻能看得懂一部分肢體語言,就像是……大型犬一樣。他不能對祂苛求那麼多。
有些聽得懂或者會說的話,或許是因為曾經人魚聽過很多遍,下意識地就記住了,就好像是那時候的“危險”兩個字,祂或許聽很多人類說過。
再比如將手放在上麵,其實這種指令還是很好聽懂的。
慈生要耐心,如果一遍不行的話,他就多說兩遍,爭取讓人魚聽得懂。
真的太糾結,而且對人魚,他都沒有辦法凶起來。
半晌,慈生隻能“金蟬脫殼”,強行將自己潮噠噠的襪子給脫了下來。
勉強才從人魚的手中脫離了出來,慈生抿唇,看上去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他白嫩的足軟綿綿的又很小,落在人魚的大手上,幾乎顯出一種特殊的反差和極度的性感。
慈生終於勉力將自己的足給收了回來。
“我們兩個是不一樣的,我的這個叫做腳,你的叫做尾巴。”慈生一板一眼,黑潤潤的眸中帶著些微不可見的羞怯,更多是認真,軟乎乎地看過去,“我可以站起來走,但是你的很適合遊泳。”
人魚的尾鰭在水中閃過了一道極其漂亮的顏色,簡直猶如一道璀璨的煙花。
慈生眨了眨眼睛:“等一下我教你怎麼說話,怎麼分辨好嗎?”
慈生繼續重複了一次,這次他碰了一下自己的唇,又指了一下人魚的唇。
人魚紅寶石一樣的眸中似乎閃過了一抹璀璨閃亮的光。
看上去大概是看懂了……
不過,在此之前——
“吃這個嗎?”慈生溫聲。
兩條現在蔫巴巴的魚躺在台階上,人魚幾乎沒有給它們眼神,半晌之後,是慈生動手,小心翼翼地將魚推入了魚缸。
一進水,那兩條魚就忽然又活了,像是逃命一樣連忙飛速竄到了魚缸的邊緣,明明它們身上也沒有什麼力氣,卻好像是爆發出了強大的潛力一樣,簡直恐怖。
而且人魚也沒有要過去抓的樣子。
慈生心中覺得有點奇怪……唔,按照童話故事什麼的,美人魚大概沒有這麼嚇人吧。
按照慈生在原主備忘錄之中看到的內容,美人魚性情溫順,就算在海洋之中也是非常好生存的,因為他們太漂亮了,有的魚都能蠢到直接當他們的食物,所以吃飯似乎都挺輕鬆的。
唔……
慈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或許是那些研究不對。
慈生溫聲道:“你如果不喜歡的話,我下次就不給你帶了,你要是有什麼想吃的,一定要跟我說好嗎?”
慈生換了個姿勢坐好,沒忘了繼續用肢體動作給祂演示一次。
既然都已經決定重複教他了,慈生也不嫌棄麻煩,他打算從最簡單的、手邊的東西教起。
“看這個。”慈生的手湊近了人魚身體旁邊的水,他輕柔地撩了一些起來,避開了傷口,小心翼翼地用那些海水將人魚擺在台階上的手潑了潑,“這個叫做水。”
“水——”
慈生衝著他重複了一次,聲音軟軟的,似乎眸中也含著柔情蜜意的水一樣,黑潤柔軟的眸中帶著些許的笑意。
人魚的手動了一下,銀色的鱗紋亮了,他的發音還是稍微有點奇怪:
“……水。”
但是慈生已經很滿意了,人魚能夠這麼快跟在他後麵說非常不容易。
帶著人魚將這個詞語又重複了幾遍,慈生才打算繼續說彆的。
“我”和“你”這兩個字大概也是最重要的,慈生帶著人魚,一會指向他自己,一會又指向彼此,終於差不多將這兩個字搞懂了。
對著人魚漂亮又有些執著的璀璨紅眸,慈生感覺自己非常有成就感,馬上再教幾個字就能讓人魚連著說話了!
人魚還是非常聰明而且非常聽話的。
慈生鬆了口氣,不過說了太多話,他感覺自己有點口乾舌燥,情不自禁地舔了一下唇,湊近了人魚的身邊。
“你的手臂放在外麵,需要水,想要喝水,就是渴。”慈生下意識聯想到了自己現在的狀態,儘量說的通俗一點,“渴,在這裡就是想要的意思。”
他撩起了一點水珠灑在人魚的手心,能夠看到滾圓的水珠漸漸融進了人魚的皮膚內。
“渴”這個詞他對人魚不知道怎麼精確的解釋,隻能用這樣笨拙的方式,表示水與自身融合一體的狀態。
慈生的眸專注地落在了人魚的身上,他看上去很期待:“——渴。”
人魚跟在他的聲音之後,有些生澀地複述了這樣一句,聽上去有點笨拙,但是卻非常繾綣,低沉的聲音讓語句都似乎纏繞在齒間。
慈生聽到祂說完,感覺自己尾巴都要翹起來了,有點高興,粉嫩的唇抿起來笑笑,晶瑩又潤澤的唇似乎很好親:“跟我連起來念一次,我渴——”
慈生教人魚像是在教自己家的忠犬一樣,非常認真又非常鼓勵。
人魚在他的目光之下,幾乎是心念一動。
祂的聲音溫潤略低,微啞。
終於將字連起來說了,開口道:“……我渴你。”
慈生一怔,他情不自禁地抿唇笑了一下,旋即搖了搖頭,下意識道:“不是這樣用的,‘我渴’是想要喝水,哪裡有我渴你這樣的用法呀。”
“不過,你已經非常聰明啦,”慈生還是先誇讚,語氣真誠又柔軟,“但是渴,是指的這個……”
慈生的手落在水中,撩起了一片碧波蕩漾。
他溫聲道:“可以懂嗎?”
人魚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紅寶石一樣的眸固執地落在慈生的身上。
慈生說了一通又覺得人魚聽不懂,最終他似乎是意識到是自己之前那話不對勁,感覺自己像是有點誤人子弟。
慈生“唔”了一聲,似乎在思考怎麼辦,半晌之後他儘量解釋:
“‘想要’,這個詞才能用在這裡,渴不等於想要,不可以到外麵說我渴一個東西,這是不對的……”
慈生泄氣地捂住了自己的腦袋,這比從頭開始教小朋友還要難,而且自己完全沒有學過呀,感覺莫名其妙就把人魚帶偏了。
正在他有點泄氣的時候,他卻忽然聽到人魚開口了:
“我……”
慈生粉嫩的唇微張,他看上去有點驚喜,似乎在等著他的下文。
“……我想要,你。”
繾綣的話語纏繞在人魚的唇齒之間,銀發順著他的身體垂下,月光流淌的色澤夢幻又宛如天神一般。
空氣似乎在這一瞬間靜止了,海水稍微有點鹹澀的味道消散了。
剛剛混亂複雜的情況還曆曆在目,慈生坐在台階的邊緣,似乎足上還殘留著人魚手上冰涼的溫度。
他與人魚之間的距離很近,祂受傷的那隻手不知道什麼時候碰到了慈生垂落下來的指尖。
每一絲都宛如上帝雕刻的人魚聲音比傳說之中的塞壬還要動人心魄。
“我想要你。”
似乎是覺得第一句話還不夠,人魚甚至再重複了一遍。
看著慈生幾乎整個呆滯在原地的模樣,人魚加重了聲音,著重地強調:
“……阿加普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