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海的子嗣(6)(1 / 2)

慈生敢肯定他這次說的話人魚肯定都聽懂了,因為他看到人魚的眸光漸漸消散,就好像是充滿期待但是卻被潑了一大盆涼水的小可憐,儘管祂那樣強大又那樣的俊美,卻讓慈生忽然覺得祂很……可憐。

空氣似乎一瞬間靜止了,剛剛空氣之中某一種奇異的氛圍似乎消失了,隨著人魚身上的熱氣一起消失的。

人魚就像是被主人拋棄的棄犬一樣。

慈生剛剛甚至還重複了一次,他抿唇,狠心,說的很直白又很理智:

“你回到你的家,回到海邊。你可以不住在這個狹小的魚缸之中,不用變成人。”

但是這也意味著你我要分離。

其實……我或許沒有辦法保護住你,你在岸上非常危險,為什麼不回到你原本的歸宿之中……

理智告訴慈生他說的話一點錯都沒有,人魚跟他上岸完全就是一個意外,他必須矯正這個錯誤。

可是心卻告訴慈生,他這樣真的很過分。

慈生知道人魚沒有說話,祂蒼白的大手擁著慈生,慈生能夠感覺祂的身體冰涼。

自己怎麼可以這樣……

就好像那個王子在新婚之際,對著從海中出來的美人魚說,你到底是誰?不認識,你還是快走吧。

完全不知道真相的王子有錯嗎?沒有。

可是美人魚傷心嗎?依舊傷心。

阿加普暗紅色的眼眸之中似乎蘊藏著巨大的波濤,在尋找一個可以宣泄出來的機會。

“……慈、生。”

“我……”

阿加普字字句句說的很認真又很笨拙,可是祂又不會表達,舌抵在唇齒之間,似乎想要說很多話,但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算了。”

慈生喃喃,他將自己心中奇異的悸動給按了下去,將這種悸動認成是可憐可惜的酸疼和不忍,“阿加普,你再好好想一想……”

他有點害怕聽到阿加普說出什麼讓他心軟心碎的字句,最終隻能搶先在他的麵前開口:

“阿加普,先跟我回到房間,好嗎?”

慈生原本是想要從祂的身上跳下來的,可是隻要他一動,他就感覺自己頭暈眼花,而且人魚也始終沒有鬆手,他便也隻能抿唇,抱住人魚的脖頸,感覺自己像是在軟綿綿的雲朵之上。

門外沒有管家也沒有其他的傭人,慈生早就安排他們不要過來了,所以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他自己的房間。

房間並不小,裡麵帶著獨立的浴室和浴缸,這也是他帶著人魚來到他自己房間的原因,他可以讓人魚先去浴缸之中休息著。

在思考的同時,他感覺道自己被輕柔地放到了床上。

人魚垂著頭站在原地。

慈生感覺心臟像是被子彈擊中了,他沒辦法,嘴唇微顫,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碰一碰人魚銀色的發絲。

但是他旋即又將手收回來了,他看到人魚的白紗覆蓋的雙腿,不知道那裡是否也會有著踩在刀尖上麵的疼痛。

“阿加普,跟我過來好嗎?”

他沒有辦法看到人魚的神情,隻能夠憑著直覺感覺出來,祂似乎現在非常難受,有看不見的暗流在他的身邊湧動。

慈生下床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腿一軟,有點不受控製,神經一陣疼痛,旋即又被人魚精準地扶住了身體。

往浴室走的時候稍微有點磕磕絆絆,一直到慈生的手打開了浴缸的水龍頭,看到汩汩流出的清水,慈生才略微鬆了一口氣。

慈生指著漸漸被水填滿的浴缸,輕輕扯了扯人魚的白紗,旋即溫聲道:“阿加普,你進去好嗎?”

水流的“嘩啦嘩啦”聲音回蕩在浴室之中。

人魚順著他的動作非常乖巧地走進了浴缸之中。

浴缸很小,隻是一個正常成年人的尺寸,對於原本身量和體型就很大的人魚來說,簡直就像是孩子的玩具一樣,祂蒼白的足甚至搭靠在浴缸的邊緣,沒有辦法被水覆蓋。

不知道是浴缸太小還是阿加普有意控製的原因,慈生看到祂的腿還依舊是腿,並沒有變成魚尾。

慈生的眸似乎怔了一下,他半晌之後依靠著浴缸的邊緣略微低下了頭,目光與人魚平視。

慈生軟聲道:“阿加普,你的尾巴呢?”

“為什麼會忽然變成腿?”

“你。”

阿加普說,祂的目光落在慈生的身上,含義不言而喻。

因為慈生有雙腿,所以祂也想要,祂想,慈生肯定會很高興,而且如果這樣的話祂就可以跟在慈生的身後。

可是慈生看到祂的腿之後,似乎並沒有變得很高興,臉上似乎帶著淡淡的憂傷,欲言又止的樣子。

慈生覺得自己更像是個千古罪人了。

“可是我不希望你為了我變成這樣,”慈生垂眸,“你的尾巴非常漂亮,你可以在海裡生活。”

“而且,你告訴我,生活在水中是不是比在陸地上用腿和腳走路要更加舒服?”慈生伸出手,將水龍頭擰得更大了一些:“生活在海裡,又會比生活在這個小小的東西裡麵更加舒服,對不對?”

慈生想要跟祂說的就是這些。

他一開始鬼迷心竅一樣將人魚帶了回來,隻是想要幫祂療傷和躲避一下海中的魔物,但是他沒有想到人魚的傷好了大半,自己心中忽然開始貪心,稍微有一點不太想要讓人魚走了。

在這種關頭,人魚卻忽然強行將自己的魚尾變成了人腿,就像是童話故事裡為了王子走上陸地的小人魚,又笨又讓人心疼。

慈生就好像是被當頭打了一棒一樣。

他本來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隻是任由自己的自私在占據自己的心神和理智,看著人魚在他的魚缸之中,就有一種奇異和詭譎的滿足。

但是現在他意識到,人魚為了他幻化了雙腿,祂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飛蛾撲火一樣就墜入了人類的陷阱。

自己隻是一個來做任務的人。

前兩天跟姚青兩個人解決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他站在任務的關鍵點,似乎很快就要將姚青給送上人生的坦途,馬上就能功成身退了。

那麼到時候人魚該怎麼辦?

是要頂著雙腿在陸地上漫無目的地尋找著一個不可能再出現的人好,還是回到海洋之中,或許之後還能夠遇見一個更好的美人魚好?

答案簡直不言而喻。

自己不能這麼自私。

慈生對人魚道:“阿加普,我隻有這一個浴缸了,你沒有巨大的海洋,你隻能在這裡,你不覺得難受嗎?”

阿加普似乎卻一點都沒有覺得。

祂的身體在水光的潤澤之下顯得分外漂亮,或許璀璨閃耀的鱗片魚尾也很好,可是對祂來說……

阿加普對慈生道:“不……”

“有你,”阿加普的目光單純又熾烈,“不難受。”

慈生的唇色一白,他像是心臟被一把細細密密的針給紮得疼,隻需要輕輕一擰,就能夠看到滾燙又酸澀的眼淚流下來。

“不要冷。”

阿加普又添了一句,看到慈生的這個模樣,祂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麼。

阿加普支起了身子,湊到了浴缸的邊緣,祂尚且還帶著銀色鱗紋的手從慈生的腋下穿過,旋即將他整個抱了起來,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陣水流“嘩啦啦”的響聲,慈生很輕,但是他被阿加普抱起來兩個人一起在浴缸之中的時候,還是感覺到身下的水濺了出去,有點狼狽。

慈生的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濕透了,他的衣服潮噠噠地裹在身上,和阿加普的距離隻有一件薄到可以忽略不計的襯衫。

慈生的臉蒼白。

他能夠感覺到人魚在他身後,確實如祂所說,很快慈生就能夠感覺到身下冰涼的水漸漸變得滾燙起來,自己像是被放在了舒適的溫泉之中。

他想大概恐怕沒有人可以拒絕這樣的事情,沒有人可以在阿加普的攻勢之下全身而退。

可是如果有自己就不難受,倘若自己要是離開了呢?

……祂要怎麼辦呢?

“阿加普……你到底為什麼會放棄海洋呢?”

慈生的這句話不像是詢問阿加普,反而像是在詢問他自己。

慈生的喉間乾澀,半晌之後他才眨了眨眼睛,人魚冰涼的吐息落在他的耳邊,他也看不到人魚終於帶了些饜足的笑容,紅瞳之中帶著些邪惡的念頭。

慈生忽然動了一下,旋即他就感覺到身下的人魚翻過身來將他帶入了水中。

“不冷。”

慈生渾身上下的疼痛似乎在無形之間被阿加普給撫慰了,他情不自禁地閉上了自己的雙眼,睫羽像是即將振翅飛走的蝴蝶一樣顫抖,獻祭一樣無意識地坦露了自己脆弱又纖細的脖頸。

人魚緊緊抱著慈生幾乎沒有鬆手。

慈生難得沒有掙紮,他腦海之中想到了一個算得上是殘忍的念頭。

……或許再享受一下最後的溫存。

他會下定決心將人魚帶回海洋的。

*

慈生還沒有醒。

阿加普在水中的時候可以將腿變成魚尾,但是那樣將要承受同樣的疼痛,雖然祂可以忍耐,但是祂還是覺得將慈生抱起來回到床沿,用腿更加方便。

從月亮掛上樹梢開始,慈生就因為過度疲憊而陷入了沉眠。

他在自己的房間之中,身旁是全心全意對待他的人魚,情不自禁地順著自己身體的難受和疲憊直接睡了過去。

阿加普的臉上漸漸浮現出類似於是迷戀的神情,有一種滾燙流淌的情感在祂的胸膛之中翻湧。

祂知道,從祂第一眼看到屬於祂的這個甜美的人類開始,祂就已經沒有辦法從他的身邊離開。

這就像是某種無法逃脫無法違背的詛咒一樣,阿加普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滾燙,銀色的長發俯下來,猶如月光一樣傾瀉下來,落在慈生的臉頰上。

慈生也因此略微抽動了一下鼻尖,像是小動物一樣,小聲哼唧了一下,將自己的身體更加蜷縮了起來,縮在阿加普的懷中。

阿加普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祂總覺得祂一定、一定在很早之前就已經見過慈生,他的每一個舉動阿加普都覺得很可愛很動人。

冰涼的唇從慈生的臉頰旁一路往下,珍惜地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品嘗到青年甜蜜的滋味之後,阿加普覺得自己飄飄然起來,順著唇瓣繼續往旁邊。

青年的耳垂軟綿綿的,瑩潤潔白,小小軟軟,含在口中的時候能夠感覺到甜蜜柔軟,祂飄飄然起來,情不自禁地就將冰涼蛇信一樣的舌探進了青年的耳廓內。

潮濕冰涼的感覺似乎是讓青年有點難受,耳垂被狠狠吸吮過,所以有點異樣的酥麻,從冰涼又成了滾燙。

唇落在他修長的脖頸上,旋即又轉移到秀氣的鎖骨上。

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冰涼流淌的水一樣,和人魚銀色的發色交相輝映。

阿加普最終一路親吻到青年細巧的足踝上,那裡幾乎一隻手就可以輕鬆地攥起來,骨節看得出他身材的單薄和纖瘦,吻上去的時候能夠看到青年難受地略微動了動,他粉嫩的指尖也蜷縮了起來。

軟綿綿又白嫩的小腳在阿加普的手中像是成了什麼珍貴的寶物一樣,愛不釋手地親吻。

冰涼的氣息落在足心,慈生情不自禁動了下身子,將自己的臉埋進了被子裡,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阿加普感覺自己的心像是整個飛揚飄蕩了起來,祂滿溢的饜足讓祂似乎想到了許多個相似的瞬間。

祂忽然想到了某個稱呼,這個稱呼像是某種甜蜜和愛意的混雜,是忽然出現在祂的腦海之中的。

祂能夠理解慈生的意思,但是沒有辦法自己很好地說話,因為似乎從來沒有聯係過,隻能靠著強大的記憶來複述,最終說的還有點生澀。

但是這幾個字就好像是刻在祂本能之中的詞。

“寶寶。”

阿加普的聲音還帶著點略微揚起的尾音,像是某種驚喜的禮物,祂的語句帶著淡淡的不篤定,在說完這個詞語之後,又有一個詞語福至心靈一般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乖寶。”

偽裝成了無害人魚的邪惡鮫人是上古早就已經滅絕了的邪祟,祂是被海洋和人類都通緝的家夥。

但是祂的聲音裡帶著輕鬆的甜蜜,像是在呼喚自己的愛侶那樣,每說一個字都是咀嚼蜜果一樣的享受。

還差一點……

除了這些,祂還有沒有想起來的,但是祂……

阿加普才發覺,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麵的月亮已經沉了下去,初升的太陽散發著淡淡柔和的光,在外麵招搖著。

能夠感覺到懷中的青年睡得漸漸開始不安穩,似乎馬上就要醒過來了。

阿加普立刻將腦海之中的想法給拋到了身後,祂湊過去,俊美猶如雕塑的臉龐在慈生的麵前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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