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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在前麵引路,見她駐足,陪著笑道:“大人快彆看了,這院子出了事陰氣重。您是千金萬金的姑娘,千萬彆克撞了什麼。”
星河聽了莞爾,“我來辦案子,不能忌諱那些。這院兒既然出過事,為什麼不叫封起來?”
嬤嬤是個多嘴多舌的人,絮叨著:“原是要封的,不是案子還沒結嗎。況且一個地方久不住人,沒鬼且招鬼呢,我們主子下了令,越性兒叫幾個嬤兒進來看屋子。”
她聽完長長哦了聲,複又看了眼才舉步前行,“到底屋子臟了,讓人進來住,心裡不怕麼?”
嬤嬤囫圇一笑,“咱們這號人,哪講究這個!主子讓乾什麼就乾什麼。”
她點了點頭,“倒也是的。好在有二爺照應,府門裡還不算冷清。”
這回嬤嬤再不順嘴閒扯了,隻是提醒她過門檻,留神腳底下,徑直引進了公主的院子裡。
星河抬眼看,畢竟是帝王家的女兒,就算自立門戶,該享受的待遇仍舊一點都不降低。公主府的正殿和王府一樣,都是銀安殿的等級,連同後麵用來起居的院落,廊簷底下也有高規格的和璽彩畫。這樣寒冷的時節,即便萬物蕭條,公主府依舊紅牆碧瓦鮮亮異常。大到殿頂琉璃瓦,小到徑旁鵝卵石,沒有一處不是精雕細琢。
大概為了彰顯公主的優雅,抑或是高二爺往來可以避人耳目,回廊外側密密懸掛著檀香簾,從遠處觀望,裡頭什麼情形一樣都看不真周。難怪那幾個千戶夜探公主府,沒能深挖出類似“小叔子夜半慰寡嫂”之類的橋段。星河記得上回來時這簾子還沒有,入了冬的天氣裝竹簾,真沒有欲蓋彌彰的意思麼?
再往前,將要到廊下時,裡麵侍奉的女官迎了出來。卷起簾子,嘴上熱絡著:“宿大人來了?我們主子等您半天了,快請進吧!”
宿家一向為簡郡王辦事,這個暇齡公主是知道的,所以她到這裡,還算受到了一點禮遇。
星河道謝,登上台階入簾下,裡頭並不因為照不到日光就顯得陰涼。公主過冬的地方,地龍子火炕燒得旺旺的,殿裡又燃香,那香氣被熱氣一熏,濃得幾乎要醉人。可能極致的脾氣,才喜歡這樣極致的香氣,乍一嗅見,真叫人覺得頭暈。星河抬眼看,公主還在梳妝,倒也沒有假他人之手,自己蘸了口脂在指尖,一層一層地,將那嘴唇敷成了水紅色。
銅鏡裡一雙妙目瞥過來,星河向她肅禮,“給殿下請安。”
公主有條嬌脆的喉嚨,再尋常不過的語氣,到她嘴裡也獨具恃強的味道。
“宿大人今兒怎麼有空上我這兒來逛逛?”
星河含笑道:“臣還是為那案子,上回臣去鳳雛宮請安,昭儀娘娘的意思是快快結案。眼瞧著時候差不多了,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兒,再來勞煩公主一趟,也就完了。”
暇齡公主照舊上她的妝,這裡補上一點粉,那裡再敷上一層胭脂,連寡居的樣兒都懶得裝。那張臉,在黃銅鏡裡永遠是黃櫨色的,慢悠悠地應付她,“早早兒結了好,我這公主府都成了跑馬場了,你們控戎司進進出出,好看來著!”言罷一頓,又問,“宿大人眼下升了錦衣使了,宗女有個好歹都歸你管?”
星河做小伏低地一揖,“全仗昭儀娘娘的賞識。”
公主哂笑:“我看不儘然,你本就伶俐,若說非從宮裡挑個人出來任這差事,我也覺著宿大人最合適。既然要結案了,宿大人心裡可有成算?”
星河道:“臣的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畢竟關乎皇家體麵,這個……府上人多,未必沒有那種心思歹毒的奴才,借著伺候飯食的時機往菜裡下毒……”
她說的時候,一直小心翼翼觀察公主的表情,很意外,竟沒發現一絲一毫的如釋重負。
她隻是點頭,“你說得很是,皇家體麵要緊,拖著不結案,總不是個事兒。”
星河道是,看了邊上侍立的人一眼,“臣有兩句話,想同殿下單獨回稟,可否請殿下屏退左右?”
暇齡公主合上胭脂盒,精瓷相擊悠然脆響。抬起柔荑擺了擺,殿裡人領命,卻行退到了簾外,她這才轉過身來,平心靜氣望向她,“宿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星河也願意開門見山,“這裡隻有殿下和臣,話不避人,駙馬遇害之前,是否與殿下有過爭執?”
暇齡公主想了想,“你問的是哪一回?我們爭執的次數多了,連我自己也記不清了。”
“那麼駙馬欲與殿下敦倫,殿下是否在寢室內……貼滿了駙馬高堂的名諱?”
當著滿牆爹娘的名字還做得出那種事的,興許是牲口,任誰處在駙馬這樣的位置,都會又羞又憤。
暇齡公主愣了一下,大約沒想到閨閣裡的事會被控戎司查出來。星河以為她會甩臉子,沒想到她卻哧地一聲笑起來,“宿大人究竟想問什麼?難道懷疑是我毒害了駙馬?換成你,想叫他死,還讓他死在自己府上?外頭天大地大,哪處溝渠不能填埋百十來個人,非讓他臟了我的地方。”
要動手,自然不會是她親自動手,橫豎星河此來不過是敷衍一番,回頭好找推托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