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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爺說:“彆和我耍裡格楞, 焐什麼?焐你個棒槌!”
這種耍性子的模樣,基本可以斷定今天沒有任何利益上的糾葛,但凡關乎立場和生死的, 他的情緒反而可以控製得很好。但比如鞋子不合適啦, 荷包樣式不配他的衣裳啦, 這樣的細枝末節,他才大肆矯情和無理取鬨。所以他越是這樣,她就越安心, 雖然應付起鬨脾氣的太子爺來,確實不那麼省力。
“怎麼的呢, 那麼大的火氣?”她訕笑一下, 衙門裡的雷厲風行,在進宮門那會兒就全抖落在地了, 太子爺跟前她不過是個溫順的女尚書, 好言撫慰著,“誰又惹您不高興了?您這樣可不成, 著急傷肝兒的,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她是個滾刀肉, 太子爺識人無數, 卻單好她這口。不見的時候知道她壞,見了那點防備就消散了。不屑地看她,她嬉皮笑臉,手還在那兒拱著。他不情不願摸了一下,“是挺涼, 誰讓你太陽落山了才回來。”邊走邊回頭,“要喝奶茶嗎?剛送來的。”
星河自然說要,“在外奔波了一天,又累又餓。”她在南炕上盤腿坐下,褥墊底下的暖意漸漸蔓延上來,這宮廷雖然大而威嚴,但有時候對她來說,是個家。
家裡有發小,多丟人的事兒都知根知底,外人跟前這不吃那不吃的,到了他麵前就是胡吃海塞他也不笑話。
太子爺倒了奶茶,手裡還端了一盤果醬金糕,擱在她麵前說吃吧,“南玉書把彈劾曹瞻的密函送進來了,皇上叫嚴查,是為這事忙?”
星河嗯了聲,“正是呢,下半晌才抄了一處私宅,還有九處。本來要連軸轉的,又不能不回來……臣和您討個恩典,衙門裡忙起來沒日沒夜,審了一半中途撂手,後頭就續不上了。您準我偶爾在衙門過夜成嗎,控戎司裡當差不能那麼嬌貴,沒的讓南玉書瞧不起我……”
“他敢!”太子冷冷接了話茬,也無情斷了她的念想,“你心裡琢磨什麼,彆以為我不知道,連夜審人是假,正大光明夜不歸宿才是真。你在控戎司也算是個二把手,有事兒出去一趟,會個人什麼的,誰也不敢多嘴。況且衙門裡全是男的,你一個女人在那兒過夜,出了事兒怎麼辦?反正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不許。還有一樁,我今兒給你那越亭哥哥保了門好媒,太子中庶子袁素家的千金,如何?門當戶對吧?”
他得意洋洋,星河氣得直想哭,“您還真給他保媒了?”
太子頷首,“答應人家的事兒,說到就該做到。”
可這事兒打一開始不就是他自己的主意嗎,誰也沒托他保這個媒啊。接下來呢?她該拿什麼臉麵對越亭?人家好好的,硬叫塞了位夫人,還是太子近臣的女兒。霍家果然沒有一個簡單的人物,知道樓家和宿家在一條船上,送個這樣身份的,分明是送了探子,好日夜不停地監視他。
她低下頭,心裡惆悵得很,卻沒法說出口。早知道的,不管私交怎麼樣,在政事上誰也沒有妥協。她一口一口喝完了杯子裡的奶茶,什麼話都沒說,太子覷她半晌,覺得有些奇怪,“樓越亭終於有人照應了,你不高興嗎?”
她勉強扯了個笑臉,“高興啊,高興壞了。”
不管真高興還是假高興,反正到了這步,她回天乏術,也該收心了。
他踱開了,給他那兩尾錦鯉喂食兒,撚著麩皮徐徐灑落,隨口道:“曹瞻的案子,你打算怎麼辦?”
“不是叫狠狠查辦嗎。”她吃完了金糕,抽出手絹來擦手,“皇上的意思,其實就是主子的意思,我明白。曾經執掌過大權的外戚,留著是個隱患,就算掀不起浪花來,朝廷也容不得。以往不動,是師出無名,不好下手。如今現成的罪過白送,不抓住時機做文章,不是主子的風格。”
她對他不滿,所以話裡有話,他聽出來了,也打算包涵。含糊一笑道:“等哪天你處在我這樣的位置,就知道我為什麼那麼不留情麵了。偌大的王朝,想穩住局麵不容易,有一星火苗子,都得掐滅。”當然了,這種做法不適用於所有人,比方她。
星河把他的話顛來倒去掂量了兩遍,忽然想起宿家的處境,不由背上冷汗淋漓。
所幸簡郡王撐住了,敏郡王也如願摻合進來,太子就算想對付宿家,暫時也不好下手。可能他也有顧忌,就憑兩個人對外的關係,宿家明麵上是站在他這邊的。如果哪天頂著這個名頭,乾點大逆不道的事,那他縱然能言善道,也脫不了乾係。
這麼看來,他不遺餘力地捆綁彼此,得冒一定風險。不過宿家也不可能癲狂到魚死網破的地步,所以各自相安無事,不過她倒了八輩子黴,以後不大好嫁人罷了。
“吃飽了沒有?”他背著手問她。
她點點頭,“飽了。”
“中晌的午飯怎麼樣?好吃麼?”
她說好吃,“謝主子賞賜。”
可是太子很不滿意,“你還知道那些禦菜是賞你的?既然知道,為什麼要找那幫千戶一塊兒吃?好好的衙門辦上了飯局,你長行市了?受寵受的,忘了自己是誰了吧?”
星河被他數落得抬不起頭來,唯唯諾諾道:“是、是……臣是哈巴狗戴串鈴,冒充大牲口。”
她罵起自己來倒是不遺餘力,太子喪氣地瞧著她,“我隻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瞧上哪個千戶了?”
星河說冤枉,絕對沒有,“和手底下人生情,我又不是個傻子。”
可這些話卻字字都誅太子爺的心,他對底下人生情了,他是個絕頂的大傻子。不過他很快又調整了心態,有權有勢者叫體下,怎麼能算傻呢。他心安理得了,背著手彎著腰問:“星啊,今兒累壞了?”
他慈眉善目,星河卻品咂出了隱約的不懷好意。她往後縮了縮,遲疑道:“是……是啊。”
“累了我給你按按吧,反正這裡沒外人。”
外間侍立的德全一聽,慌忙擺手把人都遣出去了。這會兒不走,回頭可真做不成人啦。
星河雷劈了似的,瞠大眼睛,看著太子殷情地騰出了南炕,讓她趴下。
她說不,“您彆這樣,我肝兒都顫了。您到底要乾什麼,往後不和千戶一塊兒吃飯了還不成嗎?”
太子笑而不語,請千戶們吃飯其實不是多大的事兒,他連樓越亭那樣的青梅竹馬都能解決,幾個小小的千戶,量他們也沒那膽子挖牆腳。他隻是記掛那天她在他胸前薅的那兩把,她都敢這麼明目張膽上手了,他討點兒利錢回來,怎麼了?
“我會打五花拳,這回換我給你鬆筋骨,如何?”
星河被按住了,手腳劃拉,鬼哭狼嚎:“不成,我是姑娘!”
“什麼姑娘,發小跟前無男女。”太子覺得她的坎肩有點礙事,“我替你脫了吧!”
不領情是不行的,星河反對無果,隻得“半推半就”屈從了,顫聲道:“隻按背後,前頭不行。”
太子的視線往下溜了半截,想起那年午後的一場奇遇,到現在殘留的暈眩還未消散。他說好,“隻按後麵。”見她緊張,皺著眉頭道,“硬得臘肉似的,還能鬆快嗎?”
這麼好的主子,遇上三生有幸。細想想,就像他說的,除了那件事,彆的差不多都乾過了,就算他真想拿她練本事,她不也得認命嗎。於是破罐子破摔,舒舒坦坦趴好了,等著他來伺候。
太子精巧的手看著文弱,勁兒卻不小。一路從後脖子婉轉而下,邊摁還邊問她,“怎麼樣?受用嗎?”
星河闔著眼,“受用得不成……”他一下勁兒,禁不住一聲長吟,“天爺……”
太子歡喜了,賣力氣的當口還不忘占點兒小便宜。脫了官袍的身子,是姑娘的身子,玲瓏、纖細、柳腰一撚。他問:“腰上酸痛麼?在衙門裡整天坐著,出去又得騎馬……”
她說:“彆問啦,您想掐哪兒就掐哪兒吧。”於是那手老大不客氣,從腰上挪到了屁股上。
按壓的間隙,太子爺享受了一把絕佳的手感,抽空道:“明兒該下封後旨意了,你衙門裡的事兒辦完了,甭管新皇後是誰,想轍把人拉攏過來。”
星河含含糊糊應了,“左昭儀大約是不成了,剩下不宜冊立的隻有梁夫人……皇上總不至於專挑有兒子的立吧。”
太子一哂:“就算不立梁夫人,立了誰,老大和老三的心也不會死,咱們兄弟還得繼續較量下去。”
星河回頭問:“萬一皇上立了年輕的皇後,皇後再有孕,主子打算如何應對?”
“一個同我差了二十二歲的皇子,不足為懼。再說憑你的本事,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他聲線冷冽,不帶任何感情。殺人這種事兒,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他是存心想拉她下水,徐二馬是打頭陣的。星河聽了,沉默良久方道:“主子的意思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