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什麼筋骨!宿星河, 她是恨他打算給樓越亭做媒, 有意的報複他!
太子猛地翻起身, 光著腳追了出去。她剛想邁門檻, 被他一把揪住了, 他氣得臉色發青, 你要乾什麼?是當差當久了, 腦子也不好使了嗎?隨便往東宮填人,問清是什麼來曆沒有?萬一是刺客,你有幾個腦袋夠砍?
星河回頭看他, 安然道:主子您彆怕,這是清茶房裡挑選出來的,我把她祖宗十八代都摸清了, 書香門第出生, 雖然家業不大,但勝在溫婉。
溫婉?就那結結巴巴, 話都說不攏的樣兒?
太子獰笑, 宿大人是做大事的人, 怎麼想起來過問這種風月事了?
星河知道萬事開頭難, 看了青柑一眼, 她臊眉耷眼站在落地罩下,兩手無措地絞著, 臉上神情黯淡,幾乎要哭了。看來今天不成事, 就算留下, 太子也幸不了。原本她也沒指望一擊即中,太子是個細節上矯情到家的人,政務忽然有變,他可以輕鬆化解,但生活上的不行,必須先給他時間適應。否則他反應不過來,精挑細選出來的青柑,可能會有性命之虞。
星河和顏悅色對彷徨的人微笑,你先下去吧,回頭再傳你。
青柑肅了肅,匆匆退出了前殿。
星河耐著性子道:主子爺,您上回和臣說的話,您都忘了嗎?皇上給您送了上官侍中來,您覺得她太小,不配您,您喜歡年紀大點兒的,說大點兒會疼人。所以臣讓總管把東宮花名冊子送來,好不容易找了這個,一準兒靠得住的,您還是不喜歡嗎?您這樣可不行,太挑揀了,莫說皇上,我都替您著急。要不我把人叫回來,您再細看兩眼?這宮女確實很好,臉盤兒周正,身條也滿不錯。年紀上呢,二十六歲,還能生養,主子您看
他錯著牙,連吃了她的心都有,你把爺當什麼人了,不三不四的都敢往我床上塞?我不娶太子妃,你不用著急,橫豎我心裡有譜。將來子嗣的事兒你也彆操心,不生他十個八個,我名字倒起寫。
她聽得納罕,主子您這麼說,臣都要以為您有喜歡的人啦。
太子說是,我就是有喜歡的人了,不過這會兒還不能娶,我就遠遠兒看著她折騰,等她非我不嫁的時候,我就把她弄過來,狠狠的收拾她,讓她給我生孩子!
看看這咬牙切齒的模樣,說到最後像在談論十世冤家。這果然是愛嗎?那誰叫他愛上,也怪倒黴的。
不過星河仍舊點頭,那也成,可您瞅準了一個,讓她生那麼多,會出人命的。臣的拙見是,不妨先收兩個在房裡,您將來是要當皇上的人,皇帝三宮六院,不差那兩個位分。您可以不喜歡她們,就讓她們給太子妃分憂,替您生孩子,這樣不也挺好嗎?
太子開始覺得自己看不透她了,你也認為世上所有男人都該三妻四妾嗎?你在外廷當官,我以為你的眼界應該更高才是。
星河認真考慮了他的問題,臣當然不認為男人應該三妻四妾,憑什麼一把茶壺配四個杯子,按我的意思,一個杯子配四把茶壺才好!可大勢所趨,沒法兒變,這個風氣維持了幾千年,誰也不會聽我的。男人不願意優待減免,女人不願意背妒婦的名兒,怎麼處?況且就算天下男人都隻娶一個媳婦,皇上也不能,皇家子嗣最要緊了。
他愈發陰冷地盯緊她,有些咄咄逼人,將來你也給你男人找小妾,和幾個女人輪著伺候他?
那不能。她一口回絕,彆人可以三妻四妾,他不能。不光不能,連想都不許想。
明白了,他終究還是在彆人的範疇裡,所以她儘心儘力為他的房中空虛操心,替他四處搜羅合適的人選,以便讓他勤勉地生孩子。
他悵然說:宿星河,你將來不會後悔嗎?
兩個人琢磨的不是同一件事,星河還停留在不許她男人納妾上,篤定地說:我為什麼要後悔?就算我生不出孩子來,也不許他納妾,要不這男人我就不要了,這還不成嗎?
太子想再和她理論,發現這個榆木腦袋不到捅破窗戶紙那天,是開不了竅了。該說點兒什麼呢?他衝她指了指,不許你再瞎胡鬨,免得將來太子妃恨你,到時候連我也救不了你。
可是星河聽完了有點想發笑,嫁進帝王家,難道還想椒房獨寵嗎?就算太子願意,將來朝臣們願意?試圖聯姻的周邊諸國願意?她歎了口氣,太子爺這上頭果然還是死腦筋。她看著他落寞地轉身進內寢,邊上又沒人隨侍,隻得跟了進去。對那位隻聞其人的太子妃感覺很好奇,便一麵侍奉他安置,一麵追著喊他:主子爺,主子爺
太子裹著被子戒備地看她,乾什麼?
她放下了半邊帳幔,覥臉問:您喜歡的那個姑娘,我認識嗎?
太子簡直不想搭理她,和你有關係嗎?
她訕訕笑了笑,早點兒知道人選,我好早點兒攀關係。
太子神情冷冽,拉下臉來有種天威難犯的距離感,儲君就是儲君,再熟悉,他還是高坐雲端上的人。星河討了個沒趣,嘴裡嘟嘟囔囔的,把兩邊帳幔都放下來,塞進了墊褥底下。
床上的太子茫然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很想問一問,她是不是真的從來沒有想過他們之間的事。不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嗎,他這兒天天把手泡在水裡,那月亮還是離他要多遠有多遠。他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有意欲擒故縱,要說她也是個聰明人,難道是自覺配不上他,才刻意疏遠他?抑或是篡權之心不死,沒準還想著將來等她當權,讓他當麵首——她不是惦記著一個杯子配四把茶壺嗎。
傷心、傷情太子看著帳頂,看得眼睛發酸。帳外靜悄悄的,想必她已經走了。戳在眼窩子裡生氣,走了心頭又發空
對闔的帳門忽然動了下,太子心頭一驚,定眼看著那淨麵布料輕輕顫動,然後分開小小的窟窿,一個腦袋探了進來。
到底是誰,您告訴我吧。
太子氣不打一處來,就不告訴你!
何必這麼見外呢。她眨巴了兩下眼睛,您告訴我,我替您看著她,不讓她嫁人。
太子根本不上她的當,你放心,她嫁不了人,我不會給她這個機會的。
那她到底是誰?
和你不相乾。
您就告訴我吧。
告訴你做什麼?萬一你妒極生怨,暗害她怎麼辦?
星河目瞪口呆,在您眼裡我是這樣的人嗎?
太子哂笑一聲,拒絕作答。
她尤不死心,那她到底是誰?
是誰是誰告訴我吧嗡嗡吵個沒完。他這才領教到了女人囉嗦起來到底有多可怕。真想把她拽進來為所欲為,讓她知道二胡不是白拉的。可是再看看那隻伶仃半掛的腦袋,忽然什麼興致都沒了。趕不走,嚇不跑,太子的挫折感變得空前大。最後氣得沒法兒了,自己拽起被子蒙住了頭,這下好了,她總不至於把腦袋伸進他被窩裡來吧。
然而他似乎過於樂觀了,一隻手扒拉扒拉,開始拽他的被角,他氣得大叫:我沒穿褲子!
世界終於清靜了,被臥重新塞好,帳幔重新放下,書案上那盞油蠟被噗地一聲吹滅,內寢陷入了昏昏的夜色裡。他這才把腦袋探出來,靜靜聽著,聽見她在廊下和德全說話,德全問:大人今兒不在裡間伺候?
她嗯了聲,主子肚子疼,今兒不方便。我在配殿值房上夜,有什麼事兒上配殿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