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咳一聲,知道在這位麵前,兜再多圈子也是枉然,索性直言了。
“這些天,我遍訪受邀於權貴之家,對貴國的想法也算有些了解,如今南北兩朝雖有結好之心,可礙於朝廷臉麵,貴國臣民定不會接受公主和親南嫁,既然如此,何不退而求其之?您看崔玉也算一表人才,名門出身,比起你們北朝男兒,不說獨一無二,也是出類拔萃吧,正好義安公主又正當花齡,尚未婚嫁,如此豈非一樁絕妙姻緣?一來公主可以避免離家千裡,南嫁思鄉,二來我回去也好有個交代,不至於兩手空空,到時候被他們罵我無能,再想出點什麼主意來給貴國找麻煩,豈不也是讓人煩心?”
章玉碗挑眉:“你的意思是,讓崔玉留在璋國入贅?此事你詢問過他的主意沒有?”
陳濟感覺有點眉目,越發來勁。“我有打聽過他的口風,他似乎並未一味抗拒,既然話說到這裡,我也不妨多說一些,其實崔玉在辰國雖然是崔氏,卻備受排擠,隻因他父親早逝,母親出身尋常,他自己又非太子或吳王一係,孤立無援。此番出使,我倆看似風光,實則同病相憐,崔玉在南邊鬱鬱不得誌,若能留在北邊尚主,想必死心塌地,從此效忠北朝?”
章玉碗噗嗤一聲:“既然越王與崔玉同病相憐,為何也不乾脆入贅璋國算了?”
陳濟一愣,也笑:“莫非長公主看上我了?”
章玉碗搖搖頭:“我看上的人,比你俊俏許多。”
陳濟:……
他抽了抽嘴角:“您還真不怕傷了我的心,不知哪家兒郎才能被您看上?”
陳濟一邊說,一邊還暗
自腹誹那個倒黴鬼,心說看上長公主的人,怕上輩子欠了她千八百吊錢。
章玉碗似笑非笑望著他:“越王在心裡詆毀我第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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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濟忙喊冤:“長公主巾幗不讓須眉,我怎麼敢?方才還有一點沒說,三來崔玉若能留下來,待我回去稟明我們陛下,讓貴國也派出一名青年才俊,到辰國尚主,我妹臨仙,正值妙齡,如此不就免了公主遠嫁,也皆大歡喜嗎?”
實話說,這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
不過——
“越王儘心儘力,可謂想了個兩全其美的主意,但即便如此,等你回到辰國,這樣的功勞,恐怕也不足以跟你的兩位兄長媲美。”
陳濟打了個哈哈:“隻要能讓我們陛下記得我的功勞,賞我點財貨封地,我也就滿足了,至於其它,我從未奢想。”
“從未主動奢想,與被逼到不得不想,是兩回事。”章玉碗意味深長道,“建康繁華,若能安穩待著,誰願意大老遠跑到北朝來出使?你方才說,你與崔玉同病相憐,既然崔玉是被逼到這裡來找出路,那越王殿下,比崔玉又好多少?恐怕你也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不得不到此來尋找機會吧?”
陳濟麵上不顯,心裡卻暗暗警醒。
他原想說動長公主支持這樁婚事,沒想到對方卻反倒當起說客。
“我在辰國的確是不受寵,不過再怎樣也比崔玉好,好歹我還是皇子,隻要不去爭那個位置,就能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陳濟露出吊兒郎當的笑容,不動聲色轉了話題,“我如果生為女郎,就能不必動腦筋等著嫁人就好,可惜我不是,那不就得多出力。長安千年古城,巍峨壯闊,談不上苦差事,我這非但沒瘦,反倒胖了一圈,回去還能吹噓很久呢!”
“越王有大誌,何必自我拘泥?貴國陛下既然默許吳王相爭,說明他對太子不滿久矣,既然吳王非嫡非長,也有資格,那你又差在哪裡?你想要平安富貴,隻怕貴國不容得你自得其樂,否則你也不必來長安了。”
章玉碗點到即止,隻說了這段話,也跟著轉了話題。
“婚事我會向陛下稟告,但陛下肯定還會詢問義安公主,成不成,在義安自己的意願。”
這的確是一樁不錯的姻緣。
章玉碗覺得,皇帝和義安本人十有八九是會答應的。
在皇帝看來,崔玉跟北朝任何勢力都沒有牽扯,婚事本身還能與南朝結盟,又能免於妹妹遠嫁,可謂圓滿。
對義安公主來說,她婚齡已到,不是嫁給崔玉,也要在其他人中選一個,眼看她對崔玉,的確有些不同,平日裡略顯內向的表情,此刻卻眉目帶笑,柔和放鬆。
陳濟點點頭:“這是當然的,總得你情我願,方才是金玉良緣。”
他原本還想試探一二,但剛才被公主一番話說得冷汗津津,已經沒了銳意進取旁敲側擊的心思,轉身抓著酒杯就走,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陳濟心想,這女人屬實是有些邪門的,竟好似窺見他內心深處,更可怕的是,自己還真被她說得有點動心了。
再不走,怕是連夜都要開始問她怎麼回去推翻太子了。
但他在辰國的處境再難,目前也不是最難的哪一個,更不是最惹眼的那一個,提前跳出去,無疑是讓所有人都以他為敵,那才會死得更快。
嘖嘖,邦寧長公主,這樣可怕的女人,有哪個不要命的敢喜歡?
陳濟想到對方剛才說心上人比他俊俏的話,不由輕哼一聲。
比他俊俏算什麼,有本事比崔玉還俊俏!
……
這場中秋宴固然豐盛,但眾人心思各異,真正將注意力放在宴會上的人寥寥無幾。
曲終人散之後,章玉碗還未離宮,就有近侍過來,說皇帝召見她。
皇帝一晚上心神不寧,想必是為了雁門增兵與否的事情,章玉碗隻道等待自己的又有一場臨時小朝會,卻不料隻有一個謝維安在。
謝維安臉色有些凝重,平日裡常見的笑容也沒了。
皇帝:“謝相這邊有些發現,阿姊聽說之後,可彆著急。”
章玉碗先是一愣,而後臉色微變。
“陸惟和蘇覓那邊出事了?”
皇帝見狀忙道:“阿姊勿急,此事尚未有定論,隻是謝相的些許猜測罷了!”
如果隻是猜測,怎會中秋佳節的深夜匆忙喊她過來?
章玉碗蹙眉,望向謝維安。
“請謝相如實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