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眼前有敵人麼,難道我要一個人去麵對敵人?
可我轉向頭,對著那“敵人”鬆了口氣。
“小錯,你可算來了。”
來人正是小錯。
也就因為是他。
我才不能讓梁挽醒著。
早在我聽到那敲擊聲兒的時候,我就已知道來的是誰。
在黑暗的環境中,敵我不明、光線不清,與其大聲喊叫暴露自己的位置,不如用石頭和水不間斷地敲擊不同牆麵,既不暴露位置,也能傳遞暗號。這個法子本來就是我們約好的。
如今看見他沒缺胳膊也沒短腿地出現在這兒,我心裡懸的巨石總算下落了一大半,而小錯見我這一身狼狽,熱淚也幾乎要掉下來,我們衝過去,把彼此緊緊地抱在一起。
隻因這熱血情長的一抱,即便這略顯昏暗的洞室裡,也仿佛灑滿了陽光。
然後,我注意到小錯身上有幾處劈砍傷,不重但觸目驚心,看來他那時也遭遇了黑衣人的襲擊,才被迫離開了推車附近。而小錯卻眼尖地掃到了我腰間的這一卷卷抹繃帶,他仿佛意識到什麼,驚聲叫道:
“聶哥,是誰撕了你的舊傷!”
我沉默了幾分,小錯卻立刻掃到了床上躺著的人,冷聲切齒道:“我就知道這廝不是什麼心善君子!”
說完竟怒意勃發,手裡的一把綽劍眼看就要化作一道寒光破空掠地而去,卻在千鈞一發之際,被我冷不丁地出手一拍!
我直接把他的劍給拍回了劍鞘當中!
小錯有些驚愕地看著我:“不是他乾的?那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兒把聶哥的舊傷給撕開?”
我歎了口氣:“就是他乾的,不是彆人。”
話音一落,小錯那明淨秀氣的麵容上刹那間又被怒火灌溉了五官,轉眼間又要拔劍出鞘,卻被我一句冷喝止住。
“他動我的舊傷,算是好心辦了壞事兒,此時不必再去管他了,我們離開此地就是。”
小錯疑道:“聶哥,你……你就這麼放過他了?”
“怎麼了?”
小錯瞧著我,萬分憤怒且心疼道:“你向來愛憎分明,絕不容人動你身上分毫,從前有誰動你片刻,你能把那人的爪子都砍下來,胳膊都削斷了!”
“可這個梁挽……他動了你身上最要緊的舊傷,那傷口裡暗藏的毒大約已流遍了你的全身,你竟不恨他,還讓他安安穩穩地睡在這兒?”
我冷笑:“你怎知我不恨他?我試著在那斷橋上殺過他一次,是他運氣好,撿了老天爺的便宜活下來。我也試著在這兒掐死過他一次,是他的脖子硬,才從我指下免了死。我饒他一命,不是因為我心善,是因為我這次也未必會死,以後殺他大有機會!”
這番胡扯連我上輩子養的泰迪都不會信,卻讓小錯升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信心。
沒辦法,愛總能使人傻逼。
小錯愛我如弟弟愛哥,他此刻目光熠熠地看著我,攢著勁兒道:“不錯,聶哥絕不會有事兒!我這就帶你去見大夫!”
好小錯,真乖乖。
不像那個梁挽,整天整宿地爆我老腰,哪天我得把他給爆了。
可走之前,我忽地不由自主地停了一停,回頭看了那個可惡的人。
他睡得那麼安靜和無煩惱,仿佛全天下的憂愁堆在他的眉間,他也隻是抬抬眉角把它們輕輕抖落。
我忍不住笑了幾分。
那洞室裡虛淺不定的燭光搖曳到了他的一張臉上,也不過是給他過分秀氣的五官多披了幾分光的紗、影的罩,讓那平靜閉著的唇,和輪廓清淺的眼窩,還有恬如月暈的臉窩,如一派凝固的山脊與河川,讓人口渴而吮不著,讓人想望而摸不到。
如此安平平靜,卻終究不是我的。
我的笑又慢慢收了回去。
我在心中立下的決定,就是早早離開他。
這麼多的背叛暗算,都不能讓他徹底放下我。
既已確定他不是個輕易黑化的人,又何必被係統攛掇著,去害人,去為敵?
既不能下狠心與他為敵,何必空耗糾纏?還使什麼計讓他扭曲?
看著美好的品德人格被這世道撕個粉碎,可能是會吸引大量虛無的人氣,但這一定吸不住我僅剩的良心。
我還得靠這點殘餘的良心去照亮回家的路呢。
分開吧,我繼續做我的聶老板,你還做你的梁挽,彼此都得一個安寧。
小錯見我的凝視和歎息都似含有深意,好像自己一夜間錯過了八百個要緊的事件,他萬分疑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個熟睡的人,更不明白了。
“聶哥,真就這麼走了?我們不繼續試探梁挽?”
“還試個屁,他確實就是一個好人,隻是太年輕,笨得有些發硬,被我暗算十次才能勉強聰明點兒。”
小錯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我,沉默地和我一起走到了洞穴外,我們一起穿路過道,在林間行走,沿小溪步行,借著大片大片熾熱滾燙的陽光,我都覺得腰間有些發燙了,身上熱乎得簡直像一團白日野火,就此燒得滾沸,我就把這破衣爛服的一角掀開,把纏得過分厚實的繃帶稍稍解了一點下來。
可這時小錯再看我,臉在一瞬間轉為極尖銳的神色,手指向我,抖得和一雙篩子似的,仿佛看到了什麼極恐怖的東西。
“聶哥!”
我被他的口氣給嚇了一跳,皺眉問:“咋啦?”
“你的腰上,後背,還有那個地方附近……怎麼會有那麼多……男人的手指印!?”
小錯一臉驚惶而恐懼地指著我,他好像一下子靜止成了jpg,那表情就好像他在腦子裡聯想到了無數淫|蕩可怕的gif,我一下子就震驚而啞巴了。
……哎哎哎,什麼地方附近!?
……我現在回去把梁挽的老腰爆了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