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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歎了?口氣:“難怪……他派你到?照天耀地門?做事,而不是把你留在身邊……”

妻女之事幾乎是他的逆鱗,我當?初提了?幾句他都破防了?,你還直言勸諫他彆去陷害薛家人,也?是間接地不認同他以?此逼出薛姐,他不記恨你才怪呢。

雲珂看向我,最後隻道:“你‘假死’之後的這些年,我也?花費了?更多的時間去鑽研武藝和劍道,少為他做事了?……”

我看向他:“照天耀地門?事件之後,聶家已惹了?武林眾怒,勢力也?不如從?前,大廈傾覆已是眼前之事,今後何去何從?,你可想清楚了?麼?”

雲珂沉默片刻,隻道:“我還是想回去……看看。”

我極為不解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你都知道可能是他想殺你,你還要再?回去麼?”

他揚了?揚雪白如紙的麵目,澀然?一笑道:“我知道這樣說?近乎於癡愚,可沒有親口聽到?他說?想殺我,我始終不能完全相信,這是他做的……”

我知道的。

當?年我若沒有親口從?他口中聽到?他承認殺了?大姐,我也?不敢,不敢百分百地相信……自己曾經信任保護了?這麼多年的人,竟然?連人都算不上……

我隻是出於同情和理解,去揉了?揉他的肩膀,讓他靠床背靠得更舒服一些,又?把小錯遞過?來的粥喂給了?他,他輕輕吃下幾口,便說?沒有胃口了?。

小錯知趣地退了?下去,我隻對著雲珂歎道:“你若憑這樣虛弱的身體?回去,枉送了?性命,那讓那些救你的人怎麼想?”

他一愣,我隻道:“我知道你是個?念恩的人,隻因為老爹救過?你的爹爹,你就不遺餘力去保護他的後代,哪怕是為此做一些你不願意去做的醃臢事。可你對他的恩已報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該想想其他救你的人?”

他眉間微微一凜,忽甩下軟弱,正色答道:“我知道自己欠了?你,我會想辦法還清恩情的。”

我笑道:“傻堂哥,你可沒有欠我什麼,你之前就幫過?我,我此番隻是還你的恩情,我們這次也?隻是兩不相欠。但你沒有幫過?趙家公子,他卻因為惜才之心而救了?你,還有梁挽,你之前殺他打他那麼多次,這次我運功三日祝你療傷,他也?幫我續了?一把內力,自己都快虛脫了?才停下來,他不計前嫌地救你,你是不是也?該表示一些什麼?”

雲珂聽得滿臉愕然?道:“趙家公子肯救我便罷了?……梁挽,他竟然?也?肯幫我?”

我點頭?:“雖然?是看在我的麵子上,但他能如此舍棄敵我的救人,也?是當?世的活菩薩了?。”

雲珂五味陳咋地看了?看我,好像一下子看出了?一些未曾道明的真相,他忽把目光一掃,看向這個?房間:“等我好了?,就去找趙家公子報恩。至於梁挽,他現在在哪裡?”

我道:“高悠悠受了?小無相山掌門?的邀請,他、阿渡、馮璧書?,還有梁挽,已經在兩日之前啟程去小無相山了?。”

雲珂眉頭?一皺:“小無相山?”

我點頭?:“不錯,你既然?醒了?,那麼我明日也?要啟程去找他們了?。”

我這就放下粥碗,轉身要去休息和準備,身後的雲珂卻忽然?警醒地攥住了?我的袖子,口氣焦急道:“你不能去!”

我奇道:“為什麼不能?是因為聶楚容也?會去,你不希望我再?見到?他?”

“我本?不想說?,可是你和梁挽……”他搖搖頭?,似乎是甩掉了?一些不該有的猶豫,忽然?堅定地看向我道,“我之前被人護送回去的時候,半睡半醒之間,偶然?聽到?護送我的下屬說?,楚容……在小無相山的正殿某處,埋了?數量驚人的火|藥和隱雷,他,一定會把馮璧書?和梁挽永遠地留在那兒……”

我隻覺出了?一陣莫名?的驚恐瞬間傳遍了?我的全身上下,尤其是那個?致命的字眼,把我的心臟都給擰緊迫了?,我分分秒秒就攥住了?他的手,確認道:“你說?什麼!?那是多少火|藥和隱雷?”

他眉目沉重道:“具體?多少不清楚,但是足夠把整座小無相山的門?派宅舍都炸成灰燼,也?足夠引起山崩與地裂,所以?你一定要把梁挽給追回來!晚了?就來不及了?!”

到了小無相山

本來沒出這?樣的事兒, 我還是要細細點算一波人和我一起衝過?去的,行禮估計也得精挑細選一番再出發。

可如今都聽到了這等十萬火急的消息,哪兒還顧得上這?些呢?

我隻把一個包袱在?背上,從馬廄裡挑了一匹最快的馬兒, 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地趕過?去, 三天之內途徑三州,路過?三個驛站, 換了三匹快馬, 就是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追上他們, 中途幾?乎連吃飯睡覺都在?馬上,連客棧也不住,怕的就是浪費了一丁點兒時間, 就追不上他?們了。

但天有不測風雲,我計劃途經蒙刀山抄山中的近道,可沒想到遇到傾盆大雨導致的山體滑坡,巨石滾落,橋麵斷裂,連身經百戰的馬兒都受了驚嚇, 不肯隨我上山去, 我隻好繞道而行, 為此耽誤了兩天,便越發心急如焚。

梁挽等人隻怕已經和我拉開距離了, 就算他?們想等我, 也不能冒著風雨在?等啊。

於?是馬不停蹄又趕了兩日?, 終於?到了小無相?山的山腳。

我從山腳眺望山形, 隻見一副起伏顛簸如?水墨畫的景色就這?麼淩然抖落到了眼裡,那遠處的黛色山影疊著重影, 墨色暈著天色,宛如?一幅幅墨液浸透了的貝殼與玳瑁,就那麼層層地鑲嵌在?天空的一邊,就這?麼遠眺一會兒,感覺這?巨山好像會從靜止一下子跳動到你的眼前,那種?撲麵而來的雄壯氣勢幾?乎讓人生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敬畏感。

可惜隻能這?麼隨意一瞥,沒辦法花更多時間去欣賞景色,我迅速沿著白?石山階順級而上,到了後來不是走而是飛奔,飛奔也逐漸加速變成了雷電一般的飛馳。

飛馳不久,我又遠遠看見了巍峨如?宮殿一般的層疊宅舍,那建築是依山而建,托山而出,飛簷如?山角、彩漆如?山色,朱欄似山鱗,當?即覺出了這?是嵌入山體的一個門派,從建築結構來看,倘若下方建築產生劇烈的爆炸,引起巨石滾落、山崩地裂也是很有可能的事兒。

看來雲珂所?言非虛啊。

我於?是越發催動內力,一路如?風如?雲般地疾馳到了門口,卻赫然發現了一派身著黛青色弟子服飾的人被?攔截下了。

為首一位弟子似乎有些年?長資曆,見我如?此年?輕,又驟然現身,便沉下麵目警告道:“這?位小兄弟,我家掌門如?今在?會見貴客,今日?不見其他?外客,若非事先受邀,任何人都不得入內!”

我隻急切道:“在?下林玄青,是梁挽、阿渡和馮璧書的朋友,他?們進入之前應該和你說過?我會過?來。”

那弟子冷聲道:“我和之前的師兄換過?崗,接見這?幾?位貴客的人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他?們說過?什麼。所?以還請你稍待。”

我眉頭一皺:“稍待是多久?”

那年?長弟子道:“等掌門見完了貴客,歇息完畢,我再與你通報。”

我這?就急了:“那不得大半天都過?去了?我有急事要進去,等不得的。”

我當?即往前跨了一步,那弟子麵上卻掠過?一絲警惕和輕蔑,冷聲道:“你這?人好生無禮!我說了要你稍待就是稍待,你若再往前一步,彆怪我劍下無情了!”

我看了看他?的腰間配劍,忽心生一記,麵上不由自主地就帶了一絲兒蔑然的笑:“你管這?也叫劍?你就是拿這?樣的玩具來威脅人的麼?”

那年?長弟子立刻麵露怒色,連帶著周圍守著山門的七八個守山弟子也一道兒生了無名火氣,不知是誰先拔了劍出來,“唰唰”幾?聲兒,就是一道道銀光流瀉而出,隻是多數劍尖垂地而下,隻有一把劍對著我。

那年?長弟子以劍指我,聲色冷冽道:“在?下溫秀山,閣下若是能收回方才的話,向我等磕頭道歉,此刻還可毫發無損地退去,若是不肯,休怪我等出手了!”

“磕頭道歉?”我這?回是真的笑出聲兒了,隻是聲色越變越冷,越冷越厲,“你們小無相?山好生威風啊,可你又不是高悠悠,哪兒來的膽氣在?我麵前撒野?”

那人再不言語,腕部輕動,一劍如?蛇吐出洞般刺來!

隨著他?的出手,身後幾?人也紛紛動劍,幾?道銳光凜冽的銀劍如?激浪一般流瀉而出,傾灑成了一道兒殺意的瀑布!

我卻隻是騰空而起,在?幾?個人的劍尖之上飄飛點挪,且瞬間手臂輕動,袖間一起,寒光便在?我的指尖翻飛如?雲、抖擻如?龍!

我一瞬間出了八劍。

光坦坦的地上也在?刹那之間就掉落了八把劍。

所?有人驚愕地看向翩翩落地的我,捂著被?銳器劃破或者被?劍柄狠狠敲過?了的手腕,竟個個手腕顫抖如?梭,麵色慘白?如?紙,再沒有一個人再能撿得起劍。

在?我麵前,我也不許任何一個人拿劍威脅我。

那方才還算囂張的溫秀山,此刻更是驚恐無比地看向我,麵色瞬間凝重道:“你……你到底是誰,可是來踢館的人?林玄青這?個名字我從未聽過?,可你絕對不會是無名之輩!”

“我說了我是梁挽他?們的朋友。”我瞪他?,“你現在?還去不去通報?”

他?猶豫之間卻未答應,我卻以劍指他?,冷而怒道:“掌門議事的正殿在?哪裡?你再不說,今後都不用去通報了!”

他?猶豫之下,卻仍是咬緊牙關不肯說。

我的劍便擱在?了他?的脖子上,隻以一副猖狂麵目去笑道:“你不說,那我問問你身後的人,我數十下,他?們若是也不說,那就是不顧惜你的性命,那我也顧不得了……”

他?麵色蒼白?卻堅定,後麵幾?個弟子卻仿佛是真怕了我會殺人,便有兩個同時出聲兒阻止道:“彆動溫師兄,正殿在?那邊!”

兩個人情急之下,倒是指向了完全相?同的方向,我便不卑不亢道:“得罪了,等我去救了人,再回來和你們道歉。”

說完收了劍,卻是衝天而起,還在?溫秀山的肩膀上踩了一踩,借著衝勁兒更往上飛了一層,自此掛上了高高的飛簷,再往前一點,幾?個起起落落、翻翻飛飛,我特?意避開了巡邏的人群,可是卻架不住山門那邊亂了起來,大概是有弟子開始通報外人的闖入了。

瞬間,巡邏的人開始有意擴大了頻率,明哨暗哨的人也跟著動作?密集起來,我便越發小心地隱藏身形,終於?到了正殿附近。

可是奇怪的是,明明山門附近的守衛還挺多的,怎麼這?正殿卻是大門緊閉,如?同與外界完全隔絕,且大門附近的守衛好像集體消失了一般,怎麼一個都沒有呢?

我這?不同尋常的環境裡嗅出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裡麵是已經出事兒了?

我巡視了一下四周,發現正殿旁邊的東西側殿,後方似有一座神威殿、絕清殿、藏書閣,和許多弟子的住宿之處。

冷靜下來想想,楚容要麼不做,一旦做了就是必定做絕,他?若想把這?一夥人一鍋端,絕不會隻在?正殿一處埋炸|藥,這?東西配殿未必就沒有,這?後麵的殿宇也未必安全。

而且能在?這?小無相?山埋火|藥的人,必定是內奸才是,方才門口的阻攔未必就不是他?們的手筆,我若是貿然進去,喊出真相?,萬一逼得那人狗急跳牆,當?場點燃了炸|藥,我可如?何是好?

以我的輕功,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撈出梁挽一個人不是問題,可是撈出郭暖律就有些困難,其他?人就更是顧不得、救不了了。

豈能讓聶楚容就此得逞?

我當?即足尖一點,就此提起一口猛氣,隨著這?股升騰而起的真氣而一飛衝天,如?一道青焰似的躥上屋頂,小心翼翼地掀開了屋頂之上的一片兒瓦,往下探個究竟。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此嚇一跳!

我赫然發現了門外守衛不在?的原因。

因為守衛們已經七歪八倒地倒在?了大門口,且一個個麵目朝下,生死不知。

再往深處一看,發現這?正殿內之人不分?老少男女,都已跌坐下來,我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梁挽,他?此刻麵色蒼白?地盤坐在?地,目光清明如?雪,卻隱含憤怒,似乎一時之間無法站起,馮璧書在?地上扶著阿渡,而阿渡則緊緊地依著他?,高悠悠扶著柱子勉強支持,郭暖律則就在?他?身邊調息,還有一個身著華衣、頭頂白?玉冠的青年?男子,此刻也是麵色虛弱地坐在?地上,似乎就是當?今小無相?山的掌門——淩熙讓。

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中了毒還是中了迷煙?這?一群天南地北彙集至此的武林高手,怎麼會連站都站不起來?連對外呼救都做不到呢?

我隻以為光有炸|藥這?一層埋伏,沒想到連炸|藥都沒用上,這?些人就中招倒下了?

我再把目光往前一探,發現了在?場其實還站著七八個人,隻是那為首的兩個人,卻是看得我心臟宛如?停跳了一瞬,身上似被?雷擊電打過?一般裂了半開,一時之間宛如?讓回憶淹了下來,不知道說什麼了。

因為這?二人,分?明是五年?不見、此刻的唇角還含著一絲清淺笑容的聶楚容,還有他?身邊那個陰魂不散、麵冷如?鐵的曾雪陽!

手足見麵即高能

我看見這二人就心情複雜無比, 很想一下子就衝下去問個是非黑白,可又覺出?自己不能衝動。

因為細細一看,除了這兩個老熟人外,後麵?幾個下屬的樣子我卻不認識, 仿佛是新?招來的骨乾分子, 這沒什麼?,可我不識得他們的武功路數, 我一個人下去對上七八個人, 再加上一個要命的曾雪陽, 立刻會把好不容易積攢的優勢喪失殆儘。這樣不但救不了挽挽和其他人,連我自己都會搭進去。

還是先好?好?聽聽,看看能不能從他們的對話裡聽出點兒什麼?, 到了萬不得已,再直接下去撈人上來。

不過話說回來,那曾雪陽倒麵?目不改,一如往昔般可惡可憎。

可是聶楚容卻好?像變了許多。

他信步其中,長袖緊腰,昔日被挑斷了手筋的腕子死死地?藏在?袖內, 麵?色稍顯蒼白, 其身形有些瘦削不堪, 好?像是衣架子撐著?他,而?不是他在?撐著?衣架子, 有一種?隨時要倒下去, 可倒下去也得拉一大堆人給他陪葬的病弱惡霸感。

可即便如此病骨支離, 我依舊能聽得見他開口時那聲色裡的得意、猖狂、以及刻骨入髓的憎恨鄙夷。

“我這些年沒有去動你, 已經是看在?他的份上,結果你卻自己闖入我的局, 壞我的好?事兒?,你說我要拿你怎麼?辦才好?啊,梁挽?”

梁挽抬頭?看向他,容色沉著?如一潭靜止沉定的水,仿佛多狠多冷的話都戳不破他臉上鎮定的麵?具。

“你這些年是真的沒有去動我,還是隻是轉成了推波助瀾?你設的這個局也實在?精彩,可細細想來,你一開始就是針對著?我們,而?不是為了高悠悠而?來的,對麼??”

楚容笑了一笑,那聲色竟然嘶啞得像是在?用鑲著?甲片的手指在?冰麵?之上劃過,可他說話的語調拿腔拿調,又如一個藝術家發布了新?鮮的畫作之後,渴望受到欣賞追捧一樣。

“那你不妨說說,你們這些人,都是如何落到這一步的?”

此時此刻又如彼時彼刻,細細一看,楚容成功設下陰謀以後討賞的神態,和我當初第一次見到梁挽的神情有點那麼?相似,可細細看來又不同。

看似勝券在?握,卻有臨淵行走、如履薄冰的癲狂尖利。

卻再無從前的那股子從容了。

而?梁挽似乎也看出?了這一層,隻是依然冷聲道:“我們此番受到淩掌門的接見,與幾位當年涉事的長老對峙,本來是要洗清高悠悠受的冤,倒是你——自稱受了長老邀請,和這姓曾的一起驟然出?現,表麵?上,你們是為了支持長老另立一位新?的掌門人,實際上,你是為了拖延時間,讓殿中的‘寂無軟骨香’發作,好?讓把我們一網打儘,不是麼??”

楚容笑道:“你說得不錯,可惜不全。”

“什麼?不全?”

他磨牙道:“你若不管閒事也就罷了,你今日非要撞到我的手裡——我就要你這翩翩的君子、勾人的羅刹,身敗名裂地?死在?眾英雄豪傑麵?前!”

我真是唇角一抽胸口一窒,險些從屋頂上滑落下來。

這翩翩的君子還好?,勾人的羅刹是什麼?鬼?這用來形容阿渡這個血雨腥風的小妖精還差不多,來形容我的挽挽?

梁挽似乎也覺得荒謬,隻冷峻道:“我竟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成了勾人的羅刹,還請聶公?子言明一二。”

聶楚容隻慢慢踱步靠近,如一隻殘缺的毒蛇再靠著?殘積蓄著?最後的一擊,陰險可見一般。

“你在?外人眼前裝著?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實則性惡情淫!蕩肆至極!”

梁挽聽得一愣,似乎沒想到居然會有這樣的指責,而?在?場之人也是神情各異,大部分不信,小部分吃瓜,甚至那阿渡都有些忘了自己處在?什麼?樣的危險局勢,居然好?奇道:“我從來隻聽過彆人這麼?罵我,可從未聽過有人這麼?罵梁挽的,這倒是稀奇了啊……”

馮璧書咳嗽一聲兒?,揉著?他的腦袋道:“這個時候還是彆說話了吧……”

聶楚容隻冷笑道:“我問你,我的弟弟聶楚淩,昔日化名為聶小棠,你是不是以你的甜言蜜語哄騙、勾引了他,好?讓他在?五年前發了瘋,失了心,竟想在?宴上與我同歸於儘,竟為了救你這樣的人而?去死!?”

你你你都在?說什麼?啊!?

我四?肢不聽使喚地?震顫了幾下,差點鬨出?聲響來驚動眾人,幸好?在?這一刻有一隻大雁在?屋頂之上盤旋鳴叫而?過,遮蓋了我的細微聲響。

不過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曾雪陽這個陰魂不散的是不是抬頭?往上看了一眼?

而?梁挽也似乎是震驚到了極點。

他的麵?容在?蒼白之下抖搐了幾分,被雷撐電劈過一般無法維持麵?肌的評價。

旁邊的阿渡雖然神態警惕,卻也不得不亮起了好?眉奇眼,那目光是賊亮賊亮地?瞪著?梁挽,和個奸情探照燈似的。

郭暖律則以一種?恨鐵不成鋼的麵?目看了看梁挽,轉頭?去看向了旁邊那個麵?無表情的高悠悠。

而?梁挽在?當機了足足兩秒鐘之後,終於回過神來,撂下一絲謬然冷笑道:“聶楚容,我看你不止是病得厲害,你還瘋得不輕啊!”

他抬頭?掃了一眼四?周的人,最後極不屑地?看向了聶楚容。

“你昔日作惡多端,得了報應也不悔改,如今一現身就把人迷倒了一片兒?,已是不正不明、卑鄙至極,這樣的你還要空口白牙汙蔑於人?你說的話會有任何人信麼??”

聶楚容冷笑道:“你覺得沒有人會信,好?,那我給你看看?”

他輕輕一仰首,就有幾個弟子的脖子被他的下屬擱了刀。

聶楚容笑道:“你們信不信啊?”

這是試探信不信,還是試探怕不怕死,想不想活?

反正不管是哪個,有兩個是堅決不信的,可卻有兩個有些猶豫,還有三個是立刻顫動道:“我信!我信!”

淩熙讓鄙夷且恨聲兒?道:“利朝光、房宿山,你們兩個身為小無相山第十三代弟子,平日裡也不曾受到薄待,如今就這樣沒骨氣?麼??”

那二人羞愧難當,隻低下頭?去,聶楚容卻更得意地?笑道:“你看,其實讓人相信我說的話,也沒有那麼?困難的。”

梁挽冷聲凜然道:“就算你把刀架在?一百個一千人的脖子上,又能改變些什麼?,真相和公?道自在?人……”

聶楚容忽的打斷他:“我懶得聽你狡辯。”

他隻冷聲道:“你既這麼?言之鑿鑿,可願當眾發誓,說你從未哄騙、強迫過那個叫聶小棠的男人,說你從來也沒有違背他的意願去玷汙他的身子!?”

唉?哎哎哎!?

梁挽又愣住了。

我是瞬間覺得天雷過體,一下子就麻得天靈蓋都要跳起來造我的腦漿的反了,手腳和脊背都一陣幽寒顫動了過去,隻好?努力四?眼逡巡,去看看這大殿裡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我借力,或者好?讓我打落的。

而?之前能說會道、從容鎮定的梁挽,也似乎是想到了第一次那啥的情形,忽然一下子覺得“從未哄騙”有點存疑,“從未強迫”也有點點存疑,然後他忽然就沉默如冰了。

這個時候不要沉默啊挽挽!

這種?事情不解釋的話就會被當做默認的。

那是會越抹越黑的啊!

聶楚容卻仿佛抓住了什麼?天大的把柄似的,笑道:“怎麼?……你無言以對了麼??你是哄騙了他、強迫了他、玷汙了他,他才會喪魂失智,才會不惜一切去對付自己的親哥哥、自己的家人,最後落得個身中劇毒、不生不死的下場,對吧!?”

我聽到這裡,卻是結結實實歎了口氣?。

我曾經以為像楚容那樣自私無情的人,至少是理性的。

可後來才發現,自私的人才最不理性。

因為他們會把所有的錯都想方設法地?推到彆人身上,為自己的罪責開脫到了一種?幾乎匪夷所思、無視邏輯的地?步。

當他們出?賣彆人,傷害彆人,他們心裡想的會是什麼??

都是彆人給逼的。

都是他們先賣我。

都是他們在?騙人。

都是他們活該。

最後,這些統統都不是我的錯,就我一個是無辜的、可憐的、被迫的、被誤解的、被傷害的。

我隻是個受害者。

他們才是加害者!

這樣的一層層心理鋪墊下來,也許鋪成了一張細細密密的網,足夠讓聶楚容在?兩年的艱難囚禁裡給自己打造出?一點生機,一種?向上爬出?困局的決心。

可是彆人又何辜?被他殺傷的人又何辜?

梁挽低頭?垂眼,似是因為聶楚容的連番話語,而?想到了當初發生的一切,他是想到了當初我身上的那些血濺在?他身上的詭異驚恐麼?,還是想到了林家滅門那晚的衝天火光?

不管他想的是什麼?,此刻他已定了定神,似乎是甩去了之前的猶疑不決,一抬頭?,目光便是清明如雪。

“你最了解聶小棠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看似激烈決絕,其實心裡是最柔軟不過的,我年少時分做過那麼?多混賬事兒?,他都能原諒我,容我改進,而?他昔日也定是十分愛你,才會一直等著?你去改變,可你又做了什麼??”

聶楚容似沒料到這話:“你說什麼??”

梁挽冷聲如電、凜然似雪:“你派人在?一夜之間滅了我林家,在?那之前你又這樣滅過多少人的門?你派人把我和小棠的義兄給折磨致死,你又這樣折磨過多少不服你的英雄好?漢?在?更久之前,你連他的大姐聶楚驚也一並暗殺了,你又是怎麼?去殺死你自己的家人的!?

“到了被揭穿了這一切罪孽的時候,你還是不惜一切要在?那宴上殺了我,殺了武大夫,甚至你也差點殺了小棠……若不是你做了這樁樁件件,做了這些畜生不如的事兒?,他怎下得了狠心去廢掉你的手?”

“一切皆你咎由自取,少在?這兒?顛倒黑白、混淆是非!”

從句句清柔到震耳欲聾,從平淡尋常到了怒恨交加,聽得我內心急顫之際又瞬間氣?勢一振,頓覺眼前光明大盛。

我正感慨之際,卻忽聽見了一點兒?異樣的細微聲響,抬頭?看去,竟然有另外一個女子趴在?不遠處的屋頂上,且看見了我,我看著?她,她看著?我,雙雙都是一愣。

我從未見過這女子,可看她的容貌清新?俏麗,一身黃衣輕染如金粉鋪就的雪,和梁挽看上去有些相似,她卻好?像見過我,高興地?用手勢指了指自己,用口形說了點什麼?……好?像是“聶哥”?

我立刻意識到這是誰,驚喜地?用口形回複道:

“你是……林娩?”

居然是挽挽的妹妹!隻在?植物人時期聽過聲音的妹妹,如今竟然在?這屋頂之上第一次看見真容了!

我剛高興地?想和她彙合,商量一下怎麼?從屋頂這邊下去,卻忽聽到場中傳來了一聲兒?冰冷決絕、混雜悲怒的聲響。

“我與楚淩的恩怨,素來都是我們自己解決,可如果沒有你……他最多隻是遠離我,他根本就不可能下這狠心和決斷,他根本就不舍得與我同歸於儘!”

我心中猛地?一顫,像是被刺到了什麼?傷處似的閉了閉眼,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把我的全身上下都裹住了。

可楚容說完這一切,當即從寬大的袖袍之中取出?一把劍,親自向梁挽的脖子刺了下去!

我當即驚呼一聲兒?,火急得不顧彆的,如一道閃電一般從屋頂上掠了下去!

“叮”地?一聲兒?,一劍如刺破天穹的冷光似的,徹底挑開了那把隱秘無力的短劍,又接著?對準了那個驚愕的麵?容。

梁挽驚喜無比地?看著?我,而?聶楚容則震驚無比地?看著?我,隨即這種?震驚變成了一種?答案得到了確認的狂喜和釋然,喑啞的語氣?都變得生動起來,瘦削的身形在?寬大的袖袍裡微微顫著?,仿佛想要伸出?那不再靈活的手,去握住什麼?。

“你……真的是你麼?,楚淩?”

我一把避開他,隻是拉起了梁挽,側身看去,冷漠地?像是在?看一個已經和我恩斷義絕多年的人。

“聶楚容,被挑斷手筋的滋味,被老二老三囚禁的日子,不好?受吧?這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你是不是想再嘗一回啊?”

聶楚容身形一僵,像被一捧當頭?的潑下去的冷水澆滅了所有的,隨即癲狂地?笑了一笑。

“你,五年不見你就隻能問出?這話……你還真是我的好?弟弟、親弟弟啊,聶楚淩!”

風起雲湧景光秀險

我把梁挽拉起來之後, 倒是想過給?他輸送內力,去化掉迷香附著他身?上的軟勁兒?,卻發現他反握了握我的手,好像還是有點力度的。

啥意思?

他沒中迷煙?

還是迷煙影響他不那麼深?

方才已經用內功驅散了些許?

眼神與他交彙的那一瞬間, 我似乎明白了?什麼似的, 一言不發就反手挽出一道兒?勾連彎折的劍花,如?爆裂開的電弧一般刺向楚容!

楚容當即揚起織金縷銀的大袖, 如?白鶴衝天一般往後飛退又?疾馳, 他這一退, 卻有人瞬間一進?。

曾雪陽!

他就想這麼進?而迎上,一旦被他貼身?,這冰寒刺骨的掌風就得無孔不入、無處不至!

我當即覺得難纏, 咬牙之下就要?硬撐而去,卻忽見一道兒?飄逸淩然的刀光從?天而降。

是林娩!

我和梁挽驚喜地看過去,卻發現她在半空之中調挪了?輕盈身?形,卻是以輕馭重,把自己的全部?重量壓在一把雪花般的刀尖之上,使?那刀尖如?近乎透明的奇浪與水鋒, 帶著力削筆峰的奇勢, 和巨大的衝勁兒?劈向?了?曾雪陽!

這一刀之烈奇, 竟可生風刮浪而起。

在場無人敢擋!

曾雪陽也?不敢。

他當即似煙如?霧一般往後隱退幾?分,那林娩落地之後, 卻以巨大刀勢在地板之上劈出了?個大洞, 然後瞬間如?撈豆腐似的把刀尖那麼一撈, 又?接著往曾雪陽身?邊撞過去!

刀上刀下, 刀起刀落,中間夾雜著這俠女果決的笑聲?兒?, 如?清脆的銀鈴伴著陣陣的殺氣,倒讓梁挽近乎自豪和欣慰地笑出了?聲?兒?。

而我趁機連進?三步。

卻是朝著楚容的方向?。

楚容的手腕雖然有恢複,但畢竟之前被削斷過手筋,氣力已經不如?從?前,隻能著力於一些小巧精致的暗器。

而我連進?三步,是因為他扔出了?三道兒?。

他先扔來了?一道鐵蒺藜,我瞬間出劍削成了?粉末。

他往後一逃,手邊竟推來了?一張掌門人坐的椅子,我卻一劍毫不留情地劈蕩而下,直接把這眾人豔羨的寶座劈成了?兩半!

他最後則投擲出了?袖中暗藏的一把銀細短劍,仿佛毒蛇站著從?嘴裡噴吐出一道兒?致命的毒液,我卻早有預料一般地瞬間出了?一劍,劍尖順手蕩開?了?他的短劍。

最後我掠到了?他的身?側!

卻沒有挾持成功。

這是因為他一張口就吐出了?一道熟悉的金光,仿佛是他的嘴裡一直藏著這麼一柄暗器,就等著人在近身?之時,毫無征兆地吐出來這致命一擊!

我卻微微偏首,瞬間躲過。

卻往地上一個翻滾,起身?之時,我的手裡還是多了?點什麼。

是從?他身?上扯下來的一個散發著幽香的小瓶子。

我一聞,當即覺得神清氣爽,楚容一看,卻是麵色一變,摸向?腰間自是摸了?個空。

我當即意識到,這就是他們一行人能在這大殿環繞的迷香之中屹立不倒的訣竅,這是解藥。

我就把瓶子扔給?了?梁挽。

梁挽接住一聞,仿佛被過電了?似的精神一振,隨即傳給?了?下個人。

我則繼續往前一越,掠過另一個聶家下屬的身?側並一劍削斷了?他的腰帶,並往地上一個翻滾,起身?時手上也?已多了?一個類似的小瓷瓶,我順手扔給?柱子旁的郭暖律!

可就在我這麼做的時候,也?有兩個人同時攻向?了?隻恢複了?三分到四分的梁挽和郭暖律!

一個鞭子一卷,就要?卷住挽的纖細脖頸!

一個刀光一斜,就要?把郭暖律劈成兩半!

梁挽卻是瞬間卸掉了?外衣,卷衣為繩一般,如?練如?匹地劈折了?過去,帶著內勁兒?的衣服與那鞭子當空碰在了?一塊兒?,瞬間撕了?個紛紛碎碎,如?漫天飄搖的雪片兒?,可那鞭子也?是觸之即退,仿佛蛇被火焰燙到一樣?伸回了?爪牙。

他本人卻如?彈丸一樣?激射而出,瞬間到了?那鞭子的主人身?邊。

不等對方抬手,當即踢出十八腿,壓製得對方根本還未抬手,身?上就已發出豆子油炒似的爆裂之聲?兒?!

郭暖律卻是等到了?最後一刻才瞬間拔劍,一劍如?刺破雲霄與月暈的冷光似的淩然而出,如?一道曲致蜿蜒的山泉借著地勢而化作了?激流,瞬間撥動?了?那斜沉如?山的刀尖!

十分力的刀與三分力的劍相交,卻被劍帶歪了?方向?,那劍也?跟著柔柔軟軟延挑而上,瞬間刺向?對方的手腕,逼得對方吃痛之下落了?刀。

而我也?提劍衝向?了?楚容,當中起碼有三個人試圖攔著我,而我劍光在我身?上織成了?一個細細密密的網,逼退了?砸過來的一個小錘,嚇退了?從?角落裡歪出來的一把細劍,震退了?從?上方忽然砸下的一道兒?斧子,終於越過三道防線,又?再度逼到了?楚容的麵前!

他赫然抬頭看我,冷聲?道:“你……”

可忽有一道冷風從?他背後襲來,我驚駭之下改刺為踢,蓄勢待發的一劍改成踢出的一腳,我踢開?了?他,對上了?從?他的後方劈過來的一掌!

曾雪陽的一掌。

原來這時他已用掌風在林娩的刀上刮了?一刮,借著對方分神的功夫後撤了?出來,趁機打過來這一掌。

掌心對掌心。

還歲神功對上了?天冰縹緲掌!

我當即覺出一股子冰寒氣息滲入掌心,楚容卻麵容驚愕地看向?了?我。

我怒道:“……你在他背後出手,你是要?把我和楚容一起殺了?嗎!?”

他卻冷笑道:“不,我打過來,隻因為家主說過他絕不會想再活著落到任何人手裡。但我心裡也?在賭,賭你是否會推開?他擋下這一掌?看來沒賭錯啊。”

這陰陽怪氣的一說加一笑,卻加重了?我心中的怒火,我當即鉚足了?氣兒?,立定了?身?,說什麼也?不肯撤掌。

我推開?楚容是下意識的反應,絕不是因為我關?心他死活!

可曾雪陽見我不撤掌,掌上的寒力又?加深了?一層,源源不斷的冰潮這麼撲襲了?過來,我當即覺得寒冷刺骨,接著以“還歲神功”不斷重置著左手臂膀的狀態,同時以另外一隻手提起一劍,刺他腰腹!

曾雪陽當即撤開?,腰間卻多了?一層淺淺的血色,他那八風不動?的臉上竟然第一次露了?驚駭和憤怒的兩種情緒,仿佛沉年的積雪累冰,也?終究被鑿出了?一道兒?致命的縫隙。

他瞬間怒目而視,仿佛這是多年來第一次在吳醒真以外的人手上受了?傷。

我也?後退三步,卻驚覺手上顫動?不休,麻木刺骨,於是瞬間點了?臂膀的穴道,不許那滲進?來的陰寒真氣再往上躥。

可這樣?下來,就隻剩下右手還能用了?。

曾雪陽抹了?抹腰間,卻似乎指尖生寒氣,能以一層薄薄的浮冰止住了?血,然後迅速衝襲過來,一掌刮起了?巨大的冰風冷幕,欲衝我頭頂而來。

聶楚容忽冷聲?道:“曾先生且慢。”

他一聲?兒?厲喝如?有去無回的命令,曾雪陽卻反唇相擊道:“家主忘了?幾?年前的教訓了??這叛徒留不得。”

聶楚容微微麵容一搐,麵露了?些許狠色,而我轉眼怒瞪了?那老賊。

誰是叛徒?你才叛徒!

那掌風眼看就要?席卷而來,我一個蓄勢待發,便要?以“還歲神功”的內力硬衝過去,卻千不想萬不料,此刻居然有三個人跳了?出來,擋在了?我的麵前。

郭暖律晃出了?一道兒?軟中帶硬的劍,從?側麵相擊、相啄、相蕩,那把蜿蜿蜒蜒的曲水劍如?龍蛇之勢刁鑽刺去!

高悠悠一甩指尖發出一道兒?無形氣勁兒?,空氣中傳來一種近乎於撕錦裂帛的聲?兒?,這是小無相山的指法!

梁挽卻是當空甩出了?一道兒?冷如?硬鐵的白色絹帛,朝曾雪陽的下盤打去,逼得對方後退幾?步後,他把絹帛往後那麼一收,卻如?行雲流水一般卷了?我的腰身?,往他那兒?一拉,直接讓我避開?了?下一層冷風寒幕的侵襲。

我被他拉近到了?負距離,好像坐了?大車似的暈乎乎地靠上了?他,還有些站立不穩呢,手足都有些踉蹌呢,他卻一手穩穩當當地攬住了?我的腰,止住了?我的搖晃。

另外一手則捏向?了?我那被凍得麻木的手臂,他頓時覺出了?不對勁,臉色一變,迅速地把我的袖子一拉,露出了?裡麵青青紫紫的凍傷般的傷口,他目光一顫,心疼且憤怒道:“你的左手!?”

說完不管不顧,他的手扒拉在這隻凍傷的手臂之上,硬生生地傳給?了?我幾?分灼熱的內息,好像要?暖掉這層冰凍陰寒的內勁兒?似的。

我覺出了?層層不斷的暖在傳過來,隻有些奇怪道:“你……你的內功不是提升身?法和內勁兒?的麼?何時變得如?此純暖?”

他隻苦笑道:“之前我遇到了?唐約,他教給?了?我一些簡單的傳熱法門……”

唉!?

我還未來得及問什麼,他隻細細囑咐道:“你暫時不要?動?,想辦法把凍勁兒?化解……我不能放過這狗賊!”

說完也?不管大庭廣眾呢,當著眾人的麵就捏了?捏我的腰身?,捏的有些人驚覺出了?我倆的關?係,捏得我渾身?一軟,正是驚愕莫名、惱羞成怒,不知道說什麼動?什麼的時候。

他卻如?一道憤怒的離弦之箭,以破空裂風之姿一躍而起,越向?了?那個被高悠悠和郭暖律二打一的曾雪陽,當即在指勁兒?和劍光的包圍之中,踢出了?那鋼筋鐵骨的一腳!

你真在乎過什麼人嗎

梁挽、高悠悠、郭暖律就這麼在剛恢複不久的情況之下去三打一, 可還是打出了各自的風範、各自的氣度,讓我在化解寒勁兒時還能看得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梁挽的輕功飄逸,在空中也如浮遊於踏板之上,時而低沉如掃, 時而高高躍起, 手握住飄下來的絹帛經幡,握住之後, 又蘊入內力而迅電般擊打出去。

這一擊打是化軟為硬, 以剛蘊柔, 那柔軟的絹帛在他手中便猶如一條探海抬首的白龍一般,進則龍抬首,退則龍掃尾, 絹帛起伏正如首尾交錯、浪翻雲卷、龍舒蛇走?,使曾雪陽一時視線受阻,一時下盤受攔,一時前後如無人?,一時左右似都有劍光氣勁兒互相包裹。

比如那郭暖律,穿梭其中, 如真正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 騰展開來如蛇如蟒如曲水的一把劍, 竟然能?被他縮成那麼小的一個點兒?,精準無比地透刺過絹帛的間隙, 刺向那曾雪陽因絹帛穿抽而稍稍慢了一寸的身?軀。

竟在對方抬掌的瞬間在手臂上點了一劍, 留下了一個慢慢擴深的血點!

這得是多精確的控製力?多可怕的腕力?

多一分是太深, 少一分是太淺, 他卻能?不多不少,不偏不倚, 不早不晚地剛好在那一點綻出血花兒?。

高悠悠指尖如轉軸撥弦一般優雅起伏,上下氣勁兒?一時激射如雲彈,一時急飛似氣柱,完完整整的大殿也被他的氣勁兒?激得不得安寧,那凹了一邊兒?的柱子,削了一角兒?的桌子,缺了一腿兒?的椅子,以及曾雪陽身?上碎了一大片兒?的衣角,都在昭示著他招式的淩厲和?內功的深邃。

我在默默叫好的同時,也忽然驚覺出了一道兒?影子附著在我身?後。

瞬間驚出一身?冷汗,剛想抬劍刺去,卻見一對光和?影擋在了我的身?前。

光是阿渡的劍。

他的劍光一閃,便迅速割繞了一個想偷襲我的人?的咽喉,那柄柔柔軟軟的劍到了他的手裡,是欲拒還羞、慵懶閒致地往對方脖子上那麼一拉一扯,就?帶走?了一個人?的大好性命!

取完,他甚至還隨意而冶豔地衝我一笑,仿佛是有意想讓我看?看?他的劍法和?身?段,炫耀完了還仰臉眨眼?,好像在問我:“聶哥,我的劍法怎樣啊?”

我衝他漾了一笑,卻忽然雷驚電怒一般甩出一劍,在他的笑容還未轉為驚愕時我就?擦過了他的身?側,手中的劍尖螺旋之中急刺入了另一個撲過來的人?的胸膛,然後“奪”地一聲兒?從胸口鑽出,帶了一泡兒?血花如泉絲兒?一般鑽湧出來!

他眼?裡映入了這樣粗暴而淩厲的紅,瞬間眼?球也被染紅了一般,殺氣和?意氣混雜入了笑容,使他幾乎在那一瞬間戰意大興,想和?我對劍起來。

可看?了看?我,他又似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衝到了馮璧書的身?邊!

馮璧書左手似傷勢未愈,可右手卻揮了一條帶鏈子的刀,鏈如一梭子銀線在墨紙之上亂躥,刀如一瓣兒?的鐵蓮與各色武器碰撞、摩擦,幾乎亂舞出了一陣陣一簇簇的火花。

四碰八撞之下,他身?上雖然多了八道傷口,可卻靠著阿渡的加入,緩解了一對多的壓力,竟然成功越過了聶楚容身?邊待著的四個銅牆鐵壁般的護衛,直接衝向了楚容!

這是想做我剛才未完成的事兒?——擒賊先擒王麼?

我心中百感交集,卻發現楚容見了馮璧書衝過來,幾乎是新仇舊恨一起,臉上頓時露了狠色,那袖袍之中氣勁兒?湧動,忽然變得鼓鼓脹脹起來!

不好!

我當即衝上前去,做了一件兒?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兒?。

我一劍刺向了未曾防備我的馮璧書!

聶楚容驚喜地看?向我,袖間的鼓脹之勢頓時遲了一滯,好像蓄勢待發的什麼慢了一步似的,阿渡當場發出一聲驚呼,並及時地抖出一劍來阻,我的劍尖卻在碰到阿渡急速飛來的劍尖之時,借此轉了一折,迅速刺到了失了防備的楚容袖口!

劍尖登時挑出了一個機擴物事兒?,我瞬間一個翻滾,接過,打開一看?,發現果然是一件兒?裝著火|藥的機擴匣子。

這家?夥居然隨身?攜帶火|藥?

瘋了是不是!?

我抬頭瞪他,他卻滿是怒容地捂著破損的袖口,道:“你還敢刺我的手腕?”

我冷聲道:“你是不想活了還是想和?我們同歸於儘?你知道在這裡點爆火|器的後果麼!?”

楚容眉心微微一動,道:“所以……你都知道了?”

說完,他忽然語帶深意地盯凝著我:“你應當知道我已沒有退路,到了這一步……不是他們死,就?是聶家?亡,你既已選了他們的路,就?是一步步迫聶家?起火……那你下好決心看?我屍骨無存了麼,楚淩?”

我內心一震,隻覺得他的語氣漸漸從瘋癲尖利,過渡到了一種難以解讀的深邃決絕,他在這一刻看?著我,話裡藏的話兒?,字裡藏的字,我一下子明白了幾分,可又看?看?他下一秒病弱蒼白,卻桀驁如鷹的神情姿態,我又似乎一下子什麼都不明白了。

這瘋魔病絕之人?的心,早該被狗給吃了,如今還說這些話……到底是變了還是沒有變呢……

這時另外有人?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

那曾雪陽也確實?是當得起一聲兒?內功絕頂,即便被三大青年?高手如此圍攻,他竟然還能?隨手一抬,便是一片兒?陰氣襲人?的冰風掠過,凍住了絹帛的末梢,使得龍蛇穿梭的亂勢由此一滯。

他又如探雲捉浪一般地翻掌一抓,竟然憑空撚住了一點兒?曲水劍的劍尖,以指尖險些被切斷為代價,為這把可曲可折的殺人?名劍附上了一層冰寒之氣,我便覺出郭暖律抬劍的動作比之前稍稍慢了一分。

這一分在尋常人?尋常眼?裡看?來極難以察覺,可在高手對決之中卻是至關重要、不可輕覷的一分差距!

曾雪陽立刻抓住機會,隨手在腰間傷口一抹,以血化冰,一道兒?陰寒無比的血冰如一點兒?噩夢的化身?,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急速刺向了近在咫尺的郭暖律下盤!

郭暖律劍尖跟著下沉的一瞬。

曾雪陽竟又是激出一道兒?血冰。

這一道兒?竟然比之前的血冰更快更急,且更加不可挪轉!

刹那間已要刺入郭暖律的大好胸膛,再下一瞬就?可從心臟之處鑽破而出!

卻在我震驚尖呼,梁挽急衝而來的這時候,有個人?比我們更快。

高悠悠。

就?在郭暖律身?邊的高悠悠,瞬間撞開了對方,伸出素白無染的手指,正麵接住了刺向胸膛的血冰!

刹那間血光四濺,兩個人?滾作一團兒?,衝撞了許久才算停下,在大殿的地板之上竟然流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長條形血跡。

是誰的血?

誰要死了!

曾雪陽接著足尖一點而起,要把二人?瞬間擊斃!

梁挽立刻從地上飛快踢去一劍,製住對方的衝勁兒?,同時不過生死地擲出一道兒?絹帛,直打那老?賊的額頭!待對方遲滯的瞬間,他的人?已衝到了老?賊的身?前!

楚容趁我分心,飛撲向我懷裡的火器匣子,而我怒到眼?圈發燙,手中劍尖如龍咬蛇吞一般絞了那火器匣子,把裡麵的鐵球在一瞬間急出三十劍,幾乎把一個球削成了鐵屑!

我不顧楚容在手掌之下滑出的短刺,借著劍勢往上一彈,便削了他的臂膀一點紅,擱在了他纖細可斷的脖頸之上。

“聶楚容在我手,你們都想他死麼!?”

剩下的六個下屬都已停手,唯獨曾雪陽這狂妄自大的老?賊,一見到這熟悉的情景就?陰沉了一張臉,怒著指出:“你未必舍得他死,但你的朋友很快就?要死上兩個了……”

我盯著高悠悠和?郭暖律抱在一起,血從他們的身?下一起流了出來,可兩個人?的身?軀麵目卻離得那麼近,根本看?不清是誰的血,曾經那麼相似的兩個人?,死也要死在一塊兒?麼?

可曾雪陽又要衝去殺人?,卻被梁挽搶先一道兒?,像一道風似的卷過二人?,一手撈一個,就?這麼在肋下撈走?了兩個人?!

把人?一個接著一個丟給了馮璧書和?阿渡之後,梁挽猛地轉頭看?向我,不知看?到了什麼,當場驚懼無比。

我隻把楚容拽在身?軀之前,劍尖死命地擱著他的脖子,直到他的脖子上滲出了星星點點的血,怒道:“你埋在這兒?的火|藥到底在哪兒??”

“這是你第幾次挾持我了?”楚容卻忽垂下目光,驚呼一聲兒?,“血……”

什麼血?你脖子上當然要出大血了!

他聲音顫動道:“你的腰間……你在流血……”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插著的一根短刺。

……大意了,狂怒之下都沒在意疼。

假裝沒有看?見什麼的我抬起頭就?是冷笑:“你的手居然還能?動得這麼快,是用了機擴和?暗器嗎……”

梁挽當即提醒:“小棠先止血,把他交給我!”

曾雪陽冷冷道:“你若敢如此,我先殺了他!”

我卻拉緊了楚容且攥住了他的脖子,在虛弱之中怒笑道:“你若是不讓他停下,也不說出火藥的位|置,那我們一起死在這兒?好了!”

聶楚容輕嘲道:“到了如今,除了你和?已經失去的妻女,你覺得我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麼?”

“有啊,你若不在乎自由,何必逃出來?你若不在乎權勢,何必去作惡?你若真在乎親人?,大姐和?雲珂是怎麼回?事兒??”我咬牙冷笑,“彆裝著還在乎我,畢竟在騙人?和?比狠這兩件事上,我從來沒有輸給過任何人?,我自然看?得清你是什麼人?。”

他隻好像聽出了彆的意思,莫名感歎道:“所以,哪怕到了這個地步,你也願意和?我一起死?”

我還在想如何狠狠掐他脖子的時候,他忽然看?向曾雪陽,好像說了此生最讓我難以理解的一句話。

“停手吧,做到這一步已經夠了……”

曾雪陽怒得麵容抽搐了幾分:“夠了?我當初救你出來的時候,家?主口口聲聲許諾我的事兒?,都忘了麼!?什麼叫做夠了,你就?不怕……”

不怕什麼……楚容難道還有什麼可以……

我正在細想不及的時候,忽然見梁挽已經不動聲色地接近了曾雪陽,卻瞬間踢出一腳,直掃對方下盤!

這一招出其不意卻又自有乾坤之秀,曾雪陽斷喝一聲,在急閃側避的瞬間,中了一腳在臂膀,牽動胸膛,幾乎吐了一口血出來,梁挽乘勝追擊之時,他卻心狠發作怒意噴發,硬拚著挨了對方狠狠一腳,也要反手打一掌,把迅疾掌風打向了挾持著楚容的我!

楚容驚呼一聲兒?,瞬間在這致命一掌來臨之前爆發出最後的餘力,做了一件兒?所有人?,包括我,都未曾會想到的事兒?。

就?如我下意識推開了他一樣。

他用儘全力把我推出了死亡!

局勢逆轉的那一瞬間是

聶楚容用儘全力推開我後, 被掌風刮了?一點兒,臉上一寒,就此退開,卻被他的幾個手下接著搶了?過去, 輪流輸送功力進去, 曾雪陽欲衝向我,卻被阿渡和馮璧書擋在了前方, 動作緩了?一緩。

梁挽隨即衝向了聶楚容。

我卻忽的擋在了?他的身前, 壓低聲線, 儘力不去顧忌疼痛和虛弱道:“我去追擊他,你去和阿渡他們一起拖住曾雪陽……”

他本來想回應什?麼,可目光下意識就落到了?我的腰間, 他的手瞬間就不受控製一般地撫上了?那流血的傷口,如被刺痛了?似的一顫,他急切道?:“你先把傷口處理一下,包紮一下,追捕聶楚容這種事就讓我來……”

我卻握住他的手,道?:“這個等?等?, 你聽我說?……”

“你的傷口在流血!”

梁挽瞪了?我一下, 聲音顯得有些急切和不容置疑。

他開始拿出繃帶, 在我的腰間迅速地纏繞起?來,仿佛止住了?那些血, 也止住了?他內心的惶恐與不安, 他才稍稍開始穩定下來, 平複了?些許呼吸。

而?我也仿佛才意識到, 他剛才是在不安什?麼。

看見郭高二人在血泊裡簇擁成一團兒的樣子,他想到了?什?麼?看見我的腰上多了?那麼多血的樣子, 他又?回憶起?了?什?麼?在這眾人簇擁的大殿之上,是否也如幾年前聶家的宴席那樣,重複著一樣的悲劇,一樣的恐懼?

隻有他確定血不再汩汩流出以後,才發現了?我的凝視和虛弱,仿佛是下意識的,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麵龐,關切道?:“小棠……你,你還好麼?”

我還在嘗試把失血的暈眩感給壓製下去,直到他的手指觸碰我的麵龐,那種溫熱的觸感一點點地在我的臉窩那邊擴散開來,才像是一點兒暖心的溫熱滲進冬日的冰水裡,把我的恐懼也一點點地解凍,把裡麵的理智一點點地撈回來。

他看著我,認真道?:“好些了?麼……”

我點點頭,梁挽鬆了?口氣道?:“你在這兒待著,我去追聶楚容……”

我卻立刻拉住了?他的袖子,如拉扯住了?一片兒急飛而?去的雲,梁挽立刻不解地回頭看我,而?我卻一動不動地看向他。

“你不要去追他,讓我去……可以麼?”

此時此刻,亦如當年當日。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麵孔,像是盯出了?一千萬種微表情一樣,半晌後,忽口氣沁涼道?:“不可以。”

我隻是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是不讓你去複仇,而?是……”

他卻有些微惱而?傷心地看著我:“這件事和複仇沒關係,我的複仇在五年前,在你毒死那一個個凶手,在你把自己的命賠給我,在你‘死’在我懷裡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

我聽得身上一震,他也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你讓我在那時不去管他,因為你把你的命賠給我,你堵上你的一切讓我放棄恨。所以我選擇了?放下,我選擇了?救人。”

我滿是震驚地聽著他的一句句剖心挖肺般的言語,我完全沒想到他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把這些話倒給我聽,就好像他已經把這些血淋淋的話藏在心裡許久了?,隻是如今看到我的血在身上重新破流出來,他才有力氣和勇氣一股腦地說?出來。

他卻急切也無奈道?:“所以我不是要去複仇,而?是要去救人。而?不管是重傷他,還是抓了?他,都能救許多人。而?你……你對?他也已經仁至義儘,他卻插了?你腰上一刀,他傷你至此,小棠……你何必還要再念兄弟之情!?”

我念兄弟之情?

……我沒有啊!

我知道?這麼說?有點奇怪,可此時此刻他對?我的不解和困惑,好像就如曾雪陽對?聶楚容的不解和困惑一樣,這種程度巧合同時在一天之內發生,不得不說?是有點諷刺了?。

可我忽想起?了?關鍵的一點兒,心想自己真是急糊塗了?,趕緊攥著他的手道?:“你若真的一心想救人,就去把人疏散出去!然後查一下火|藥藏在哪裡,這大殿裡早被內奸給藏滿了?火|藥,一旦點燃,後果不堪設想!”

梁挽也驚了?:“你說?什?麼?誰告訴你的?”

我急道?:“來不及解釋了?,你信我的就是!”

梁挽聽我如此急切,二話不說?,如一陣風似的掃去了?人群之中,把我的消息擴散開來,由?他帶頭,把不能動的人一個個架在身上,把傷者也搶先帶了?出去,然後再讓淩熙讓組織去疏散人群。

眼看著大殿內就要清理一空,鋪墊了?這麼久的陰謀馬上就要被擊個粉碎,敗個徹底,我忽撫了?撫腰部,看向了?那個被幾個屬下包圍著的人。

聶楚容隻是重重咳嗽了?幾聲,咳得心肺好像都被凍結了?幾分似的,咳得我把拳頭都攥了?一緊,這時咳到幾乎撕心裂肺的他,卻在一片虛弱之中抬起?了?頭,含了?一絲得意卻邪惡的笑。

“沒用?的,就算逃了?出去,聶家的人也會在外麵等?著……你以為他們出去以後就會有好果子吃?”

他果然還是他。

除了?在我的事上,他根本就沒有在任何一處地方心軟過。

我冷聲道?:“你和小無相山也沒什?麼過往衝突,為何非要苦苦揪著他們不放!?”

他卻盯了?盯我被止血包紮過的傷口,忽嗤笑道?:“不是我不放過他們,隻是想殺他們的人,從來就不是我……”

話裡有話,讓我目光一動:“你說?什?麼?”

聶楚容忽仰臉看我,慘白如紙的麵孔中透出些許久凍不熱的癲狂:“你還不明白麼?今日的聶家已經不是以前的聶家……我也已經不是……”

已經不是什?麼?

我驚愕地看向他,忽然意識到這五年之間改變的也許不止是我,也是他……

比如他的手筋是如何好的,為何我剛剛劫持他的時候,發現他的身上正散發著一種強烈的腐氣和藥氣?他和曾雪陽之間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曾雪陽為何肯幫他?

許多問?題我想弄清楚,許多細節我想弄明白,可一個更重要更緊要的事兒一直讓我想不通,想問?出來。

你方才為什?麼推開我?

你這喪心之人的良心,難道?在末路的一刻要回來了?麼?

可為什?麼要等?到一切都無可挽回的時候,你才會變呢?

種種問?題都想問?出口,可我隻是盯著他,淡淡道?:“你的人就算在埋伏外麵,也不會改變什?麼大局,你注定在這一次損兵折將……收手吧,楚容。”

他第一次有些驚喜地看向了?我:“你叫我……楚容?”

我隻是聲色冷峻道?:“梁挽已經在搜尋火藥的位置了?,你若早點說?出來,還可免一些麻煩,不然,我隻好和你的屬下一一打過,挾持著你打到外麵去……”

他卻笑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單槍匹馬哪兒都敢闖麼,這可打不跨聶家啊……”

我忽然聽到,外麵的喊殺之聲兒正如漲潮時的激流亂水一般接連響起?、回蕩漫天!

果然如他所說?,聶家的隊伍已經到了?。

而?那些疏散逃出去的人也已經受到了?第一波衝擊。

雙方在大殿之外的廣地上開始了?正

喃風

麵的衝突,打殺的打殺,拚氣力的拚氣力,如今拳腳相踢、武器碰撞,絡繹不絕、且越發震天衝響。

梁挽在大殿內上躥下跳之間,卻如鑲了?火眼金睛一般,把火|藥給找了?出來,並當場拔出,做了?一個瘋狂的絕活。

他竟然直接拿了?一個物事兒點燃,朝著曾雪陽扔了?過去,並一改往日風格地發出一聲兒挑釁的怒吼:“老?賊,吃一把你們自己埋下的霹靂火|器吧!”

這話換個語氣和環境,就好像在怒罵對?方“食屎去吧”。

如此生動可怖的怒罵,讓那曾雪陽下意識撇開阿渡的利劍和馮璧書?的鏈刀,雙掌先發出一陣極寒的冷風,凍結了?那物事兒上的火星。

可那物重重墜地之時,眾人才能看清那東西並非炸|藥,而?是一包木屑和碎角。

曾雪陽這才知道?已經中計,激怒之餘想要反擊,背後赫然受了?淩然一劍,左臂中了?一刀,右手被一道?利器割了?一口子。

分彆是阿渡、馮璧書?還有我本人!

他怒吼一聲,掌風四襲之下,再也不能久戰下去,便足尖一揉,跳窗而?出,不知哪裡去了?。

而?在此之後,門?外的喊殺之聲兒也變了?一變,多出了?一些我熟悉的聲音,和一些聶楚容從未聽過的聲響,他的眉目跟著皺了?一緊,,我卻是聽得氣勢一振,笑道?:“你說?我是單槍匹馬?這可大錯特錯了?!”

是我在客棧訓練的那些夥計和外賣員們,他們可都是之前被聶家迫害過的人,都是被我曾經手把手教授過武功指點過技術的下屬,我當初追來小無相山的時候,也特意給他們留了?路線,讓他們想辦法追上來。

本以為他們要落後我好幾天才到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被耽擱了?的關係,還是他們來的時候加速了?的原因,他們居然在這一刻趕到了?!

如今小無相山的人加上我的人,再對?上聶家的援兵,就漸漸地把一邊倒的局勢給顛了?一斜,外麵的喊殺聲漸漸是我們的人多過他們的人了?。

聶楚容聽得局勢變化如此,隻是目光複雜地看向我:“你到底是變了?啊,從前的你可不會變得出這麼多的外援……”

我冷笑道?:“變的豈止是我呢?”

眼看局勢好轉,我正要起?劍奪人。

可一道?兒人影從衝殺的人群之中一躍而?起?,躍到了?我和楚容等?人的中間!

那個人落地瞬間就看向了?我,好像一道?兒雲中飛出來的刺似的震到了?此刻的我,我驚訝地看了?看他,而?他看了?看楚容,楚容腳步一僵,奇道?:“雲珂……你還活著?”

聶雲珂目光複雜地看了?看聶楚容,就像是看一本曾無比熟悉的書?,如今已經從書?封開始完全變了?風格。

“是楚淩和梁挽救了?我。”

“梁挽?”

聶楚容完全不可置信地看著聶雲珂慢慢地退到了?我的身邊,看到了?梁挽慢慢地進到了?我身邊,一退和一進,最後殊途同歸成了?一個字——我。他看到了?眼前的一切,最後看到了?我,看到眼睛好像都開始炙熱和發疼了?。

“你們,你們……一個個都要聚在一起?,來殺我麼!?”

聶雲珂卻歎道?:“是你當初下令伏擊的我,對?不對??”

“是又?如何?”聶楚容神色冷冽道?,“我看出你早就有想離開的心思,隻是我沒想到你竟然……”

“收手吧……楚容。”

他震怒到麵色扭曲:“收什?麼手!現在收手是等?著他們反攻毀了?聶家麼?”

聶雲珂卻在急歎之中甩出了?一個驚天的秘密:“你這幾年毒病入體,早已是強弩之末,不過用?藥強撐著身體,依這病症,你都已經活不過三個月了?,折騰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話音一落,滿座皆驚!

我無比震驚道?:“你說?什?麼?”

我曾經護了?這麼多年,恨了?這麼些年,恨到想要親手殺之的人,竟然已經……已經活不過這三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