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2 / 2)

胭脂奴 六棋 11865 字 2個月前

盛雲錦被身旁的學子扯著衣袖,朝一個方向指了指。

等看清石橋上等候的人影後,侃侃而談的話聲頓時沒了,甚至僵硬了一瞬,“我過去看看。”

胭脂望著盛雲錦從眾多學子間,抽身而出,朝她走來,便也揚起笑臉迎了上去。

不想盛雲錦不同以往,劈頭蓋臉地沉聲道:“胭脂,你怎麼在這?誰讓你來的。”

她怎麼就這樣出現在人前,為了慶賀院試結束,今日來這家酒家的都是他們書院的學子,讓這麼多人看見她來找他,彆人會怎麼說。

大概是從未見過盛雲錦這麼不留情麵的態度,仿佛對她的到來感到排斥,還覺著有些丟臉似的。

胭脂愣在原地。

往常她都去書院找過他了,今日怎麼不能在這和他見麵?

還是她這回給他丟臉了?

胭脂敏感地多想了一些,笑臉微收,還是好聲好氣道:“這又不是什麼金貴之處,你能來,我怎麼不能來呀。”

她話一出口,盛雲錦就知道她心裡是對他有意見了。

胭脂不會跟他吵架,卻也不是沒有脾性的女子,她要是不高興,也隻會語氣柔柔地陰陽怪氣地諷刺幾句。

但就像她說的,酒家的確不是什麼金貴地方,可也不是她一個人能負擔得起的。

簡而言之,就是她吃不起。

胭脂失望地瞅著盛雲錦,盈盈雙目隱約透著責怪之意,“我還以為你見了我,應該高興才對。既然不想見我,那我就走了。”

盛雲錦將她攔下,“等等。你同誰一起來的?”

胭脂脾氣上來了,嘲笑道:“同誰來的與你何乾。”

“胭脂,我同你說正事呢,方才是我太吃驚了,你彆見怪。”盛雲錦軟了語氣。

她冷哼一聲,順著台階往下,“還能有誰。”

盛雲錦皺著眉驚訝道:“謝留?他帶你來的。”

胭脂:“你知道就好,我同他今日要去舊宅看看,恰巧路過這裡,正好肚餓,就進來了。”

盛雲錦聞言隻覺得不妥,盯著胭脂嬌豔得意的麵容,心中升起一絲不悅,“他什麼時候待你這麼好了。你同他怎麼回事?”

哪裡是待她好了?

胭脂沒有直接回應,她覺得盛雲錦這麼猜想她跟謝留的關係也不錯。

總要讓他有些危機感,他才會更在意她。

“你還問我。”胭脂嬌聲打斷他,“我等你想法子把我從謝家撈出去,可你呢,讓我等些時日就是這麼等的?自己在這跟你書院裡的學子飲酒作樂?”

今日的酒宴不是盛雲錦提出來的,但他必須得來。

這也是他無法辯駁的事實。

胭脂忽然墊腳,一把扯住盛雲錦的衣襟,將他拉到自己麵前,紅唇飽滿誘人,媚眼如絲,語氣嬌柔,對著微微狼狽失神而訝異地看著她的盛雲錦道:“你到底,怎麼打算計劃的?吉日就在後幾日,實在想不出什麼法子,我可就歸謝留了。”

她輕笑著:“以後你就是想破頭,我也不是你的了。”

盛雲錦被她勾得口乾舌燥,就是這種帶刺的風情,讓胭脂比他見過的女子都要帶勁。

她明明年紀不大,到底從哪兒學來的,還是天生如此。

“胭脂,你聽我說——”

盛雲錦顧忌在人前的身份,餘光掃了掃兩旁,拉下胭脂的手,容色倏地肅正凝重,“我不想你嫁他,但我還不能帶你走。”

她手指抖了抖,幾乎不可置信自己聽到的。

神色一下脆弱的好似易碎的花瓶,“你說什麼?”

盛雲錦麵露不忍。

但那隻是一瞬,下一刻他宛如變了個人,褪去文質彬彬,攥緊胭脂的手聲音陰冷緩緩的道:“謝留沒死,不能這麼輕易的就放過他。”

“我打聽過了,他現在是上千戶長的身份,官雖不大,卻不是輕易能動的。他背後還有宋徐兩家勢力做靠山,據說宋家的將軍對他十分器重,之前在戰場謝留就是在他的帳下做事。”

“他之前要殺你,一回來就害你受了傷,想必是心裡記恨著你我,如此一來我們就更不能讓他活著。不過這些一時半會也無法對他下手,須得從長計議……”

“隻有徹底將他除掉,胭脂,你我才能沒有顧忌地在一起。”

胭脂沒漏掉盛雲錦說的任何一個字,可聽在她耳朵裡,卻跟什麼都沒聽懂一樣。

她喃喃道:“可是馬上就要拜堂成親了。”

成親能做什麼,自然是要洞房,她要是舍身給了謝留,盛雲錦當真不介意嗎?

他要是不介意,豈不是證明不在乎她。

這也是個棘手的問題,胭脂想到的,盛雲錦自然也能想到,他麵色凝重的思索片刻,“……那就隻有這樣了……”

“什麼?”

盛雲錦讓她附耳過來,二人沒私語幾句,就被出聲打擾了。

“雲錦,山長來了,還不快過去。”

孫長風不知何時過來的,在不距離不遠處叫了他一聲。

胭脂還震驚地沉浸在盛雲錦說的計劃裡,正要挽留,就被盛雲錦暗暗捏了捏手腕提醒,“我會將此事安排得天衣無縫,隻要你按我說的做……之後,就等我去接你。”

他給了胭脂一個隱晦的暗示眼神。

胭脂望著盛雲錦離開的背影,餘光觸及到了孫長風的視線,他似乎有什麼話想對她說,然而盛雲錦的身影讓他欲言又止了。

書院學子那邊人逐漸多了起來,胭脂不好長久待下去,隻好先走了。

不過,往回走的路上,她站在廊簷下回首多看了去見山長的盛雲錦一眼,也是那一眼叫她秀眉蹙攏,擰成一道弧線。

他在對誰笑呢?書院怎麼還會有女子?

舊宅幾年沒住,從房簷到角落已經結上蜘蛛網了。

一推門,煙塵四起。

胭脂受不了地道:“都這麼久沒來過了,儘是些灰塵,多臟呀,我們還是回去吧。”

她眼前,謝留在無聲仔細地觀望打量舊宅的一角一落,對她的勸阻置之不理。

等找到院子裡那顆還活著的枇杷樹,謝留眼眸一路往下逡巡,樹下的竹榻因為斷了一隻角,又長久無人使用,經過日曬雨淋,早已破損非常。

胭脂跟著他來到這裡,是從小生長的地方,她卻像是什麼都不記得了一樣。

謝留找到塊石頭,可以充當竹榻缺失的一角,他用手摁了摁,勉強還算穩固。

胭脂不知他想做什麼,她因在盛雲錦那亂了心神,先前還想幫謝留重溫一下兒時回憶,這時全無心思在他身上。

隻是看見他搬石塊過來,又當著她的麵解開外衫有些新奇,注意力便被拉攏過去。

“這是做什麼?”

謝留不答,竟是拿他自個兒的衣裳掃開竹榻上的灰塵,然後一手丟開,就這麼百無禁忌地往竹榻上一躺。

他徹底無視了她的存在,臉上的表情不再是那種陰狠無情的存在。

就如少年驚鴻時一樣,眉目俊秀得叫人怔怔地注視著他,日光打在他臉龐,是那樣的秀白,可以瞧見細微泛著金色的絨毛。

淩厲的眼珠化作清冽的潭泉水,吸引人靠近,想知道會不會從中找出會遊弋的小魚。

昔日能容納少年身量的竹榻已經遠遠不夠了,謝留大半個身已經將它占滿,另外還有兩條粗長的腿屈膝在外麵。

他閉上眼。

胭脂不懂他這是怎麼了,居然這麼不顧灰塵不顧臟的就躺下,甚至整個人看起來莫名孤獨寂寥極了。

但是她看著謝留躺下,也想找個地方坐坐。

繞著竹榻一圈,沒有可容納她的地方,她盯著謝留的雙腿半晌,鬼使神差地將臀置了上去。

謝留大腿肌肉一抖,他猛然睜開眼皮驚醒。

胭脂迎著光坐在他身上,仿佛夢回少年時,她打著雪白的赤腳,撲倒他腰間,“謝靈官,給我揉揉腳吧。”

胭脂被謝留一腿拱到地上去時,掌心擦破一陣刺疼,還沒來得及叫一聲,就被他從後邊扯著頭發抬頭,驚恐地與他對視,“找死嗎?”

胭脂手按到一處勃發的熱源,更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你,你怎麼還能起這種反應。”

舊宅好似對謝留有著不一樣的喻義。

他麵紅如火,多了分成年男子缺少的青澀,冷唳而悍然地垂眸俯視而下,像在審視該怎麼處理她,“是你自己送上來的。”

就像那個最早的夢,謝留決定讓胭脂知道,他不是會一直被她欺負的可憐蟲。

他也會有忍無可忍、奮起咬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