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他的工作職責,他並非這個世界的人,他所來的目的有二。
和元奕再次相愛,是他所有工於心計的理由。
在愛情裡,他不否認自己的自私。
可他若不自私點,他的愛情就會沒了。
下午徐靖和林遙一塊出門,乘坐徐府的馬車,很快抵達東門的溪湖。
溪湖水流緩緩,湖岸邊楊柳隨河風輕輕飄揚舞動,吹綠細長的枝條,不斷飄飛出迷人眼眸的弧度。
徐靖同林遙並肩而站,一名貼身仆從離開去詢問乘船的事情。
站了一會,林遙舉步,沿著水岸邊慢慢往前走,麵上神色可見舒展和喜歡。
徐靖幾乎寸步不離,林遙走到哪裡他便到哪裡,林遙在何處停,他亦站在何處。
“這番景色,若於心中所愛一起觀賞,想來會更為美妙。”林遙說這話時,腦海裡想的是在靈音寺後山還在潛心靜修的元奕。
但徐靖不知道,他已斷定林遙對他有意,便覺林遙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在對他暗示。
青年黑發柔順細軟,徐靖手無聲抬起來,微風吹揚一縷發絲滑過徐靖指尖,帶來猶如過電般的酥麻。
手臂垂落下去,徐靖神色間沉然看不出任何異樣,他頷首表示同意林遙的看法。
他盯著林遙線條柔和流暢的側臉,眼裡隱藏著深深的情意。
“是啊,和喜愛之人暢舟這湖上,當是人間一樂事。”
林遙若是能回頭看一看,興許可以看到徐靖話語落後,陡然淩冽起來的目光。
但他視線依舊看著麵前波光粼粼的湖麵。
仆從去了不久,很快就腳步匆匆的返回。
“……船家說昨日出了點意外,現在船還在檢修中,不能下湖。”仆從低垂著頭,一五一十地稟報道。
“出了意外?什麼意外?”也太巧合了,之前徐靖不是沒有做過船,但都不至於全部船都不能用。
“這個他們也表示不知道原因,昨天都還尚好,隻不知為何今天船就出了問題,聽他們的意思,像都是人為的。”而具體是何人所為,這個仆從就沒問到答案。
徐靖立刻轉眸看向一邊暫時未有言語的林遙,在他正準備開口說點什麼時,林遙出聲,眉目春風柔和。
“即是船損壞,那就等修好在坐。我看湖邊沿途風景也算可以,走在這湖邊,吹著河風,感覺也挺舒適。”
“徐兄不介意的話,我們就這樣四處走走。”
坐不坐船其實都還其次,能和林遙呆在一起,便是周遭環境不好,於徐靖而言都根本沒什麼關係。
“自然不介意。”徐靖笑容浮出麵頰,一雙深諳眼瞳裡,都是林遙的身影。
林遙專心致誌看周遭風景,徐靖則目光更多的是放在林遙身上。
尤其是當對方背對著他的時候,徐靖便難以控製眼底泛濫的占.有欲。
他們緩慢行走在河水岸邊,走著走著前麵道路變窄,前方亦有幾個人站在一處,看著像是將路都給擋了。
林遙看了看,隻覺那幾人麵色都不善,停下腳,和徐靖道他剛才看到一小路,他們從小路繞過去。
徐靖朝前望去,幾張隱隱熟悉的麵孔,旋即想起在在哪裡見過他們,那幾人是本城較為出名的地痞流氓,徐靖雖是不怕他們,可看到林遙那張俊美無雙的臉時,深知過分的美會引起他人覬覦,於是點頭同意林遙的意見。
原本那幾個混混是不會發現徐靖和林遙,兩人朝旁邊一個拐角裡走,但不知道怎麼回事,牆壁上方就有東西掉下來,掉的方向正好是林遙那裡。
徐靖顧不上提醒林遙,身體已經先行一步拽住林遙的胳膊,把人給拉進了懷裡。
高空掉落的東西砰一聲砸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周遭靜謐無聲,隻有潺潺流動的水,這道聲響直接將前麵不遠處幾人的視線全部都給吸引了過來,於是他們也毫無阻礙的立刻就看到了林遙。
以林遙的容姿,便是本鎮被奉為花魁的人,若與他站在一起,必會被他的風采給壓下去。
那幾人幾乎是瞬間便被林遙的出塵絕豔給迷住了心神。
看林遙那裡隻有他和徐靖。
徐靖他們都是認識的,徐府的大公子,但是個沒有武力值的弱者,幾人你看我我看你,麵麵相覷間雖然誰都沒有說話,可隨即達成了某個共識。
其中兩人轉身往後麵走,另外兩人沿著河岸朝林遙他們快步靠近。
那兩人目光貪婪垂涎的落在林遙身上,帶有什麼心思,可以說昭然若揭。
徐靖瞬間警惕起來,他沒有讓仆從跟著,沿著河岸已走了段不短的距離,對方離他們很近,他和林遙恐怕加起來都不是那幾人的對手。
但若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那些地痞真的做點什麼,徐靖是肯定不會允許那些事發生。
“你先走,我來拖住他們。”地痞們的目標很明顯就是林遙,徐靖拽著林遙的手,把人往自己身後帶。
林遙微微垂目,看著眼前這個試圖保護他的男子,眸底一抹恨意倏地浮現出來。
還不等那幾人真的走近,忽然一道淒厲的慘叫聲冒出。
徐靖驚愕不已地轉頭朝叫聲傳來的方向望過去,而不僅是他,右邊通道的兩人,剛因痛叫聲停下腳,還不等他們前去查看具體發生了什麼,靠河岸邊緣的人,亦不知為何發出痛徹心扉的慘叫。
那人身體更是隨後一歪,撲通一聲掉進了河裡。
“有蛇,啊啊啊,有蛇……”剩下的那一人發了瘋似的叫喊,並瘋狂朝林遙他們跑去,分明是想向林遙他們求救。
然而咬傷他腳腕的可不是什麼無毒的蛇,而是有著劇毒的水蛇。
這些水蛇是林遙呼喚過來的,他即是蛇妖,又是化形後容顏堪比神祗的蛇妖,自然會有無數的蛇,願意過來幫他。
爬上岸的蛇不多,更多的是在水下。
有一條巨大蟒蛇,用蛇尾纏住倒在岸邊的地痞,將對方身體一點點拖進河水裡。
待那人墜進河裡,無數潛伏在水底的毒蛇們蜂擁而上,把男子給纏得死死的。
“彆把他們弄死了,留一口氣。”林遙用妖力把聲音傳達給其他蛇類們,讓它們不要將幾人給真的咬死了。
他隻是想給這些人一點教訓,他們收了卓琦的銀兩,聽從卓琦的委托,不僅將山間元奕的禪屋給一把火燒得精光,甚至將那一池紅蓮都破壞殆儘。
那蓮池林遙極度喜歡,被這麼毀了,林遙心中怨氣難消。
徐靖看到一條巨蟒把人給拖下了水,這還是他這麼些年來,第一次見到的體型如此龐大的,心口驟然收緊,徐靖隻覺自己兩腿都忽然灌了鉛似的,好像難以挪動。
心中震驚不已,聽那些慘叫聲,徐靖直覺這些人可能凶多吉少。
忽的,徐靖轉頭看向旁邊的林遙,這樣的景色對方肯定也沒見到過,一定受到驚嚇,而正如徐靖預料的那樣。
甚至情況還要嚴重些,隻見林遙本就瑩白的臉,此時完完全全見不到一絲的血色,原本還是嫣紅的嘴唇,也因剛剛意外的一幕,而變得發紫。
徐靖伸手猛地抓住林遙手腕,驚訝發現對方身體竟然冷得似冰塊。
因恐懼到了極點,林遙眼瞳都不受控的瞪圓了。
“蛇,徐兄我……”林遙想說點什麼,但剛才那一幕給他影響太大,他說了幾個字,聲音就像被扼住了一般,無法順利發出。
“沒事,它們沒有過來,我們先離開這裡,離開這裡再說。”徐靖把林遙半摟進懷裡,懷中的身體頃刻間就完全冷了下去,徐靖一顆心也跟著懸吊起來。
他自己亦感到後怕,如果他們沒有停下,而是繼續沿著河岸走,會不會那些毒蛇攻擊的就是他們。
一想到這裡,徐靖就猛地攥緊了林遙手腕。
林遙驚嚇過度,竟是沒感知到手腕上的痛,還是徐靖偶然間看到因自己的力道過大,而泛出深紅的皮膚。
他忙鬆了力道,半摟著林遙按原路快速返還。
直接回的徐家,一回去後,就讓下人去請大夫來,隨後才是另外又叫了一人到跟前,讓對方立刻去衙門報官,那幾名地痞雖是想動林遙,可中途意外被毒蛇咬傷,徐靖雖厭惡他們,但畢竟是幾條人命。
他即知情,便不能不不報。
何況幾人被襲擊的事,也正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那條河裡竟然藏著那麼多毒蛇,看那些毒蛇行動之迅疾,若是爬上岸,攻擊城鎮裡其他百姓就不妥了。
徐靖吩咐仆從立刻去衙門。
一邊林遙被徐靖安置在床榻上,擁被坐著,但臉色沒有絲毫好轉,手指也依舊冰涼。
徐靖眉宇深深擰著,看林遙眼下這副驚嚇過度的樣子,心中生起無限的自責,都怪他將林遙帶到河邊去,讓林遙看到毒蛇攻擊人,徐靖猛地擰過身,往門口方向望,大夫竟是還沒有來。
心底焦急如焚,徐靖快步走出房間,又招手叫了一下人到跟前。
“趕緊給我跑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崔大夫怎麼還沒過來。”
那邊徐靖在為大夫一直不來而憂心,他卻絲毫不知道,屋裡那人的害怕還有驚駭全部都是裝出來的。
這些全是林遙的計劃,林遙主動接近徐靖,為的是他心裡的某個目的。
為了達到那個目的,他讓毒蛇襲擊幾名地痞,他裝作很可憐無助的模樣。
讓徐靖以為他真的受到了什麼精神上的衝擊。
大夫幾乎是被兩名徐家的仆從給架著到徐家大院的,大夫有些年歲,無法走太快,但徐靖那裡顯然非常著急,於是仆從們也跟著非常急切。
大夫坐在床榻邊,林遙從被褥裡伸出手,大夫隨即給林遙把脈。
林遙渾身微微顫抖,眼睛看向徐靖,眼眶裡似有驚嚇出來的淚水在閃爍,徐靖心驟然被揪得緊緊的。
“大夫,怎麼樣?”徐靖見大夫收了手,正要起身,忙往前近了一步。
“這位公子身體沒大礙,看起來是有些驚嚇過度,我稍後開一些安神的藥,徐公子可安排人去藥房買。”
大夫把脈是沒把出林遙那裡有什麼實質的損傷。
事情發生時,徐靖也是目擊者,現在還有些後怕,林遙會忽然精神崩潰,想來也不是難以理解的事,畢竟當時情況真的異常凶險。
徐靖將大夫親自送到門口,讓仆從給了大夫一袋銀兩。
大夫道他明日早間再過來看看。
“有勞了。”徐靖向大夫略躬身。
大夫亦回了個禮。
徐靖之後一直就在屋裡陪著林遙,安慰著林遙的情緒。
仆從按照大夫的單子去藥店買了藥,回來熬水煮好,徐靖看著林遙喝下。
藥水很苦,林遙皺著眉,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喝,徐靖當時就像哄小孩一樣,讓林遙聽話喝了藥才會好。
一滴眼淚掛在林遙睫毛上,他眨眨眼,那滴淚水隨即無聲墜落了下來。
卻像徑直砸在徐靖心海裡,掀起層層漣漪。
到林遙苦著臉把藥水都喝完,嘴唇上還殘留了一點,徐靖手伸了出去,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指尖剛觸到一點柔軟,那似乎是徐靖從來沒感覺到過的柔度,到徐靖抹掉那點藥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實則心裡已掀起狂風巨浪。
藥水裡有安眠的效果,喝了藥後不久,林遙就躺下了。
徐靖沒再屋裡待太久,將被角給捏了捏,跟著放輕腳步,轉身離開了房間。
林遙這一覺睡得異常得久。
到晚間吃晚飯時,徐靖處理完一些事,前去屋裡,想看林遙醒了沒,林遙眼簾仍舊輕合著。
似乎睡得不怎麼安穩,睡夢裡林遙眉宇都是微擰著的。
徐靖將那小小的痕跡給撫平,指尖下的身體似乎有了些熱度,徐靖一手撐在床榻邊,慢慢朝底下的人靠近。
對方那張輕抿著的嘴唇,帶著誘人前去采擷的弧度,徐靖隻覺胸腔裡一顆心砰砰砰跳動得厲害。
就在徐靖馬上親到林遙時,林遙忽然朝裡翻了個身,於是徐靖的吻便隨之落在了林遙頭發上。
徐靖瞬間驚醒,快速站起身,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做出趁人之危的事。
徐靖拳頭握緊,這人太過美好,讓他甚至連親吻他,都覺得是一種褻瀆。
快步走出房間,徐靖回到自己屋裡,讓下人打了一盆冷水來,他用冷水好好洗了把臉。
下午林遙是真睡著了,不過在徐靖進屋前,他就已經醒來,因為昨夜和元奕有過約定,所以他繼續裝睡,以便能先元奕一步,去往他的夢境。
關於徐靖剛才做了什麼,林遙是知道的。
幸而對方及時收手,不然林遙不保證他不會給徐靖一點回禮。
“已經可以了。”係統通知林遙連接元奕夢境的橋梁已經再次開啟。
林遙收回心神,隨後魂魄離體,穿過橋梁,進入了元奕的夢境。
對於林遙的到來,元奕已不似昨日那般有些愕然,今日他看見林遙,眸色古井冷沉。
對於元奕周身散發出來的淩冽冷意,林遙則像絲毫不受影響。
他緩步行至元奕麵前,唇角噙抹迷人的淺笑。
“法師當知我是你的心魔,要想我離開的法師的夢境,我這裡有個比較好的方法,不知道法師願不願意聽?”
林遙步伐倏地一停,而隨著一陣微風拂過,林遙身後的池水裡一如昨日,冒出一片美麗的荷花來。
元奕看著林遙,未點頭也未搖頭。
林遙笑了一聲,元奕的默不作聲在他看來,便是對方的一種退卻了。
“不如我來助法師修行,佛門中似乎有種名為歡喜禪的修行方式,法師若能身心皆不動,今日過後,我便絕不會再出現在法師麵前。”
元奕眼瞳驟然縮緊,對於林遙口中所說佛法他自是知曉的,但他從未想過以那種方式來修行。
“法師對自己不自信?還是說法師已經為我動了情,所以不敢試!”林遙笑得妖魅多情,眉宇間卻隱隱可見一絲挑釁。
“好,望林施主信守誓言。”元奕知道林遙是在激將他,但一如他昨日的想法,這人是他的心魔,他若想修行更進一步,必須跨過這個劫難。
“當然,我說話算數。”林遙點頭,表示自己不會出爾反爾。
元奕盤腿在蒲團上坐下,他雙手合十於胸前,口中念起一道道佛家密禪。
眼眸眨了一眨,林遙踱步到閉著眼的元奕麵前。
一陣窸窣聲音過後,是什麼東西飄落在地上的響動。
元奕嘴裡念誦經文,心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