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2 / 2)

“冷嗎?”謝雲瀾問。

沈凡搖搖頭,入冬後他便跟眾人一起換上了厚衣服,而且他不是特彆怕冷。

但謝雲瀾不這麼覺得,王泰他們,包括他自己,都是有內功在身,抗凍,沈凡……雖說非人的種族難以用人類的觀念揣測,但是光看外表,謝雲瀾總覺得對方會怕冷。

他一邊叫王泰他們找點木柴生火,一邊回到馬車中,拿了些東西出來。

他先將一個手爐放到沈凡手裡,再抖開疊好的披風,將那件早先買好的銀白色狐裘披到沈凡身上,把沈凡裹得嚴嚴實實了才罷手。

王泰他們很快抱著柴火回來,又將破損的門窗找了木板抵住,柴火燃起後室內的溫度開始升高,眾人紛紛聚在火堆旁取暖。

王泰一邊烤著火一邊瞧著外邊的雪勢,說:“侯爺,這雪估計還得下一陣子。”

“嗯。”謝雲瀾也看向屋外,“今晚大概要在這兒過夜了。”

他這回倒是一語言中,雪下了一個下午,分毫不見小,風依然呼呼地刮,王泰他們又去找了些木柴來,防止夜裡不夠。

冬日天黑的早,今天風雪又大,在傍晚,大概酉時左右,眾人正在鋪床準備過夜時,破廟內突然又來了一批人。

一共十來個人,十幾匹馬,馬卻不是用來背人,上麵都馱著很大的口袋,像是貨物。這十來個人也大多是簡單的雜役打扮,唯有領頭的那名中年男子衣飾稍微華貴些,穿了件保暖的羊皮襖。

這大概是一隻商隊。謝雲瀾判斷道,約莫跟他們一樣遇上了這風雪,隻得到這破廟內過夜。

領頭人瞧見破廟內已經有了一夥人,倒也不意外,老遠就看見了外麵停放的馬匹,他稍微打量了一下謝雲瀾等人,二十來個,全都是男人,而且各個孔武有力,腰間還配著兵刃,不是官就是匪。

領頭人瞧著心裡很是咯噔了一下,他們行商的最怕遇見盜匪,貨物被劫走不說,碰上心狠的,連命都保不住。

但再仔細瞧這些人的舉止,雖然圍坐在火堆邊,姿態放鬆,卻也透著股規整的紀律感,而且人群中還有一位披著銀白狐裘的公子,這銀白狐裘便是在盛產皮草的邊郡都是個稀罕貨,尤其這件狐裘上連一根雜色的毛發都沒有,是上品中的上品,少說也得值個千兩黃金。

匪盜可用不起這樣的東西,更生不出這樣英俊的樣貌,領頭人心下稍定,他揚著笑,衝麵前這群人拱了拱手:“各位兄弟打擾了,外麵風雪太大,可否容我們在這兒避避風?”

這破廟雖是無主之地,但江湖上講究先來後到,而且這群人一看就不好惹,客氣點總沒錯。

“請便。”謝雲瀾回道。

領頭人見回答的不是那位披著狐裘的公子,有些意外,他意識到謝雲瀾才是這群人裡做主的人,這人英武不凡,周身氣勢十足,也不知到底是做什麼的。

他心裡好奇,麵上卻半點不問,隻吩咐手下去將馬匹貨物安放好,自己也出去了一趟,片刻後帶著一包東西回來,他來到謝雲瀾一行人的火堆邊,笑著將包裹遞出去,說:“這是我老家產的核桃瓜子,這大雪天碰見也是緣分,兄弟們嘗嘗。”

謝雲瀾打開包裹看了眼,果然是一包核桃瓜子,還帶了幾個霜糖柿餅,他將柿餅遞給沈凡,核桃瓜子則分給王泰等人,自己跟這商人攀談起來。

“掌櫃怎麼稱呼?”

“我姓曹,叫曹金玉,金銀玉石的金玉。”曹金玉笑道。

“這名字一聽就貴氣,曹掌櫃做的也是大生意吧?”謝雲瀾也笑著道。

“嗨,什麼大生意,就做些小買賣。”曹金玉在這火堆旁的空位坐下,指著眾人正吃著的核桃瓜子,說,“我就是帶些家鄉產的核桃瓜子,還有茶葉什麼的去關外賣,跟那些元戎人換些皮草藥材,再把皮草藥材運回雲州去,一年到頭,也就賺點辛苦錢。”

距離謝雲瀾跟元戎的最後一戰已經一年,兩族雖有血海深仇,但人跟什麼過不去,都不會跟錢過不去,這一年裡,邊郡倒也慢慢開通了通商的道路,有些在關內不值錢的物資,在關外往往能賣出天價,而關外的皮草藥材則又比關內便宜許多,許多商販們便會關內關外的走上這麼一遭,賺點差價,就譬如眼前的曹掌櫃。

這曹掌櫃做的生意確實不大,賣的隻是核桃瓜子,茶葉這樣的小商品,但是賺頭大概不少,謝雲瀾注意到曹金玉穿的羊皮襖雖然有些破舊,看起來不太值錢,但這襖下襯的可是綢緞,一般的小商人可穿不起。

“曹掌櫃是雲州人?”謝雲瀾道。

“對,我從雲州過來,準備走涯州出關,本來今天就能到涯州,誰料到就遇上這大雪了。”曹金玉道。

“巧了,我們也是去涯州,也是被風雪困在這兒。”謝雲瀾附和了一句,又道,“聽說朝中那位二皇子前不久被封去了雲州,雲州近來有什麼變化嗎?”

“沒什麼大的變化,硬要說的話,那位王爺前陣子整治了幾個名聲極壞欺壓百姓的地主,百姓們都在說這雲州王是個好人呢。”曹金玉抓了一把瓜子,邊嗑邊道。

可以說,袁奕會淪落到雲州來,與謝雲瀾有莫大的關係,雖然這非他本願,但誰叫這第二隻心魔碰巧就在滄州,犯案的還是袁奕的母家呢。

謝雲瀾揭發此案隻是為了公理正義,但是在袁奕看來,卻未必不會懷疑他是暗中站隊太子,故意找自己的茬兒。

而且無論動機到底是什麼,從結果上來看,謝雲瀾都是那個害袁奕錯失皇位的罪魁禍首,袁奕很難不記恨他,單是記恨謝雲瀾倒也不怕,怕就怕袁奕不甘心隻做個王爺,伺機謀反。

他有意跟曹金玉打聽打聽袁奕在雲州的動向,曹金玉卻也說不出什麼,隻說都跟以前一樣,這倒也是,曹金玉一個做小本生意的商人,袁奕真有什麼異常的舉動,也不會被他知道。

雙方聊了一會兒,曹金玉手底下的突然喚他有事,曹金玉便跟謝雲瀾一行人拱了拱手,回自己那邊去了。

“他有什麼不對嗎?”曹金玉走後,謝雲瀾朝沈凡問道。

他方才跟曹金玉攀談時,卻也沒忘了關注沈凡,他注意到沈凡盯著曹金玉看了一會兒,並不長,但沈凡很少會在意旁人,更不會盯著彆人看。

“他的魂火很弱,是不久於人世之相。”沈凡說。

謝雲瀾一怔,他不由又往曹金玉那邊看了眼,他方才攀談時注意到曹金玉神色憔悴,隻以為是對方趕路勞累所致,現在想來,或許是對方身患什麼疾病,否則一個三十出頭的人,魂火怎麼會這般微弱,不久於人世呢?

各人有各人的命數,死生無常,謝雲瀾在戰場上早見慣了死亡,他與曹金玉不過萍水相逢,幾句話的交情,也談不上為對方傷心難過什麼的,此刻不過感歎了一下,隨即便將此事拋在腦後。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王泰他們在火堆上架了口鍋,取了點外麵的雪塊來燒開,然後用乾糧泡水吃。

沈凡不吃這麼粗糙的東西,謝雲瀾將從之前路過的縣城中買的點心拿出來,放在火堆上熱熱遞給沈凡。

一行人吃過晚飯後,便開始鋪床準備睡覺。

兩撥人各占一邊,曹金玉十分上道,將避風的那一邊讓給謝雲瀾他們,自己那一夥則縮在破廟的另一邊。

雖說是避風,但這破廟到處都是窟窿,就沒有風吹不到的地方,謝雲瀾這邊也就是稍微好一些。

謝雲瀾找來稻草鋪在地上,又鋪了幾層衣物,儘力讓這臨時的床鋪變得軟和些,他選的位置也是最溫暖最靠近火堆的,弄完後示意沈凡躺上來,自己則躺在沈凡旁邊的稻草上,幫其擋風。

夜色漸深,眾人紛紛睡下,除了從破洞處傳來的風雪聲外,破廟內還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鼾聲。

沈凡翻了下身體,睡不著。

這破廟不亞於一個大通鋪,睡覺時雖不至於緊挨著,但聲音卻是一點阻隔都沒有,沈凡是第一回發現,男人睡覺時竟然這麼吵。

他隻跟謝雲瀾睡過,而謝雲瀾睡相很好,不打呼嚕,更沒有非要盤著點東西的愛好。

謝雲瀾倒是睡熟了,他早已習慣了這些,軍營裡哪一個營帳夜裡沒有鼾聲?有個彆鼾聲如雷的,在營帳外都能聽見。

可即便睡熟了,因為多年來養成的警覺,一些異樣的聲響會讓他隨時再醒來,此刻他便因為沈凡這翻來覆去的聲音醒了。

他打了個哈欠,用不驚動旁人的音量,悄聲問:“怎麼不睡覺?”

沈凡看他一眼,仍舊不解釋:“因為我叫沈煩煩罷。”

謝雲瀾:“……”

不能再逃避下去了,謝雲瀾意識到不接茬也沒用,這個仇沈凡會記到天荒地老,還是得主動點解決。

謝雲瀾便擺出商量的態度,好聲好氣道:“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不記仇?”

點心也買了許多,能哄的方法他都試過了。

“我沒有記仇。”沈凡說。

謝雲瀾:“那你怎麼老提那句話?”

“因為我叫沈煩煩罷。”沈凡麵無表情地說。

謝雲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