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程序工廠6(1 / 2)

危險的想法在三號的腦子裡麵不停的轉,他越想越衝動,既然自己已經活不了了,那憑什麼在這個副本裡麵的其他人可以活。

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而此刻他也覺得,就算自己沒有被投票票出去,但自己已經異變了,能夠通關這個任務的機會渺茫,既然如此,那何必再跟這些人多說什麼。

無論怎麼選,自己都是死路一條。

三號腦海中的想法轉了一圈,時間也僅僅過去了一分鐘而已,而這一分鐘之後響起的聲音就讓他隱隱的癲狂和笑意僵硬在臉上。

“叮咚,三分鐘後將開啟車間運轉,請所有工蟻做好準備。”

車間裡麵的喇叭突然響起,而此時掛在車間牆上的鐘已然滑倒了七點五十七分,時間在八點前三分鐘,喇叭自動開始提醒所有人。

三號難以置信的看向響動的喇叭,既然這件事有沒有他都可以,那為什麼要告訴他,還說這是蟻後需要組織的事情。

車間馬上要運轉了,沒有人敢再開口說話,各自站在昨天的位置等待著機器的開啟。

原本是二號、三號、四號、五號共同在一根履帶上麵工作,三號在所有人眼中莫名消失了,此時三號的位置上空無一人,屬於他的那條流水線也沒有再出現罐裝的蜂蜜。

而彆人眼中的一號,真正的三號也沒有打算去自己昨天的工位上,今天他是蟻後,一如昨天的蟻後一樣,今天他也不需要做這些事情。

他要想個辦法,讓其他的人犯錯,犯錯才能異變,而蟻後是有權力可以調快履帶的速度的。

三號默不作聲的慢慢加快了履帶的速度,一群人手忙腳亂的努力追上逐漸變快的履帶。

這種速度的加快雖然是逐漸遞進的,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速度的變化。

從一開始的慢悠悠等著蜂蜜罐頭傳送到眼前,逐漸演變為高度集中注意力眼疾手快才能勉強跟上的程度。

雖然疑惑,但沒有一個人能開口問是什麼情況。

螞蟻人的身體有六隻手足,已經慢慢有人嘗試使用中間那對手了。

從最開始的不協調,但逐漸習慣,但就算這樣,他們還是僅僅能勉強跟上。

大家都是經曆過數次副本的人,身體的機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甚至長時間的不吃飯也可以,在最初的慌亂過後,漸漸也適應了這麼快的履帶速度,沒有一個人出錯。

三號的失望難以言表,但履帶速度已經被他拉到最大了,他來來回回的在車間之中走來走去,焦躁又煩悶。

本以為今天也會像昨天一樣,在這個車間一待就是一天直到吃晚飯時才會被允許離開,誰知牆上的指針指到十一點半時,三號腦海裡又出現了那道聲音。

“叮咚!請蟻後組織工蟻們在十二點準時到達育嬰室,給小螞蟻們喂食。”

三號聽到了,懶得開口,冷眼看著對此一無所知的其他人繼續重複麻木的檢查罐頭的工作。

不出他所料,在十一點五十的時候,車間裡麵的喇叭聲響起:

“叮咚!請所有工蟻在十二點準時到達育嬰室,給小寶貝們喂食。”

隨著喇叭的聲音響起,履帶的運轉也隨之停下,所有人抬頭看向車間牆上的鐘表,此刻已經十一點五十了,而育嬰室在哪裡他們還並不知道。

因為知道了隻是在工作的時候不能說話,車間機器停下之後,也有人大著膽子開口了:“育嬰室在哪裡?”

“跟我來。”沈嶺竹從後麵走出來,並解釋道:“門口有張地圖,你們可以記一下。”

沈嶺竹胸口的標簽號碼是十三號,他給其他人的影響感不深,平時比較沉默寡言。

“十三你不需要再看一眼嗎?”六號站在門口掃了一眼那張布局圖,具體的地點倒是不多,但是路線有些彎彎曲曲的。

沈嶺竹走在前麵帶路,聞言沒有回頭,“不用。”

十二點就要趕到,現在隻有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育嬰室的位置設置在地下,從車間出來,一直往南邊走能看到一個屋頂尖尖的房子。

一群人走到最後,已經跑起來了,房子裡麵的結構也沒來得及多看,就從中間的地道入口走了進去。

地道裡麵陰暗,卻很乾燥,走在裡麵看不清人影,隻能看見隱隱綽綽的身形。

他們的身體是螞蟻人的身體,走在路上腳步輕得幾乎難以察覺,可越往裡麵走,他們越發能聽到一種悉悉索索的聲音。

那種聲音讓人在黑暗中本能的聯想到蜘蛛或者其他的什麼多足蟲類爬行在塑料口袋上,陰暗的環境越發能加深人的聯想,越來越清晰的悉悉索索的聲音聽得人頭皮發麻。

“我不行了,這個聲音是什麼啊,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黑暗之中,看不見是誰在說話,隻能聽見熟悉的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

這不會令人覺得聽到人聲而有種找到同伴的安心,反而會覺得是有什麼東西變成了自己的模樣,擁有著自己的聲音,在黑暗之中無聲的凝望著自己,等待著取而代之。

幽深的黑暗,是一切恐懼的來源。

沈嶺竹道:“螞蟻爬行的聲音吧。”

“育嬰室,螞蟻的嬰兒就是一堆小螞蟻了。”黑暗中,他似乎是笑了笑。

他話說完沒多久,眼前就豁然開朗起來,鑲嵌在牆壁裡麵的不知名的石塊散發著幽幽的黃色光芒。

滿牆零散的石塊,讓所有人能清晰的看清楚眼前的場景。

可惜的是,看到的一切卻令人忍不住想要砸碎光的來源,好讓自己無知者無畏。

土腥味強烈的地洞之中,密密麻麻的全是黑漆漆的小螞蟻在爬行,它們密集到堆成了一座小山在中間,彼此踩著同類的身體在螞蟻山中爬行。

悉悉索索的聲音,正是眼前這一堆螞蟻爬行發出的聲音。

僅僅他們站在這裡的這一會功夫,就有不少小螞蟻圍在他們身邊悉悉索索的爬。

而靠近螞蟻山的地方,擺放著一張土色的木桌,桌上是十五個小碗碟,碗碟的中央,是滿滿的一大罐密封起來的蜂蜜。

沈嶺竹看著看著,心下越來越沉,他小心翼翼的避開自己腳邊的螞蟻,慢慢蹲了下去。

“怎麼了?”

沈嶺竹突然的舉動,讓不少人都朝他看去,性格外向些的六號更是直接問出來了。

他問出聲,卻聽不見沈嶺竹的回答,忍不住上前拍了拍沈嶺竹的肩膀,“十三號,你發現什麼了?”

沈嶺竹站了起來,麵色不太好看,“這些螞蟻上,有的長著人的臉,有的沒有。”

“什麼?”

“怎麼可能?”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齊齊震驚,他們蹲下身去,認真看著地上悉悉索索埋頭爬行的小螞蟻們。

螞蟻很小,小得有些看不清臉。

六號大著膽子伸出手,讓一些螞蟻爬上他的手上,一雙眼睛幾乎要看成了鬥雞眼。

突然他猛地尖叫一聲,將手上的螞蟻甩了出去。

“我看到了!”六號失聲叫道,他胸膛劇烈起伏著,心砰嗵砰嗵跳得飛快,剛剛看到的那一幕在他眼

前不斷閃過。

螞蟻細小的身體上,長著一張縮小的人類的臉,它橢圓形的頭是黑色的,臉卻是人類的膚色,上麵的五官就是人類的五官。

沒有普通螞蟻的口器,嘴唇之類的,也是貨真價實的人的嘴巴。

不是以往自然界那些長著人臉花紋,鬼麵花紋的動物,而是一張真真正正的人的臉。

臉上的表情痛苦扭曲,雙眼不斷地往外流著眼淚,可他的嘴角在笑,那是一張男人的臉。

就像一個活人,被困在了螞蟻的身體裡麵。

其他人也看清楚了那些螞蟻長著的人臉,聽到六號突如其來的尖叫聲,下意識嚇得一個哆嗦。

這其中,表情最為恍惚,最奇怪的是七號。

七號說話的聲音很猶豫,很慢,像是害怕驚動了什麼一樣,又像是怕戳破自己內心的一層欺騙自己的泡沫,“你們說...我在這裡的螞蟻上看到一張熟悉的人臉...”

七號乾笑一聲:“也...也沒什麼特彆的吧?”

“隻是巧合而已對吧...可能隻是臉長得像而已....”說道最後,他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對吧?”

眾人沉默,沈嶺竹看向他,“你看到了誰的臉?”

七號感覺到自己的嗓子乾啞,像是被一團麵糊堵住了喉嚨,怎麼也說不出那一句話。

他咽了咽口水,用儘了腹腔的力量一般艱難的吐字,“我看到了...我的表姐...的臉。”

“遊戲登錄的時候,我和她在一起,我們一起進入了幸福農場。”

說話的時候,他的痛苦肉眼可見,“我通關了,我表姐被留下了。”

“當時我還不知道她會麵對什麼,聽到通關人數的時候,我以為她死了。”

可是現在,他在這一堆螞蟻山裡麵的螞蟻看到了他表姐的臉,痛苦扭曲,雙眼絕望的流淚。

七號很想說服自己,那隻是一張相似的臉,或者說服自己那隻是一張臉,不是他的表姐。

可腦海裡麵,他不斷的回想自己看到的那張臉。

小得不足半厘米的螞蟻尖橢圓形的頭上,那張跟他表姐等比例縮小的一模一樣的臉。

那雙包含痛苦和絕望的眼睛,讓他沒辦法說服自己,讓他感覺,他表姐的靈魂就被禁錮在那具僅僅隻有一兩厘米的螞蟻的身體裡。

越想,七號心裡越發麻,他下意識縮了縮手,卻恍惚間感覺自己的手上有一點淺淺的濕意,頃刻,他想到了表姐那張哭著的扭曲笑臉。

手上的濕潤,會是長著表姐人臉的那隻螞蟻的淚嗎?

七號忍不住甩了甩手,想將手上的濕潤和內心深處的發毛一起甩去,甚至兩隻手放在一起不停的搓。

將手搓得生疼也沒停下。

眼前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螞蟻,它們茫然無目的的爬動著,在這樣龐大的螞蟻群之中,七號已經找不到他看到的長著表姐臉的那隻螞蟻了。

他看著這堆疊成山的螞蟻,聽著耳邊悉悉索索的聲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七號的話讓所有人不寒而栗,能站在這裡的,都是幸福農場裡麵成功活下來的幸運兒,他們誰都記得,在那場遊戲結束時,現場坐在屠宰表演觀眾席上無聲看著他們離開的人。

幸福農場的副本一結束,播報的通知裡麵說出的人數,死了幾十億人。

可現在,他們之中有人在腳下螞蟻的人臉裡麵看到了熟悉的人,這代表著,有一種可能。

他們也許窺探到了幾十億人死亡真相的冰山一角。

可能那

幾十億的人並沒有當場死亡,而是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他們的身體也許消亡,意誌在痛苦之中磨滅,隻有潛意識還知道自己正在遭受怎樣的痛苦,所以那張張臉上,才是痛苦扭曲的,所以他們的眼中才是絕望流淚的。

這一堆螞蟻之中,有人臉的占據少數,但在這樣密密麻麻的螞蟻群裡,就算是少數,也是一個令人發指的數量。

而那麼多的人臉螞蟻,卻都對他們的到來無動於衷,混跡在其他的螞蟻之中,茫茫然的爬行。

他們似乎,並沒有人類的思想和意誌了,人類的身體消亡,變為厘米大小的螞蟻,思想和意誌泯滅,淪為低等的無智慧生物,隻有臉上那一張飽含痛苦的臉,能作為曾經是人類的象征。

在死一樣的沉默和寂靜當中,不知從哪裡傳來的聲音響起:“請及時給育嬰室的小寶貝們喂食,喂食時間:十二點半至晚上九點半。”

每個人心裡都沉甸甸的像是壓著一塊巨石,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如同隻置身於空氣稀薄的高山之上,拚命的吸氣卻也隻能感受到胸腔的刺痛,而非氧氣。

各種情緒紛雜,調出了一碗苦澀到極致的湯,百味雜陳反而讓人說不出具體心裡麵的感想。

在這個像原始的土洞之中,同樣有一個與環境格格不入的鐘表高掛在鑲嵌著零散發光石頭的牆上。

此時的時間是十二點二十七,距離喂食開始,還有三分鐘。

長而重的歎息聲響在這個土洞之中,一貫沉默的十四號開口道:“也許,也許隻是這些螞蟻吃了那些人的屍體上的肉,才會長出一張人臉來。”

他說著自己的猜想,可話語之中的語氣,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寬慰其他人。

而聽到這話的所有人,一時間也不知是靈魂禁錮在螞蟻的身體當中,思想泯滅讓人絕望,還是早已死亡,隻是屍體被螞蟻吃掉令人絕望。

沉默的打開罐裝蜂蜜,將裡麵的蜂蜜倒在每一個小碗裡麵,這裡有十六個螞蟻人,但是“一號”是蟻後,並不需要做這些,他隻需要站在一旁監工就行。

那道聲音讓喂麵前這一堆密密麻麻堆疊成螞蟻山的小寶寶們,可十五個人從來沒乾過喂螞蟻的事情,都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弄。

下意識的,四號問出了自己的疑問:“是把這個碟子放在地上讓它們來吃嗎?還是端著碟子往螞蟻堆裡麵滴蜂蜜啊?”

而他絲毫沒有注意到,此時牆上的指針已經無聲無息的來到了十二點三十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