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霽費力地撞開院門,門板不支。他抱著淨霖滾身而入,躺在雪中痛苦喘息。吃下的靈氣並不如他所料,不似淨霖那般甘甜溫和,而是橫衝直撞地刺骨寒冷。
蒼霽終於覺得冷,他摸到淨霖後背,血已經凝結成了冰碴。他俯首銜住淨霖後領,將人連扯帶拉的弄到懷中。
“淨霖。”蒼霽抵耳喊,“淨霖。”
淨霖眉心死氣沉沉,蒼霽拖著他,移到了牆角。體內醉山僧的靈氣仍在作亂,激得蒼霽手腳細抖。他額抵上淨霖鬢邊,將淨霖頰麵的血舔舐乾淨。冰涼涼的甘美化成一捧捧的溫泉,從蒼霽喉中鼓冒出溫柔暖意,燙得他顫抖平息,逐漸壓下了醉山僧的那一股。然而蒼霽看不見,他靈海中的魚相已經起了變化,形態略異於之前,隻是尚不明顯而已。
蒼霽略恢複些氣力,便須立刻尋找托身之所。他深知醉山僧必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此地的暉桉也會厲行巡視。
蒼霽打量四下,是個簡陋窄院。他用腳合上院門,卻沒有在此停留,而是抱起淨霖單手翻上屋頂,貼著夜色摸索去了更加幽深的矮巷。他無聲無息地落進矮巷,沿牆直入裡邊。
一道矮門緊扣,蒼霽聽了聽,不見有人,便重力撞開。內室的餘熱如浪撫麵,驅寒煨身。他抵上門,在磕絆的雜物中,將淨霖翻放於床上。
這屋子窄小,梳妝匣卻滿是滿當。妝鏡擦拭潔淨,陳櫃中溢出的薄衫輕紗多是豔俗之色。小爐尚暖,溫著壺酒。
蒼霽貼著淨霖橫身躺下,近看淨霖唇上泛白。他覆著手指擦了幾下,麵上漸溢凶色,擦得也有力些,擦出些紅潤後方才停手,將淨霖避著傷口抱進胸口。
他這樣抱著淨霖,好似就能夠讓淨霖暖回來、醒過來。
花娣凍得裹緊絨襖,跌跌撞撞地撲到門上,想做稍歇。她身上還汙著,酒氣衝天,心裡漚成了臟水,惡心得她幾乎要吐出來了。可誰知她不過是靠一靠,人便一
個撲通倒進去了。
“哪個狗Ⅰ日的偷到老娘……”她罵罵咧咧地爬起身,撐著梳妝台,掐腰要繼續罵,卻又戛然而止,訕訕地說,“……狗|日Ⅰ的還睡在老娘床上。”
花娣轉頭提聲,尖聲喊:“抓賊呀!”
聲音才出,蒼霽已經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口,一腳關上門,將女人拎回來。花娣鵪鶉似的掙紮,覺得蒼霽臂力駭人,再扣緊一分她就得見閻王了。
蒼霽低聲說:“打個商量?銀錢好說,借住幾日怎麼樣。”
花娣掙開口:“話說得好聽!躲仇家的吧?啊,萬一人砍到老娘門前,我該找誰哭?!”
蒼霽手臂一鬆,終於讓花娣落地。花娣爬身到另一邊,攥緊簪子飛快後退,摸著脖頸喘息。
蒼霽蹲下身,眼裡的凶悍抹得一點兒不剩,隻餘著一絲絲一縷縷的為難和躊躇,襯著這張臉活脫脫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郎。
他目光懇切又討饒:“姐姐,給個活路行不行?”
花娣不好糊弄,並不鬆口:“乖弟弟,咱也是一介女流之輩,下三濫門檻裡混點飯吃而已,沒道理為難我是不是?”她仰仰頭,“門外右轉幾步路,現成的客棧由你住。”
蒼霽麵容線條回緩,在眉端壓成了一副心事重重的苦惱。他點了點床上,話繞舌尖難了半晌才吐出來:“救救命罷。”
他若說些花言巧語,花娣必然不信,可他偏偏似有難處卻不道出的體恤樣,倒還真讓花娣動了惻隱之心。花娣到了這個年紀不是沒有過孩子,但正如她自己說的,下三濫門檻裡混飯吃的女人,誰敢生個孩子來討債?連爹都不曉得是哪個呢。
蒼霽一目了然,連少年人的忐忑細節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因著這張臉,顯得既不違和,也不古怪。
花娣戒心稍退,仍坐不動,而是望了床上:“兄弟倆?”
蒼霽神色尷尬,有苦難言。花娣見識多廣,當下略一抬眉,甚解地說:“有甚麼說不出的,不就是斷袖麼?往上去暗地裡好這口的多了去,各個裝得人模狗樣罷了。”她插|回簪子,頗顯造作地掐腰起身,“被人趕出門的吧?”
蒼霽不知“斷袖”是什麼,但他慣會裝腔作勢,於是麵上不露,隻頷首回應。
花娣一看被褥,倏地變色:“怎這麼多血!”她素指一掀,顧不得擺譜,愕然道,“傷得這樣重,不請大夫是要死人的呀!”
蒼霽胸口一窒,眉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