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方?才回來,故而不知。近幾?日閻王爺好事將近,正要迎娶隻狐狸,整日耽於酒色,哪有時間理會案子。”
蒼霽和?淨霖相對一眼,異口同聲?:“狐狸?”
“不錯。”鬼差說,“正是一隻斷尾白狐。這?白狐原先流連渡口,尋著什麼人,被閻王知曉後招於殿中,卻被他的樣貌迷惑了心神?,竟大鬨著要娶人家。可那白狐本為雄的,寧死不從。”
“閻王失心瘋了麼?”蒼霽說,“這?狐狸已有人了!”
“管他有沒有人,入了閻王殿,除非閻王開?口,不然他哪逃得出?”鬼差合筷,起身做了一鞠,笑說,“多謝兄弟招待!我便在這?渡口當差,日後若有什麼事,大可來找我。我賤名?奉春。”
說罷鬼差饜足轉身離
去,淨霖多望他一眼,見他氣度不凡,竟有些不像普通鬼差。
“閻王殿何處?”蒼霽早已不耐,起身欲走,“千鈺不可丟。”
“閻王殿隔重天?塹,要渡忘川越迷山才可到達。”淨霖示意?他稍安勿躁,說,“他既要娶人,便須遵循禮數。大婚前夜花轎將停離津一宿,次日由閻王渡船引回才能算數。我們隻在離津待花轎送來便是了。”
蒼霽與淨霖歇於離津,此處無日也無月,約摸兩天?的功夫,終於見得渡口張燈結彩,城中紅綢高懸。
蒼霽伏窗而觀,問:“怎麼城中的鬼皆哭個不停?”
“觸景生情,觸目傷懷。”淨霖說,“他們久留此處,前塵舊夢曆曆在目,忘不掉也回不去。”
“人這?一世,不如意?的事情占據大半。”蒼霽說,“有什麼值得哭念的。”
“雖說不如意?之事十有**,但仍有一件是滿心暢快。為這?一件,苦也甘願。”
蒼霽說:“太苦了,甜也嘗不出來。”
倆人言語間,蒼霽忽見十餘隻鬼差扛著大紅轎輦騰空踏鎖鏈,正在疾步渡忘川。他陡然精神?起來,拉著淨霖。
“來了!”
鬼差們喝聲?落轎,渡口轟然驚起灰土。見那轎輦被一圈燈籠點綴,門窗皆釘得死,裡邊黑漆漆的,瞧不清千鈺的人影。鬼差們一落轎,便齊步退開?。地麵頓伏起一頭健壯巨牛,牛背鎖鏈重落,它便拖著轎輦向前。緊接著河麵團騰出呲牙群鳥,如同黑雲一般簇擁著轎輦,不許旁人接近一步。轎輦上跨坐一人,頭戴鬥笠,口銜草枝,揚鞭抽牛。
淨霖說:“那便是閻王吠羅。”
“便是他。”蒼霽撐身,見吠羅鬥笠下?的臉生得唇紅齒白,“看著比我還小。”
“他已一千四百歲了。”淨霖說,“看來他待千鈺分外重視,竟連這?一段路都不肯假借他人之手。”
“可惜他來晚了。”蒼霽說,“千鈺心裡有人,哪有他的位置。”
淨霖側首,說:“你這?般了解千鈺?”
“是啊,見他乖巧柔順,可愛得很。”蒼霽抱肩,“況且他已為人夫,許多事情我都須向他討教?。”
淨霖不做聲?,聽下?邊吠羅已經踩著橫木站起身。他一手撐轎
輦,一手抬起鬥笠,衝四下?朗聲?說:“明日爺爺我要娶親!離津萬鬼皆來吃酒,宴席擺上十萬桌,八方?來者皆是客!你們全部都得喝!給我高高興興鬨一場!”
群鳥齊鳴,巨牛刨蹄,足足在離津城繞了三圈才作罷。末了,吠羅扔鞭下?轎,倚著窗邊對千鈺說:“心肝兒,今夜之後,你我便是夫妻了,前幾?日答應你的事情,便一概不算數了!夫妻同房天?經地義,沒道理再將我拒之門外是不是?”
千鈺一拳重捶在窗板,寒聲?說:“我已有夫!”
“不是死了麼?”吠羅吐著草枝,“人命譜上寫?得清楚,是個短命鬼。彆憂心,我還能活上幾?千年,能同你白頭到老,可比凡人更有時間。”
“放我出去!”千鈺從縫隙中看著他,一遍遍地說,“我已有夫。”
吠羅負手踢了踢轎輦,說:“我長?得不如他好看麼?我修為不如他高麼?他能給你的,我全都能給。休說幾?張紙,幾?句詩,就是這?黃泉半壁,我也能給你。心肝兒,何苦再受苦楚幾?百年,將這?一腔深情皆移於我身上,你不也能快活許多?”
“你根本不明白這?世間情字。”千鈺頭抵在窗,彆開?臉,“……我不要彆的,我隻要左郎!”
吠羅卻偏頭對他說:“你生得真好看,比之九天?境,也隻有東君和?臨鬆君能壓你一色。我愛惜你的顏色,是真心欲與你好,你怎可不要?”
千鈺已知他根本不懂,隻說:“你若真心愛惜好顏色,何不娶東君?”
“東君皮囊雖豔,本相卻凶。況且他又是血海邪魔出身,與他一道,我心裡慌。不過。”吠羅笑一聲?,“幾?百年前,臨鬆君曾經於雲端垂聽凡說,側顏羞煞天?地萬靈,連笙樂女神?亦要避退。臨鬆君位列君神?之後,曾論天?地第一色的笙樂便不再見人。不瞞你說,臨鬆君未死時,我便是打定主?意?要娶他的。”
蒼霽原先還能聽一聽,聞到此句,手底下?的窗木“砰”聲?而裂。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觀閱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