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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前夜 雪滿山崗 99962 字 2個月前

淩晨五點起床,做妝造的間隙,許初允聽到旁邊眼生的兩個女生在捧著手機討論。

“好浪漫啊,還會把初戀紋在手腕上紀念……”

“這就是傳說中的白月光吧,好好奇江董當初到底為什麼跟初戀分的手。”

聽到了熟悉的名字,許初允下意識地看過去。

隔著不遠的距離,許初允隱約看清了,女生手中的屏幕,是一張照片的樣子。

許初允低頭滑開手機,上了微博小號。

才明白,為什麼那兩個女生會這麼說。

起先是出現了IP在美國的人,自稱是他的大學同學。

【好像真的是我大學同學,就記得當時那個圈子裡一起玩的都挺有錢的,但是真沒想到這麼有錢…】

很快就有聞聲而來網友反駁:

【說謊也不打草稿,全網都沒人知道他的教育背景,稍微詳細一點的信息都查不到,博主肯定是蹭熱度的,典中典。】

發博的博主被人汙蔑蹭熱度,倔脾氣也上來了。

為了證明她確實是江聞祈的大學同學,她連夜翻出曾經的照片,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我本科也在WUSTL,當時周末去了一個同學家玩,合影過一次。】

博主PO出了一張IG的截圖,女性英文名發布的,時間線是五年前。

【Have a crush on someone :)夭屋兒耳起五耳吧一】

配圖背景是典型的美式彆墅,湛藍如洗的天,熱烈清透的日光,波光粼粼的藍色遊泳池。

合照左側,是年輕時的江聞祈,眉目深邃,輪廓分明,天生帶著股冷感和散漫的勁。

還沒有現在這麼強的壓迫感,一慣不變的是周身漫不經心的氣質,好似沒有什麼能提起他的興致。

情緒卻比現在要外露幾分,像是拍攝者在催他合照,他眉宇間有幾分明顯的不耐。

但還是配合地,視線滑向鏡頭,餘光淡淡。

畫麵有幾分模糊的顆粒感,平添幾分懷舊的味道。

許初允對江聞祈的過去沒有任何了解。

然而透過這張照片,隱約可以拚湊出他二十歲出頭的影子。

他的手腕並未佩戴任何腕表,乾乾淨淨,連帶著那串黑色的英文紋身也看得明晰。

許初允輕輕念出口。

SHE.

這張照片跟之前的敲鐘新聞照一樣,瞬間火遍全網。

而恒行集團的股價,這兩天隨著董事長的意外走紅,股價也一路上漲。

許是方方麵麵的利益交錯,對於網友們的玩梗,集團公關部並無任何下場的舉動,算是默認,又博得了無數人的好感。

一時間人人都在討論那個SHE是誰,有猜測初戀的,有說是忘不掉的白月光的,議論紛紛。

【是名字的拚音縮寫嗎?還是什麼神秘代碼?】

【不知道這位SHE女士會不會後悔,曾經錯過了一份滔天的富貴……】

【看到江總也有念念不忘的初戀我就放心了】

……

又一場夜戲結束,已是深夜十一點。

許初允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酒店。

助理就住在對門的雙人標間,告彆後,許初允刷了房卡,嗒的一聲打開。

許初允進門,順手帶上門,打開燈。

柔黃色的光線灑滿房間。

這次劇組的條件不錯,給了她一個商務套房。

許初允正準備先去臥室拿洗漱用品,卻在路過客廳時一滯。

一個本該在國外,絕對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江聞祈?”許初試探著出聲,走近了幾步。

男人陷在沙發裡,半闔眼似在小憩息,領口微敞。

聽到腳步聲,他未曾掀眼,隻是沒什麼情緒地道:“江太太記得發朋友圈,卻不記得回消息?”

許初允過去的步伐微頓。

朋友圈?

最近行程很緊,她忙得天昏地暗,到酒店基本簡單洗漱之後就倒頭就睡,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打理賬號。

工作號也交給了助理在打理。

她猜應當是助理替她發了拍戲的互動花絮營業。

所以他匆匆回來,隻是為了問罪她為什麼不回消息?

許初允不想多說,徑直回房想要洗漱。

隻是剛打開臥室門,還未走進去,就被一股大力攔住。

江聞祈掌著門,居高臨下地瞥她,“啞巴了?”

“……”

許初允深吸一口氣,問:“你怎麼回來了?”

江聞祈卻沒回答她,而是問:“為什麼從翠庭彆苑搬走了?”

“說來話長。”許初允說,“一點小事而已。”

“一點小事?”

江聞祈垂眼看她,緩慢地反問。

臥室裡沒開燈,他的身形處於光與暗的分界線,幽深得讓人分辨不清他的語氣。

許初允字句平穩而清晰地解釋:“對,一點小事,你不是很忙嗎?還在那麼遠的地方,我怕你工作太累,就想著不影響你,我自己可以處理。”

“我明天還要早起拍戲,先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明天還要工作,許初允不想因為狀態差被導演罵,也不想影響全劇組的進度。

她需要努力工作賺錢,來養活自己,和奶奶。

說完,許初允轉身想要去臥室的洗手間。

“……你的處理方式就是搬走?一點東西都不留下?”

江聞祈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氣笑了,“你之前要求我不管你家裡的事,事事征求你的同意。我答應你,也尊重你。”

“那你呢?我之前說過,讓你對我多一點信任。”

江聞祈另一隻手挑起她的下巴,虛虛扼住,語氣不帶溫度,“你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哪怕一次?”

許初允偏過頭去,躲開他的手,沒有看他。

安靜的室內,江聞祈的話落下來,沒有任何回應。

像是小小的沙粒落入渺茫無垠的大海,激不起任何波瀾。

江聞祈心微抽了一下。

僅僅是離開幾天,她就連一句話都不願回應他了。

理智和情緒在翻滾著。

沉了幾息,江聞祈忽而鬆開了手。

“等你想說了再找我。”他淡淡道,撈起沙發上的大衣,向門口走去。

將要開門的間隙,江聞祈卻忽而聽到了微重的呼吸聲。

伴隨著一點壓抑的泣音,微弱,像受傷的小獸。

“……”

指尖懸空在門把手上幾秒。

江聞祈忽而走回許初允身邊,扳過她的臉,讓她正麵直視他。

卻在看清她臉頰的刹那,動作微頓。

她低著頭,這個角度看過去,烏羽似的睫輕顫著,掛滿了淚珠,正無聲地掉著眼淚,眼尾泛著紅。

迷迷蒙蒙,似潮濕的霧氣,隱忍又清麗,脆弱又引人憐惜。

讓人一刹那失掉所有發脾氣的能力。

“……怎麼了?”

江聞祈問,語氣不由自主地緩和下來,伸手將她抱入懷裡,輕聲哄著。

這次許初允沒有拒絕。

她將淚珠蹭到他的襯衫領口上,捏著他的衣袖,聲線不穩,委屈地控訴:“……他們欺負我和奶奶,連你也欺負我。”

似雨中細細的風箏線,隨時都會被雨簾折斷。

“……他們怎麼欺負你了?”江聞祈問,一隻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大腦飛速運轉著。

許初允偏過頭去,借他的肩膀擦乾淨淚珠,明顯不想多說的樣子。

“不想說就算了,但我怎麼欺負你了?”江聞祈繼續問,誘哄的口吻。

許初允沒說話,伸手拉過他的手腕,小指微挑開那塊價格不菲的腕表。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他腕骨上的突起。

一下又一下。

作者有話說:

這章不太滿意晚點修文

最近很容易卡文,更新時間不穩定,大家千萬彆熬夜等。

*新聞報道有參考網絡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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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 新婚

◎“知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欺負?”◎

她微涼的小手就這樣一下下輕撫著他手腕處凸起的骨頭, 貼著他的皮膚,很軟,似豆腐。

江聞祈心頭微動, 喉間發出一個含混的音節,“嗯?”

語調微揚,有幾分詢問的意思。

“我有點好奇, 你手腕這裡是什麼?”許初允說。

“一個紋身而已。”江聞祈隨意道。

“什麼時候紋的?”許初允問。

江聞祈回憶了一下, “十八歲吧。”

十八歲……那就是十年以前了。

所以真的是他初戀女友的名字?

許初允歪了歪頭,“這算不算你遲來的叛逆期?”

江聞祈笑笑,沒說話, 像是也不太想就這個說太多。

許初允看出了他的態度,他好像也不太願意提及這件事。

她從來不清楚他的過去, 也無從得知他在國外上學的經曆。

這些都是, 她未曾了解過的、參與過的。

許初允的心微沉地落了下來。

按理說,作為成年人, 最心照不宣的就是不探尋彼此的過去。

她不該探究。

然而。

明知道前麵埋了地雷,一不留神就會引爆, 許初允還是問:

“具體是什麼?”

江聞祈看她一眼, “很好奇?”

她的問題一直彎彎繞繞的, 圍著這個。

“嗯。”許初允重重地點頭。

出乎意料的。

江聞祈解下腕表,給她看。

許初允沒想到他就這麼答應了,有些抑製不住好奇心,捏著他的手臂,低頭看去。

經常戴表的緣故,他那一截的皮膚相比手臂彆的地方, 還要再白幾分, 隱約可以看到浮著的青色靜脈血管。

【SHE SEEMED A THING THAT COULD NOT FEEL THE TOUCH……】

字體很小, 還全是大寫,許初允拚拚湊湊才念出這一段英文。

原來那三個被網友們議論紛紛的字母,根本不是人名拚音,就是單純的第三人稱而已。

更像是一句是詩。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許初允仰著頭問。

江聞祈忽而抱起她,許初允‘啊’地一聲,抓緊他的手臂,“乾什麼。”

“站了一天不累?去床上坐著,我慢慢給你講。”江聞祈將她抱到床邊。

許初允微鬆一口氣。

但看著江聞祈將要鬆手把她放到床上,許初允掙紮起來,“我還沒洗澡,沒換衣服,不能上床——”

江聞祈沒鬆手,又將她抱到浴室門口才放下。

許初允剛要開口,江聞祈又問:“換洗衣物和浴巾在哪?”

“行李箱裡。”許初允說。

江聞祈‘嗯’了一聲,“我去給你拿。”

臥室裡隻放著一隻天藍色的玉桂狗行李箱,很顯眼,江聞祈一眼看到。

他打開來,小小的行李箱,裡麵分門彆類地放著各類瓶瓶罐罐,護手霜、麵霜、水乳、防曬霜,散發著櫻桃味的酸甜果香,一兩件保暖內衣,最上麵的是毛茸茸的粉色碎花睡衣。

這邊,許初允打開浴霸,暖橙色的浴霸源源不斷地提供著熱度。

江聞祈很快回來,站在門邊遞給她浴巾和衣物。

許初允一眼看到放到最上麵的……

薄荷色的法式蕾絲花邊,輕薄,細膩。

甜美清純風,兩邊是細細的係帶,前麵綴著一個小巧俏皮的蝴蝶結。

許初允不敢想象江聞祈取這件內衣時的畫麵,低著頭快速接過。

隻是指尖一個不穩。

輕薄的衣料就晃悠悠地飄落在地上。

江聞祈先她一步撿起來,倚著門薄唇微勾:“我重新給你拿。”

“……不用了!”許初允果斷拒絕,“我自己來。”

洗完澡後,許初允將衛生間裡的吹風機拿出來,“你也快去洗吧。”

“嗯。”江聞祈放下手機,起身,卻並不是去浴室,而是走到許初允身邊。

許初允剛坐在床邊將吹風機的插頭插好,江聞祈就極其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吹風機,打開開關,試了下溫度,替她吹起頭發來。

溫熱的暖風徐徐吹過,他以指為梳,輕按著她的頭皮,為她吹頭發。

很難想象,那雙簽署過無數合同文件,輕而易舉就攪動商界風雲的手,此刻正在專心地替她吹頭發。

待給許初允吹完頭發,江聞祈去洗澡。許初允便爬上床,看了一下微信裡的消息,又隨便刷了下微博。

隻是小號天天都在給她推送江聞祈相關的新聞。

看到評論區無數人叫他老公,自稱是江太太,明明知道彆人隻是玩梗,許初允心澗卻還是泛起微澀的潮汐。

她看得太過入神。

身側的床輕微凹陷,許初允才發現江聞祈已經洗完澡回來。

江聞祈在她身側上床,許初允很自覺地放下手機,挪過去,在他懷裡找了個習慣的姿勢,舒舒服服地靠著。

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沐浴露香,清清爽爽的,混著屬於他的皮膚的味道。

溫暖又乾淨。

“快給我講。”她扯了扯他的睡衣衣角,“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到底為什麼會紋在那裡?”

江聞祈沉吟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這是拿來遮疤痕的。”

“……疤痕?”許初允睜大了眼,“怎麼會是疤痕……”

手腕上的疤痕。

她察覺到什麼,瞬間止住了話音,不敢再問。

江聞祈輕輕把玩著她的手指,昏暗的室內,他輪廓清雋深邃,神色有些晦暗不清,語調也低低的,“嗯,是疤痕。”

“為什麼會……”許初允說了幾個字,又頓住。

江聞祈輕描淡寫道:“小時候,母親精神狀態不太穩定時,會傷害自己,我力氣太小,隻能這樣阻止她。”

許初咬住唇,克製住倒吸一口冷氣的衝動。

到底是怎樣的母親,才會……在兒子的手腕上這樣。

“這是《百夢一事去》裡的一句詩,她走得很解脫,後來我紋了這個,來掩蓋疤痕。”

許初允心口微窒,像是心臟被人捏了一下。

她低頭去仔細端詳他的手腕,觀察得很認真。

隻是紋身師的功力很到位,能感覺出來有過橫豎的傷疤,卻無法仔細辨彆,究竟是哪種利器造成的痕跡。

許初允小心翼翼地捧著他的手,輕輕吹了口氣,忍著喉間的哽音問:“……還痛不痛?”

江聞祈看著許初允小心翼翼的動作,很淡地笑了下,重新戴上腕表遮住,“過去很久了,不痛。必要的時候,能用它來提醒某個人。”

許初允恍然明白了一些。

然而更多的疑問撲麵而來。

為什麼他的母親精神不穩定?他的父親江永濤一共三任妻子,他母親又是哪一任?為什麼會落得這個結局。

聽江聞祈淡然的口吻,又為什麼會用這個來提醒他父親?

太多未知,許初允隱隱約約感覺,背後是更大的謎團。

像黑暗牆角不為人知的隱事,潮濕又逼仄。

又或許是無人知曉被掩埋的往事,深挖出來隻會帶來更大的傷口。

“還有什麼想知道的?”江聞祈問。

許初允回過神,輕聲道:“沒有了。”

最大的疑問已經得到了答案。

這句詩是他為母親紋的,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白月光或者初戀,就夠了。

江聞祈忽而低頭咬她的唇,語氣沉沉,“就這麼件小事,也算我欺負你?”

這是開始秋後算賬了。

唇瓣相觸,又分開,僅是蜻蜓點水的吻,相觸的身體開始升溫變熱。

他的呼吸也微重,炙熱的氣息撲灑。

許初允心跳得很快,手腳開始泛軟,身體已經先一步地投降。

“知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欺負?”

江聞祈低頭舔吻她的耳廓,漫不經心地啞聲問。

“什、什麼……”許初允手被他分開,與他十指相扣,找不到著力點,隻能虛虛靠在他懷裡,仰頭承受著。

很快便被他吻得眼神失去焦距,鴉睫掛上細潤的水霧。

他一隻手牢牢地將她抱在懷裡,另一隻手已經挑開她的睡褲,滑進去。

淺杏色的蕾絲內褲被挑開,微涼的手指觸及到她大腿內側溫熱的細嫩肌膚。

許初允瞬間‘啊’的輕吟出聲,腦中瞬間一陣空白,手指緊緊抓住他的衣服,攥緊。

脊背無法自抑地抖了一下。

耳邊一陣陣的盲音,什麼也聽不到。

舒服到極度陌生的體驗,她從來沒體會過。

“我、我還有問題沒問……”

好半會,許初允才緩過神來,伸手止住他的大手,胡亂道。

“什麼問題?”江聞祈動作未停,顯然注意力已不在這上麵。

許初允呼吸了幾下,眼尾因為缺氧泛著紅,“我想知道,你、你……之前談過戀愛嗎?”

“沒有。”江聞祈答得利落,又俯身吻她的鎖骨。

“那……你追過彆的女生嗎?”

“沒有。”江聞祈的唇流連到她敏感的耳部,灼熱的呼吸撲灑,像著了火,慢條斯理地舔吻著。

“那……”

“沒有彆人,隻有你。”江聞祈徑直打斷,堵住她的話音,撬開她的唇齒,入侵。

許初允很快就再也問不出任何問題。

他吻得很深,不帶任何憐惜的侵略,上麵唇舌攪得翻天覆地,下麵腿心也被帶出一片旖旎的潮濕。

室內春潮湧動,空氣不斷升溫。

低喘休息的間隙,許初允聽到他在耳邊啞聲道:“第一次追人,第一次送花,第一次告白,都是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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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 新婚

◎“叫老公”◎

許初允被親得頭暈, 平日清潤的眼眸已是水霧一片。

怎麼會有人一邊告白,一邊吻得這麼欲。

他一點點糾纏她的唇舌,重重地吮她的舌尖, 所過之處都像著了火。

“不、不要了……”

察覺到即將來臨的什麼,許初允手腕發著抖,眼神迷離渙散地喚他, “江聞祈……”

“叫錯了。”

江聞祈口吻冷靜得驚人, 除了嗓音啞了幾分,多了幾分欲感,神色仍是如常, “重新叫。”

許初允咬唇,大腦一片空白, 妥協著叫出兩個字, “哥哥……不要了……”

“錯了。”江聞祈垂眼看她,眸色漆黑濃稠, 像吸引人的旋渦。

許初允知道他想聽什麼。

然而反骨上來,不願看他這樣平靜, 就是咬著唇, 不肯叫。

直到他停住, 遲遲不給她。

許初允眼淚汪汪地看他,小貓似的難捺,可憐又可愛。

江聞祈不為所動。

許初允唇微顫著,終於啟唇投降,尾音浸潤上泣音:“老公……”

“老公在。”江聞祈回應,嗓音低啞, 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老公愛你。”

伴隨著他承諾似的誓言, 許初允也在那一瞬間達到了頂端。

戰栗的餘韻讓她的身體不斷地顫抖著,她縮進江聞祈的懷抱,潮紅的臉頰貼著他的胸膛,失神至極。

許初允嗅到他身上乾淨清冽而又穩定的味道,像是獨屬於他的荷爾蒙,身體被安撫著平靜下來。

耳邊的心跳聲穩定有力,唯有稍快的頻率讓許初允知道,他遠遠沒有看上去那般不動如山、冷靜至極。

江聞祈任由她軟成一灘春水,漾在他的懷中,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幫她平息餘韻。

許初允臉頰燙得快燒起來,羞惱地埋在他的頸窩。

沒法見人了。

就這樣被半哄半騙著叫了。

才明白,他說的那句‘真正的欺負’是什麼意思。

許初允還在平緩呼吸,胸口起伏著,聽到頭頂傳來江聞祈的聲音:“下次能不能多信任我一點?”

原本迷離的眼神,倏地清醒了一下。

“我不是不信任你,也不是不想依賴你。”

許初允聲線還帶著幾分情潮後的軟甜,努力尋找著合適的措辭,“隻是……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習慣現在的日子。”

說出來的話有些抽象,許初允怕表達不清楚自己的意思,想了想,手指撫上他的脖頸,“你知道我父親是怎麼走的嗎?”

“嗯?”

江聞祈扣下她亂動的手指,耐心地回應。

“他處理完媽媽的後事,葬禮結束後的一周,就跟著媽媽一起走了。”

空氣默了幾息。

江聞祈很難想象,十八歲時同時失去父親與母親,這幾年來,他的妻子,是怎麼過來的。

隻能更加用力地抱她。

似要將她烙入他的血肉,用他的身體去保護她。

“那時候我在想,那我是什麼呢?我也是爸爸的女兒啊。”許初允聲音顫抖起來,摟緊他的脖頸,淚珠好似汩汩不斷的湧流,順著他的脖頸落進去。

濕漉漉的。溫熱的。淚珠。

“為什麼爸爸不把我一起帶走呢?一家三口再在天上重新團聚。那時候奶奶捏著我的手說,她隻有我了。我就想,再痛也沒關係,一個人也沒關係,不管怎樣,我要活下去,爸爸不愛我,他更愛媽媽,沒事的,我可以自己愛自己。”

江聞祈很沉很沉地呼吸。

一隻手摟著她,另一隻手輕輕地、一下下地,有節奏地拍著她的背。

許初允說不下去了,肩膀輕顫著,單薄而又脆弱,像一折就斷的蟬翼,靠在他的頸窩裡。

江聞祈伸手抬起她的臉,捧住,看著她泛紅的眼尾,看著她脆弱的姿態,像是海中的礁石被潮汐拍打著,一下又一下,水滴石穿,爛成一團漿糊。

想撫平她所有的哀痛和難過。

想要她永遠快樂。

永遠不必自己一個人。

許初允閉上眼,感受到溫熱的吻再度落到她的眼皮上。

很輕,像櫻花樹下,簌簌飄落的淺粉色花瓣,亦像是冬日裡的第一場雪,雪花落在她的眉眼上。

他吻她的眼睫,吻掉濕漉漉的水霧,用二十多年來最溫柔的姿態,低緩地哄她:“乖乖,不哭。”

在江聞祈的安撫下,許初允也漸漸收住了眼淚,情緒平靜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他的下巴。

江聞祈忽而提起另一件事:“你說的他們也欺負你,他們是誰?”

一提到這個,許初允神色瞬間懨懨起來。

她把叔母叔父一家的事簡單地說了一下。

江聞祈挑了挑眉,“他們膽子倒還挺大。”

簡而言之,蠢人而已。

有想訛錢的心思,有道德綁架的勇氣,唯獨缺乏與之匹配的智力。

他的妻子還是太過善良了。

換做稍微心狠的一點,直接采取暴力一點的手段,她叔父一家無權無勢,毫無背景,又是在江城,根本沒有任何翻起風浪的可能。

“老家的房子,其實也就幾十萬而已,給我一點時間,我多接點戲,也能賺錢買一套給奶奶。奶奶已經八十歲了,我不明白,就為了幾十萬,為什麼不能讓奶奶安享晚年,這麼多年,這麼多年的情分……”

許初允越說越茫然。

親人到底算什麼呢?

“很簡單,因為你父親不在了。”

江聞祈分開她的手指,與她十指相扣,動作繾綣廝磨,語氣淡漠平靜,“人死如燈滅,從你父親生理意義上的死亡之後,你與叔父之間的聯結沒有了。”

“為了一點錢反目成仇的父母子女數不勝數,何況這隻是你的叔父,你們之間還隔了一層。”

“可、可是……奶奶畢竟是他的親生母親啊,他怎麼能……”許初允不理解。

“因為你的叔父結婚了。結婚的本質就是,有法律保障和維係的利益同盟,財產再分配。你的叔父有了新的利益同盟,自然會和你叔母一起,來逼迫你和你奶奶。”

許初允不知道江聞祈為什麼能用這麼冷靜清楚到近乎殘酷的口吻,講述這些。

親人之間血濃於水的關係,從他口中說出,顯得有些殘忍。

許初允長呼出一口氣,隻覺得心寒又疲倦,像經過長途跋涉的旅人,遷徙萬裡的候鳥。

她好想媽媽。

好想她自己的那個家。

許初允忽而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說法?”

“嗯?”

“父母去了天上後,他們留在世界上的遺物不多,兒女算一件。”許初允說,語氣平穩,尾音卻輕顫著,又穩住。

“我呢。”許初允笑起來,黑亮的眸子裡閃爍著隱隱淚光,像倒映在琥珀裡的遙遙月色,疏茫而又破碎,讓人心中發澀,

“不多不少,剛好算一件遺物。”

江聞祈呼吸微重。

微妙的情緒在心口滋長,泛濫,一點點束縛住。

“……小允。”他喚她,執起她的手背。

窗外月色溫柔。

床頭台燈投影在他身上,勾勒的光暈也溫柔。

許初允不明所以地看他。

江聞祈將她的手放在唇邊,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小允。”

他靜靜地看著她,說:

“你不是遺物,是我的寶物。”

許初允怔住。

而後,許初允感覺到有什麼堅硬微涼的東西,落到指尖。

許初允心頭微動,低頭看去。

昏暗的臥室,有璀璨瑩潤的光,影影綽綽地閃爍著。

藍鑽漂亮剔透,在纖細如蔥的手指邊,愈發顯得奪目璀璨。

許初允低呼出聲,“是之前拍下的那枚藍鑽嗎?”

慈善晚宴上,那枚以1.17億天價被拍下的13克拉藍鑽一度占據了新聞頭條許久。

無數人猜測它的去處,然而沒有任何人知道。

“嗯。” 江聞祈將鑽戒戴在她的無名指上,輕輕推進去,尺寸剛好,嚴絲合縫。

近距離看那顆藍鑽,美得純粹無暇,像是超脫自然的奇跡,色澤濃鬱似水,飽滿精致,在夜色裡閃著璀璨的光。

“喜歡嗎?”江聞祈問她。

許初允怔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喜歡!”

她伸手再度摟住他的脖頸,像考拉一樣緊緊抱著他,低低喚他的名字,“江聞祈。”

“我在。”江聞祈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很清甜的果香縈繞著。

溫香軟玉滿懷,她前麵的懨懨和低落都被一掃而空。

被懷中人這樣毫無保留地依賴著和擁抱著,江聞祈的心跳也沉緩微妙,像是空落落的一角被堵上。

她出了些汗,空氣裡因為之前的動作盈著莫名的甜膩香氣,顯得誘人而又引人心潮浮動。

然而再難受,江聞祈仍是壓抑著,替她將被薄汗沾濕的發絲撥到一邊,就這樣靜靜地抱著她。

“江聞祈。”

“我在。”

“我想要很多很多的愛。”

“好。”

“我還想要很多很多的錢。”

“好。”

“我很貪心的,我還要……”

“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江聞祈說,側頭親了親她的耳垂,“讓陸林聯係律師團隊,起草協議,天亮我們就去財產公證。”

許初允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笑得全身都在抖。

他語氣不似作假,不敢想象陸林和律師團隊淩晨一點接到電話時的心情。

“開玩笑的,你怎麼這麼容易當真。”許初允笑著道,眼睛亮晶晶地歪頭看他,“我什麼都不要,隻要你。”

“……就算你隻是短暫地哄我,我也接受。”

“那我會哄你一輩子。”

他說話的神態那麼認真,無名指上十幾克拉的鑽戒分量沉甸甸的人,讓人心裡踏實。

除了他,還會有誰願意花一億哄她呢?

又有誰會因為她家裡的事,而千裡迢迢放下工作回來呢?

她忽而仰起頭去吻他的喉結,輕輕地舔咬著。

江聞祈一瞬間身體緊繃起來,嗓音微啞,語調壓抑地警告她:“……你明天要早起。”

“我隻是想親親你。”許初允語氣無辜,“親你都不可以嗎?”

“可以。”江聞祈呼吸頓了頓,帶著她的手移到彆的地方,“親這裡。”

……

許初允準時被生物鐘叫醒。

昨夜很晚才睡,此刻睡眠嚴重不足,許初允大腦昏昏沉沉的,隻勉強睜開眼看了下窗外。

外麵天色很黑,不知道幾點了。

許初允很想伸手拿過床頭櫃的手機,摁亮看一眼時間,然而手臂酸麻得不行,抬不起來。

她處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身後便是男人溫熱堅實的胸膛,他一手摟著她,似乎正在打電話。

說的是英文,很標準的美式口音,語速快且音量很低,內容聽不真切。

許初允用手肘推了推後麵的人,迷迷糊糊地問:“幾點了……”

她的嗓音還帶著困倦的啞,軟糯糯的,惹人心憐。

另一邊,美東時間下午四點。

One Vanderbilt大樓,會議室內。

突然出現的一道女聲,所有參與跨國線上會議的高管們都是一愣。

白人高管們極少有能聽懂中文的,隻能麵麵相覷,眼神詢問彼此。

“咳、咳咳——”

而左一,剛從國內調到美國的一個男人則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臉也漲得通紅。

作者有話說:

沒do,江總先忍著吧(頂鍋蓋逃走

*父母去了天下,兒女算一件遺物的說法來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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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 新婚

◎“哄我太太”◎

江聞祈切斷通話, 從會議中離線,看了眼時間。

“五點半了。”

許初允聽到身後人的回答,第一時間大腦還沒反應過來。

隨後‘啊’的一聲, 猛地坐起來。

她今天通告排得很滿,六點就得去做妝造。

隻是剛起身到一半,就覺得手臂散架似的酸痛, 根本提不起來。

昨晚折騰到太晚, 身體極度缺乏睡眠,許初允此刻眼睛也睜不開,閉著眼打了下旁邊的人, “都怪你……”

“怪我。”江聞祈捉住她的手,從善如流, “我給導演打個電話, 休息幾天?”

“……”許初允依然閉著眼睛,“不要。”

江聞祈回來一次她就停工休息, 算什麼樣?

磚肯定還是要搬的。

有些隱隱約約的慶幸,還好沒有……又有些隱隱約約的後怕, 如果隻是這樣都……

許初允一邊等身體徹底醒來, 一邊漫無目的地想著, 下次一定得提前約法三章,譬如第二天她要早起上戲的話,絕對絕對不可以亂搞。

床頭櫃的手機鈴聲響起來,一聲聲的,催促人。

許初允眯著眼睛,伸手到床頭櫃拿過手機, 按下接通鍵。

那邊助理小聲道:“許老師, 再不出發要遲到了。”

“嗯嗯好的, 知道了,我馬上起來,不好意思。”許初允迷迷糊糊地應聲。

助理暗暗鬆了一口氣。

老板回來的事,陸總助跟她打過招呼,她拿不準今天許初允還要不要去片場,也是本著職業素質大著膽子的電話。

好在,許初允一切如常。

等助理那邊掛了電話,許初允才點了通話關閉,打了個哈欠。

“等會車上再睡會兒,我幫你穿衣服。”江聞祈拍了拍她的背,低聲道。

許初允沒聽清他在說什麼,意識還有些許迷糊,隻小雞啄米似地點頭。

江聞祈抱著她,替她一件件穿好衣服。

許初允閉著眼,靠著床頭睡得朦朦朧朧,間隙睜開眼。

像是驚鴻一瞥。

隻看到江聞祈半蹲在她身前,俯身下來將襪子給她穿好。

室內沒有開大燈,像是怕驚擾了什麼,隻有床頭櫃的一盞台燈光線昏暗。

一定是還在做夢。

許初允想,意識又沉淪了過去。

熱毛巾輕擦過臉頰,柔和沉緩的力度,仿佛細胞都舒展開。

許初允終於清醒,睜開了眼。

她看到自己已經穿戴整齊地坐在沙發上,身後還墊著一個靠枕,供她靠著。

“醒了?”江聞祈問她。

許初允點了點頭。

江聞祈俯身來抱她,許初允‘啊’的一聲,眼睜睜看著他將自己抱到洗手間才放下,而後將擠好牙膏的牙刷和水杯遞給她。

許初允接過,慢吞吞地漱了口,才道:“江聞祈……”

“嗯?”江聞祈在旁邊刮胡子,一隻手還攬在她的腰上。

“沒什麼。”許初允洗漱完,放下杯子,看著他動作。

洗手台上除了她的瓶瓶罐罐之外,還有些新的男士洗麵乳和須後水。

很清爽的薄荷味,是他慣用的味道。

許初允就在旁邊等著江聞祈也收拾完成完成之後,伸手去抱他。

即便她在女生中身高已算高挑,她的發頂也才堪堪到他下巴。

像是剛好榫卯結合的兩根木頭。

“怎麼了?”江聞祈摟緊懷裡的人問。

即便是穿著層層疊疊的冬裝,她也依然纖細單薄得驚人。

許初允頭埋在他的懷裡,蹭了蹭,悶聲問:“你什麼時候結束工作回國呀?”

江聞祈唇角微勾,“我還沒走,就問我什麼時候回來了?”

許初允伸手錘了一下,江聞祈才收了幾分笑意,低聲道:“我儘快。”

收拾完下樓上車,司機依然是老熟人永叔。

許初允隻上車時跟永叔打了個招呼,而後就抓緊一切時間補覺。

隻是睡不安穩,中途許初允摁亮手機看了一眼,距離六點隻有五分鐘了。

她靠在身旁人寬闊的肩膀上小憩,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控訴極度缺覺。

江聞祈側頭,替她將奶藍色圍巾的一角撥好,凝視著她淺眠中白皙小巧的臉,微皺的眉頭。

心頭也微動。

他忽而低聲道:“我給你請個假,你回酒店睡一個上午,好不好。”

“……不行。”許初允閉著眼睛,明明困得魂都快飛了,她聲音還是極其堅定,“我不能耽誤劇組和大家的進度。”

她是從小角色過來的,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上頭一個演員的罷工或者不配合,會造成下麵多少工作人員的不便。

江聞祈低低一聲歎息,不說話了。

許初允準時做完妝造到達片場,現場人影嘈雜,幾百號人都忙忙碌碌,各司其職。

實際一開拍,她就立馬精神十足,眼神有力,再也看不出前麵的困倦樣。

也無人知曉她昨天晚上隻睡了不到四個小時。

然而不知是不是許初允的錯覺,原本每天都要拍到晚上十一二點的緊湊戲份,現在卻被稀稀疏疏地拍開來,連著幾天都很早就結束了。

也不必再每天早起,給的時間都極其充裕。

許初允覺得不對勁,派助理過去問了一下,助理回來後說:“統籌老師說是之前的安排不太合理,於是這兩天重新安排了一下,力求效率最大化。”

許初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回到酒店,許初允慣例先洗澡,剛吹完頭發,就收到了江聞祈的消息。

W:【到酒店沒?】

許初允回複:【嗯】

那邊直接一個視頻電話打了過來。

許初允點了接通。

時間掐得太過準確,讓許初允懷疑背後是不是有他在。

這樣想著,許初允也直接問了:“你是不是跟統籌那邊打招呼了?”

“沒有。”

江聞祈說。

“真的沒有?”許初允狐疑。

江聞祈挑眉,“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他也沒說錯。

這種小事,根本不必他親自去說。底下人會察言觀色,提前將一切打點到位。

揣摩老板的心思,也是每個總助必備的技能之一。

“那你為什麼知道我到酒店了?時間還掐得這麼準。”

江聞祈無奈:“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老板是誰?”

許初允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是盛彙的幕後老板,從下屬那裡得知她的行程動向再正常不過。

“你在外麵嗎?”

許初允問,看到他那邊的背景,像是在戶外,能看見湛藍如洗的天際和連綿起伏的遠山,天高雲闊。

“嗯。”江聞祈應了一聲,解釋了一句:“跟朋友出來聚一下。”

許初允點點頭,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便掛了電話。

另一邊,高爾夫球場。

大片大片的綠茵連綿,小道兩邊是鬱鬱蔥蔥的喬木灌木和鬆柏,林克斯風格的頂級豪華球場,發球台種滿了深綠色的雀稗草。

遠處是無垠無際的湛藍大海,可以看到自然的日出日落,共同塗就一幅絕美的厚塗油畫,舒適優美的環境讓人心情放鬆。

看到江聞祈掛完電話回來,RABank Fund 的副董事長Patrick笑著調侃:“難得看你回美,好不容易約你一次,怎麼出來打個球還有這麼多電話要接?”

江聞祈極淡地笑了一下,手中慢條斯理地擦了下球杆,這樣的動作做來也顯得溫文儒雅。

Patrick又勸:“Jiang,像我們這樣的,忙是永遠忙不完的,你得學會像我一樣,享受生活。”

他話音剛落,旁邊球童很有眼色地上前接過毛巾,江聞祈已經微揚起球杆,手臂薄肌線條明顯。

砰!

極輕而短促的一聲響,球體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淩厲的拋物線,遠遠地,直至落到綠茵上。

眾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被牽引著,看到那個小球順著驅力前行,而後利落地滾入黃杆下的洞。

一杆進洞。

“Good ball! ”

“wow,nice shot!elegant!Jiang,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厲害!”

Patrick的注意力立馬被轉移,不吝言辭地誇讚起來。

大意就是說江聞祈的打球風格像是一種藝術,如同他在商界的手腕,雷厲風行,絕無任何多餘。

麵對對方不遺餘力的誇讚,江聞祈不置可否地將球杆遞給旁邊的球童,隻道:“今天我請諸位。”

旁邊的華裔球童難掩興奮地去撿球,他今天真是撞大運,這樣的機會幾年都難得一次,在場還都是身價不菲的老總,估計著這場進球的小費下來都得幾十萬美金……

“看來今天Jiang要大出血了,球場幾百個員工呢。”

“不如晚宴多開幾瓶酒慶祝吧,要Jiang那個酒莊的。”

“看得出你饞Jiang那個酒莊很久了……”

眾人都在慶賀進球的好兆頭,笑聊著,旁邊MEA的一名高層眼看著話題被轉移,沒忍住試探著問了一句:“Jiang,你前兩天突然回國,是為了什麼?”

Jiang的態度一直遊離不定,他想趁今天這樣的特殊日子,問清楚對方是不是對合作有什麼不滿意。

這句話淹沒在眾人的慶賀之中,原以為不會得到回答。

出乎意料地,他聽到江聞祈忽而開口:“為了哄我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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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 新婚

◎“想和你每天一起睡覺的想”◎

原本計劃一個月的劇拍完, 許初允緊接著又進組,開始《姝色無雙》的劇本圍讀。

這部劇的導演原本拍電影比較多,也是無奈之下降級來拍電視劇。

從第一次劇本圍讀, 許初允就察覺到了導演的處事風格,與以前她接觸過的任何一個導演都不一樣。

圍讀現場,導演讓工作人員把他們帶來的所有劇本都收了起來, 給每個人發了一張白紙, 要求每個人先用三個貼切且精準的詞語,來形容自己所將要飾演的角色。

再用三個詞來形容自己,最後再在兩者之間找到聯結。

一場劇本圍讀稀裡糊塗地結束, 眾人都摸不著頭腦。

按照一般的流程來說,圍讀結束就要正式開拍, 然而這次也沒有開拍, 甚至連通告都遲遲沒拿到。

眾人對於何時開拍都心裡沒底,不免都有些人心惶惶, 揣測是不是資金斷鏈,或者STAFF組出了什麼問題要換人。

男二讓經紀人幫忙遞話問了一句:“當初合約不是簽的三個月嗎?還不開始?再晚一點可能會影響我下個劇的檔期。”

“你可以不演。”導演隻平靜地道。

一句話, 頓時將男演員堵了回去。

男演員訕訕地道了歉, 自己找了個階梯下去了。

沒有開拍的這段時間, 許初允也在酒店裡專心研讀原著。

原著她在上高中的時候就看過。

這個故事是仙俠背景,很長,劇隻截取了其中一個單元來拍。

這幾年仙俠題材盛行,按理說是已經是圈內被拍爛了的素材,然而原著不一樣,並不是拘泥於男女主愛情的單薄小說, 而是偏群像, 每個配角都有血有肉, 極其吸睛。

有家國大義,有師門傳承,亦有同袍情分、萍水相逢,更有熱烈的愛與恨,責任與義務,筆鋒細膩,擅長於小處見真章,細節觸動人心而發人心省。

許初允剛細讀完一遍原著,做了第二本人物小傳,第二次劇本圍讀再次開始了。

這次男女主演都沒來,隻有其餘人來了。

導演不甚在意,依然是讓眾人摸不著頭腦的方式。

許初允也不再是坐冷板凳的角色,哪怕隻是女四,導演也極其重視,給予了莫大的信任。

“當初三個候選人的資料擺在我麵前,你知道我為什麼以力排眾議選了你嗎?”私下交流時,導演曾這樣問許初允。

許初允搖了搖頭。

“因為我在你身上發現了一些與角色本身貼合的特質,但是你似乎自己沒發現。”

導演點了點許初允做的小傳,意味深長道:“現在你得先找出來。”

許初允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於是這段時間,她天天不是去公司舞蹈室裡練習儀態和走路,以做到導演要求的‘行路如風’的自然灑脫意境,就是在酒店裡對著劇本和原著深思,企圖抓住那一絲導演想要的貼合角色的本質。

江聞祈電話打來的時候,許初允正穿著薄薄的毛衣,盤腿坐在沙發上看紀錄片,桌上都是散落的紙片。

點了接通,許初允隔著屏幕看那邊的人。

距離上次見麵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原本說好的半個月出差被無限期拉長,許初允算是不怎麼關注財經新聞的人,然而最近偶爾刷到相關的新聞,也能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他沒說,許初允也就沒有提,也沒有催他回來。

想他的這些天,許初允就會把他送的那枚漂亮的藍鑽戒指拿出來戴一戴,美麗的事物看著總是讓人心情愉悅的。

中途許初允也問過這麼昂貴的東西掉了怎麼辦,江聞祈隻輕描淡寫地說有保險。

“最近都在研究這個角色,我感覺我好像抓住了一點靈感,但是導演給的指示太玄妙了……”

隔著屏幕視頻,許初允忽而停下話音。

她好長一段時間沒說話,隻是出神地看著屏幕那端。

江聞祈察覺到她這邊沒聲音,微抬眼,分了幾縷神問:“怎麼?”

“就是突然好想你。”許初允說。

江聞祈手中的動作頓住。

他凝視著屏幕那邊的許初允,喉結極細微地滾了滾,“有多想?”

許初允歪頭,真的很認真地想了一下,“想和你每天一起睡覺的那麼想。”

江聞祈微不可查地側頭,扯鬆了一點領帶。

“……彆撩撥了,小允。”

哪怕他確實很想飛回去陪她,然而隔著屏幕,最終隻能化為一聲低啞的歎息。

許初允抿了抿唇,自己先為這麼肉麻的話不好意思起來,笑:“你是不是要去吃飯了?先不打擾你了,午安。”

掛了電話,許初允繼續低頭忙碌。

年初,除了手頭緊要的劇之外,各大平台的活動也分外的多。

經紀人手下藝人多,資源分配有限,許初允穿的還是上次那家品牌的高定,然而對於許多四五線的小藝人來說,已是極優秀的時尚資源了。

紅毯上,鏡頭前,溫意笑靨如花,親密地摟著她的胳膊。

鏡頭之後,去內場一段沒有攝像機和媒體的路上,溫意就鬆開了手。

許初允垂眼想著事情,忽而聽到旁邊的溫意開口:“借不到彆的了?怎麼翻來覆去都是這個品牌的?”

言語裡是居高臨下的炫耀和嘲弄。

溫意最近飾演女二的一部劇小爆了,可謂是春風得意,這次活動也意外借到了六大藍血之一的高定首穿,時尚資源一整個大跳躍,上了一個等級。

許初允沒理,直到落座之後才回嗆她:“溫老師這麼厲害,怎麼還和我一排座位呢。”

溫意一噎。

座位是按照咖位來排的,任憑她粉絲在外如何炫耀時尚資源多好,如何得意,現實就是,當下她的咖位依然跟之前一樣,沒能飛升。

小生也許一部爆劇就足夠升咖,然而小花卻需要更多部劇加持自身。

溫意乾脆換了個話題,“我還以為你真的搭上什麼大船了呢,結果什麼都沒撈到。你背後的那位金主,好像對你不怎麼舍得?”

她輕飄飄地看許初允一眼,進一步壓低聲音,語氣裡毫不掩飾的惡意:

“你在……上,沒讓人家滿意?還是說你的金主實力不怎麼樣?”

許初允側頭看向溫意。

隻覺得對方是最近太過得意,以至於有恃無恐,走火入魔,才能在這樣的公眾場合,說出這種的話。

她眼神示意不遠處的鏡頭,緩慢道:“溫老師,慎言。”

她自始至終不卑不亢的平靜態度,落入溫意的眼中,更像是烈火亨油,燃燒得愈發熱烈。

“你不會真以為自己能嫁入豪門?那些大人物,要什麼女人沒有。不說娛樂圈,就是身邊的名媛千金,秘書下屬,哪一個不是有著彆樣心思的?”

溫意輕聲嗤笑,像是在嘲笑許初允撈到最後一場空,代言廣告或者連像樣的女主劇一個都沒有。

許初允隻當對方記恨上次丟麵子的事,沒理,直視前方,極其專注地看著台上的主持人串詞。

溫意得不到回應,也覺得沒趣。不過這一番輸出她自覺發揮不錯,將上次受過的氣都發泄出來了。

她輕叱一聲,跟旁邊另一位藝人聊了起來。

參加完這類公司安排、無法推脫掉的活動,許初允又回酒店開始閉關,偶爾累了就抽空回去看奶奶一眼,權當做放假。

初春料峭的一天,許初允收到江聞祈的消息:

【下樓】

這段時間她經常收到江聞祈給她點的外賣,有時候是鮮花,有時候是私人餐廳的餐食,這次應當也不例外,許初允隨便披了件外套就下樓了。

許初允在樓下左顧右盼,有些茫然,她沒看到想象中的人。

低頭正欲發消息詢問。

又一條未讀消息提示蹦了出來。

W:【轉身】

許初允似有所感地轉頭——

她眨了眨眼,徹徹底底地愣住。

酒店門口的淡白色梨樹之下,立著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

清透的春日陽光,映照出他深邃的眉骨和高挺鼻梁,眼眸淡漠而又克製,就站在離她不遠處的地方,腳邊是堆積的梨花花瓣。

微冷的春風吹過,淡白色花瓣在風中翩躚。

他眉眼淡淡倦怠,風塵仆仆,唯獨在看向她時稍微有些波動。

明明隻是幾個月未見,卻感覺隔了好久好久。

陡然見到昨天還在太平洋彼岸,朝思暮想的人,許初允眼眸一點點地被點亮,而後小跑過去,撲進他的懷裡。

像一場夢。

江聞祈伸手,結結實實地抱住了她。

“怎麼突然回來啦?”許初允在他懷裡蹭了蹭,嗅到熟悉的安定味道,撒嬌,“都不跟我說一聲。”

江聞祈嗯了一聲,隻道:“等會上車說。”

許初允點點頭,退出他的懷抱,將口罩戴得嚴實,又壓了下帽簷。

江聞祈將大衣換到另一個臂彎,右手來牽她。

他的掌心溫熱乾燥,剛剛好將她整個手完完整整地納入掌心,指腹輕輕地摩挲著她的虎口。

隻是剛走幾步,覺得背後微涼,許初允轉頭看去。

她最近一年都泡在劇組,對鏡頭極其敏感,酒店周圍一切如常。

又像是錯覺。

上了車,江聞祈俯身過來替她係安全帶。

他跟平常一樣,一貫的冷淡眉眼,看不出他的心緒。

然而許初允自覺自己現在對江聞祈有一定的了解,察覺到了一絲彆的氣息。

他好像跟平時不太一樣。

是什麼事讓他突然回國?

許初允心底忽而生出一絲細微的不安。

“怎麼突然回來了?”許初允問,“也沒提前跟我說一聲。”

像是應證了她的直覺。

係好安全帶,江聞祈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淡聲道:“爺爺病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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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 新婚

◎力度有些緊。◎

許初允‘啊’地一聲, 捂住了嘴,“怎麼會這麼突然?沒看到新聞說啊……”

江盛集團創始人病危這樣大的消息,她沒聽到任何風聲。

“消息封鎖了。”紅燈時分, 江聞祈側頭看了眼車窗外的街景,聲音平靜,“江家亂, 讓外人知道會更亂。”

許初允腦子亂嗡嗡的, 不解:“江爺爺不是退休很久了嗎?為什麼江家會亂?”

“主要是遺囑問題。”江聞祈說。

許初允腦海裡頓時閃現過這些年看到過的,豪門爭家產的新聞,禁不住抿唇深思起來。

江聞祈看她一眼, 看出了她的擔憂,“放心, 烏合之眾, 掀不起大浪。”

半小時後,江城最有名的私人醫院映入視野。

這裡常年服務的都是明星亦或者商業巨擘、政界大鱷, 綠化麵積極大,空曠而闊大, 一路上經過好幾道哨卡, 才達到一棟白色建築前。

住院部被提前清場過, 電梯來到七樓,越過行色匆匆的醫生和護士,大廳裡氣氛壓抑。

許初允看到了許多或眼生或眼熟的麵孔,有常常出現在新聞欄目的,也有本地企業知名的人物,有家宴上見過的, 也有沒見過的。

看到江聞祈過來, 有人讓開路來, 低低喚了一聲:“二哥。”

江聞祈淡淡頷首,算是應了。

前麵那個人的招呼像是一個開關,亦像是投誠的信號,人群讓開來。

緊接著其他人也挨個開始語氣恭恭敬敬地喚。

“祈哥。”

“二哥。”

“江董。”

“……”

而後,江聞祈站定。

人群中心的江永濤視線也落在江聞祈身上,鎖定。

一父一子,就這樣視線交彙。

明明兩人麵色都如常,周圍人卻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氣氛繃緊,仿佛有看不見的鋼筋縮成一線。

湧動著不明的暗流。

最終,江永濤率先開口打破安靜:“一起進去看看你爺爺。”

江聞祈垂眼微掃,幾息後,點了點頭。

氣氛頓時鬆弛下來。

ICU重症病房隔開來,在七樓的另一側。

江聞祈作為老爺子欽定的繼承人且最得信任的子孫,而江永濤作為曾經的掌權者和老爺子的大兒子,兩人一起換上無菌服進去了。

其他人都隻有在外麵等消息的份。

待父子兩的高挺背影消失之後,大廳裡原本的安靜也被打破,眾人低聲交談起來。

遙望過去,人人神色焦慮擔憂,然而那情緒並不真切,眼神裡更深的,是一種無言的野心和欲望。

他人竊竊私語著,偶有視線投放在許初允身上,打量著她,像是在斟酌她的身份和來頭。

許初允在外麵等著,神色自若地收下那些人的打量。

隻是從那不算善意的視線裡品出一種味道——像是在看一個隱形的家產爭奪者。

許初允等了會兒,有些口渴,她環顧一圈,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有麵容秀致穿著護士服的年輕女人察覺到她似乎有所需要,笑容甜美地走過來,溫言細語地問她有什麼需要。

“要一杯溫水,謝謝。”許初允說。

護士很快回來,除了溫水外還有一些糖果茶點,溫聲問她要不要去下麵的休息室專間等,這裡大廳每天消毒,味道可能聞著不舒服。

私人醫院的服務確實沒話說,許初允搖了搖頭:“沒事的,您去忙吧,不打擾您工作。”

許初允吃了一顆糖補充能量,又喝完了溫水,等了一會兒,大廳裡的消毒水味聞久了確實有些悶,她總會想到一些之前在醫院的不好記憶,便下樓去花園裡散散氣。

隻是她剛在石凳上坐定,就聽到不遠處灌木後響起一道女聲和男聲。

“這次到底是真不行還是假不行啊?”女聲語氣有些急促尖銳。

“我怎麼知道……我連上七樓的資格都沒有。”

“江彥秋,你到底能不能給我個準話,而不是老是給我畫餅,一年前不也說老爺子要死了麼,去了美國半年,又好好地回來了,當初說的話到底還算不算數!”

“算數,當然算數,你彆急寶貝,等老爺子走了,再也沒人能阻止我們,我一定娶你進門……”

許初允側頭看去。

年輕男人留著美式刺頭,五官俊美鋒銳,眉眼隱約能看出幾分與江聞祈相似的影子,正堆著笑哄著另一個棕發女人。

是很久之前,許初允來醫院時在電梯裡見過的兩個人。

“娶我有什麼用,等到塵埃落定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同樣是孫子,你這個孫子怎麼當得這麼失敗,到時候我和寶寶吃什麼喝什麼……”

女聲語氣緩和下來,但仍是嬌聲指責著。

“不會的不會的,寶貝,還有家族辦公室和信托基金呢,每年現金流就兩千萬,而且我媽那邊還有股權和不動產,隻要那個老不死的走了,我養你和寶寶肯定是沒問題的……”

“才兩千萬……”

聽內容,應當是江爺爺的孫子,江聞祈同父異母的弟弟。

江爺爺還在ICU病房裡生死未卜,而現在他的孫子卻在和自己的女朋友迫不及待地討論他死後的事。

許初允冷不丁地嗤笑出聲。

為人性,也為現實的醜惡。

那邊年輕男人聽到聲音,警惕地看過來:“誰?”

許初允沒說話,隻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江彥秋看到是個有幾分眼熟的麵生女人,幾秒後想了起來,語氣頓時輕蔑起來,“笑什麼?一個戲子而已,真以為自己能來分一……”

許初允還未出口回懟,江彥秋已經被人從後麵狠狠踹了一腳,“說誰戲子呢!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是一個驕縱明亮的女聲。

許初允循聲看過去,卻訝異地發現,幫她回懟的竟然是秦思婉。

這位大小姐不知何時出現,依然穿得靚麗姝色,正雙手環胸站在江彥秋的身後,麵色不善地看著他,“長本事了啊江彥秋?再說一遍試試?”

江彥秋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想起秦思婉也喜歡在娛樂圈玩當演員的遊戲,點頭如搗蒜地道歉:“演員,是演員,我說錯了,對不起……”

他一邊道歉,一邊心中叫苦。

秦思婉全江城出了名的驕縱跋扈,偏偏江永濤還極其寵她,從她明明姓秦,還能得知江家的一手消息就能看出來。

見江彥秋這麼沒骨氣地道歉,秦思婉輕叱了一聲,算是放過了他。

她路過許初允身邊,許初允本以為按照秦思婉的性格,少不得也要陰陽怪氣她兩句,沒想到秦思婉隻是看了她一眼,就頭也不回地擦肩而過。

許初允沒在花園裡呆多久,就回到了七樓。

回來時剛好江聞祈和江永濤兩人從病房裡出來,其他人頓時圍了上去,紛紛道:“堂伯怎麼樣?”

“二叔父還好嗎……”

“舅老爺能挺過來嗎?”

“遺囑是不是按照一年前立的那份?”

江永濤沒說話,隻是臉色微沉地一掃,其他人便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

見眾人配合地安靜下來,江永濤才沉了沉嗓子,開口:“老爺子現在體征平穩……”

人群熙攘間,沒有人注意到,江聞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人群,走到大廳角落外的露台。

隻有全程都注意著江聞祈的許初允看到了。

她跟著走到露台上去。

外麵天色陰沉,風很大,吹動前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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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碎發,顯得那道頎長高挺的背影多了幾分寥落和蕭瑟。

他指尖夾著一根煙,煙霧從修長的手指繚開,手腕搭在陽台上,眼輕垂著,有幾分晦暗不明。

“爺爺狀況怎麼樣?”許初允走過去,輕聲問。

江聞祈沒回頭,隻道:“不太好。”

許初允前麵聽到眾人討論的,病危通知書已經下了一張又一張,老爺子微薄的半條命都勉強靠儀器和藥物吊著,幾乎是跟死神在搶人。

“會沒事的,爺爺之前不也恢複得很好嗎?”明知語言蒼白,許初允還是一遍遍地安慰他。

江聞祈低低‘嗯’了一聲。

“現代醫術這麼發達,國內沒有辦法,國外呢?有沒有考慮過再去國外看看?”許初允問。

“試過了。”江聞祈說。

許初允恍然想起來。

一年半之前,她和江聞祈領證後的第三天,江聞祈就帶著江爺爺出國了,一去就是半年才回來。

同時也是回國後,她在官網上搜到了他接管集團的公告。

許初允一瞬間不知道如何再說。

好像一切語言都在此刻變得蒼白。

明明不久前,江爺爺還是精神矍鑠的模樣,能笑著應下懟他的高秋蓮,甚至吃完飯之後還和奶奶一起去江邊散步敘舊聊天。

人生無常。

“爺爺,可能就這兩天的事了。”

江聞祈說完,頓了頓,幾秒後,才緩聲道:“你看要不要告訴奶奶,來見最後一麵。”

許初允捏著手機,一時間有些沉默,喉嚨有些艱澀。

要告訴奶奶嗎?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像是兜兜轉轉的宿命感。

一年半前的畫麵再度重現。

那時也是在醫院,隻不過不是私立醫院,是公立醫院。

也是同樣嘈雜黯淡的醫院長廊,人來人往,生離死彆,麻木焦躁。

她在醫院第一次見到他,疏淡而又矜冷,吩咐陸林遞給她一份厚厚的協議,許下她無法拒絕的條件。

她匆匆簽下那份合約,第二天領了結婚證,第三天,奶奶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他也出國離開了。

一年多過去,像是場景再現,隻是當時以為各取所需的合夥人,變成了她真正意義上的丈夫。

而現在,死亡的氣息再度來臨。

任憑江爺爺在這之前是多麼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又憑一己之力創造了多麼大的商業帝國,坐擁無數財富、地位、權利。

最後,生命的厚度和重量終究被化成一張輕薄的病危通知書。

同時還有一群人翹首以盼著一個老人的死去,來瓜分其留下的巨額遺產,蠢蠢欲動著。

許初允看了眼外麵天色,明明是下午三點的大白天,卻烏雲籠罩。

似是預兆著暴風雨的來臨。

“……江聞祈。”許初允忽而喚他,伸手去輕輕觸碰他的手背。

他的手背很涼,貼上去的瞬間冷得許初允掌心顫了一下。

“嗯?”

“不管發生什麼,我一直都在。”許初允說,“我會永遠站在你身邊,支持你。”

江聞祈側頭看她一眼,忽而將煙換到另一隻手,空出右手,將她頰側的發絲挽到耳後。

“好。”他說,翻手回握住她的手,力度有些緊,緊得她有些發疼。

連帶著她的心也疼得發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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