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享受過三通一達,狗東順風的便利快捷,李樂看著烈日下,排著長隊緩慢蠕動的郵政取件口,充滿了怨念。

可這時辰,王老板正天天扛著包裹過關,聶總在滿世界找司機送貨,而東哥,準備找地兒開飯館。

終於排到自己。遞過郵單,從眼瞅著接近飯點兒,情緒逐漸焦躁的郵局大嬸那裡接過包裹,李樂趕緊出門,生怕耽誤人家下班。

東西不重,找了根塑料繩綁在後座上。

李樂頂著一腦門汗,一邊想著吃什麼,一邊吭哧吭哧蹬著自行車回家。

道北,地圖上找不到這個地方,區劃裡也沒。

這地方,來曆不複雜。幾十年前,黃河決口,幾萬豫省逃難的人一路顛沛流離,最後聚集到了火車站鐵道北。

有的從火車頭上扒拉下煤渣,和上泥,買一些草席,搭個窩棚。窩棚下麵挖個坑,就能住人。再爛,也就成了個家。

為了糊口,能吃苦的豫省人,乾的是最底層的活計。糊牆、修房簷、通廁所、拉小車、扛大包。

豫省人用這樣的方式在異鄉紮下根,成為道北的主人。

豫省話成了道北人的官話,成了身份的獨特象征,不管是外遷來的,還是生活在道北的本地人家,幾十年後,一張口就是“中不中?”“中”。

一口胡辣湯,再來一份肉夾饃是道北早晨的常見情景。

這裡生活的都是社會最底層的人,大雜院、散發著惡臭的茅坑、定時供水的自來水,這些棚戶區的標配,體現著貧窮。

而貧窮,有時也意味著暴力與犯罪。

很長一段時間,這片地方,充斥著鮮血、拳頭構成的暴力美。

“出北門,上道北,野雞賊娃一窩窩”。

無論人和事,一但挨著了“道北”,就難免有了些凶險的擔憂。

有個段子,東西南北四城區的人相互問候,問西郊的人“你娃下崗了麼?”,問東郊的人“你娃打架了麼?”,問南郊的人則是 “你娃考上了學麼?”,而問北郊,也就是道北的人 “你娃放出來了麼?”

道北,童家巷、西閘口、二馬路、“小黑”,成了傳說中的江湖。

曹鵬喘著粗氣,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鮮血,努力睜開已經腫成一道縫的眼睛,一低頭,鑽進一個汙水橫流的小巷。

沒跑兩步,就看到前麵巷子口突然出現兩個人,再扭頭,身後也被人堵住。

一咬牙,也顧不得肋間鑽心的疼痛,緊跑兩步,抓住巷子裡一道低矮的牆頭,翻了過去。

“呀,追,堵這個鱉孫。”幾人大叫著四散開。

李樂本不想從道北這邊繞一圈,隻不過出來時候好好地路,被挖出古墓給攔上了。

沿著城牆的一道小路。貪涼多喝了一瓶汽水的李樂,一路打著嗝,慢悠悠往前騎。

剛路過一個路口,就聽到耳邊“啊”的一聲,自己連車一起被撞翻在地。

還好反應快,手一撐地,緊接著站起來。

誰特麼這麼不長眼,李樂有些懵圈。一低頭,就看到一個半大的男孩,正趴在後車輪上哼哼,大熱天,還穿著件藍不拉幾的麵口袋一樣的普世款校服,上麵又是血點又是泥。

“哎,你咋樣?”李樂蹲下身,伸手把人翻了個麵兒。

“謔~~~~”李樂看到一張嘴角鼻子流著血,眼眶腫得老高的臉。

“是你跑上來撞的我,和我沒關係啊。”李樂瞅瞅四圈,下意識的找著監控,才想起,這年頭哪有那玩意兒。

大中午的,四下裡連個行人都沒。這萬一給訛上,李樂想起王法官以及一輛奔馳車如何變成了腳踏車的故事。

正琢磨著怎麼辦,就聽到一陣腳步聲。三個留著大中分,牛仔褲配皮鞋的人跑了過來。

“咦,小龜孫擱這呢。”

“咋樣,俺給恁說滴包,跑不了。”

“馬勒戈壁的,敢到偉哥的遊戲廳勾幣,弄死這個小逼樣的......”

“哎,那小孩兒,沒你啥事,往後咧咧。”

三個人咋咋呼呼,李樂也看明白了,趴在自己車輪子上的人,是得罪這幫人,被追著打。

李樂不想惹事。伸手扶起自行車,把包裹擺好,就要走人。

躺在地上的男孩,估計緩過勁兒,慢慢的坐起來。吐掉口嘴裡的血沫,很隱蔽的伸手,從腰間掏出一個攮子。

嗬,夠狠,這是要拚命。李樂看在眼裡。不過真要是動了這玩意兒,出了事,自己也得沾一身麻煩。

再看看這半大孩子,除了一身臟兮兮的校服,還有腳上炸開線,露著腳指頭的金剛鞋,

歎口氣,李樂停下,把車往牆邊一靠,走到男孩身後,抬起一腳,踢掉了男孩手裡的攮子。

“想把自己這輩子搭進去?”

聽到李樂說話,男孩一愣,隨即裂開嘴,露出一口沾了血絲的白牙,“沒事,大不了一命換一命。”

得,是個傻子。

“電影看多了?哪學的這一套。”

李樂轉身,衝幾個人說道,“差不多了得了,勾幾個遊戲幣,你們還能把他打死?”

“敢在道北攬事兒,混哪兒片的?”為首的一個混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