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嫂子們臉上的笑容成功轉移到了何蓉的臉上,把季營長做的事說出去刺激彆人後,她的心情好多了。
然而走到家門口,正好見隔壁季營長回來,孟秋手裡還抓著一把青菜,腳步輕快地迎上去,笑容燦爛:“你回來啦?菜我已經洗好了,飯也煮好了。”
季營長說:“好,剩下的我來。”
說著,在院子裡舀水洗了洗手,兩人說說笑笑就進屋了。沒一會兒,隔壁就傳來飯菜的香味。
哦,今天做的是炒酸菜,聞這味道,又香又辣。
何蓉站在自家廚房裡,麵朝窗戶,麵無表情地想。
三個孩子跑進來:“媽媽媽——”
何蓉周身的怨氣又加深了:“叫什麼叫?餓死鬼啊!”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隔壁,酸菜炒粉條出鍋,季嶼夾了一筷子喂給孟秋,問道:“好吃嗎?”
孟秋嘴巴不夠用,豎起大拇指,等咽下去,才道:“好吃,比飯店的都好吃!二哥,以後你要是不當兵了,咱們就去開一家飯館,一定客似雲來!”
季嶼忍笑:“行。去拿碗筷,咱們吃飯。”
“好嘞,開飯!”
飯桌上,季嶼邊吃邊和孟秋說一些他工作上的事,當然是能說的那部分。受他影響,孟秋也習慣性和他說自己目前的進展。
“……玉茹同學幫我捎的零件很多,有些不能用,我就給改了改。現在零件已經湊得七七八八了,還差一些,準備去縣城,上次那個修收音機的人那裡找找……不是一個人,玉茹說她陪我一起。嗯好,要是趕不及,我們中午就在縣城吃。那你一個人在家裡行嗎?”
“行。”季嶼夾了一筷子酸菜,說:“過兩天我休息,要是還需要,我陪你去,不好總麻煩彆人。”
“沒關係,玉茹說她反正都要去縣城買東西,剛好和我一起。”
“哦,是嗎?”季嶼將酸菜咬得咯吱響。
“你彆光吃酸菜粉條,多吃點雞蛋。”孟秋將碗裡的蒸雞蛋都舀給他,“你訓練任務重,得多吃點有營養的。”
季嶼瞬間多雲轉晴,給她撥了一半:“一起吃。”
“好。”
這個時代物資真是太匱乏了,來到駐地的第一天,季二哥就跟她交過自個兒的家底,除了以前攢的錢,他每個月津貼足有七十二塊錢,都快趕上孟家一家人掙的了。
後來知道季二哥結婚了,他父母和他大哥大嫂又寄來兩張彙款單,一張三百,一張兩百。
季二哥之前花的錢分分鐘補了回來。所以,季二哥是真的不缺錢。可是不缺錢也不意味著他想吃啥就能吃啥。
就像豬肉,除了剛來請客,還有趕集那次,他們再也沒見過豬肉,買都沒處買。聽說部隊養了兩頭豬,那是留著過年吃的。
才兩頭,整個駐地那麼多人,都不知道能不能嘗到肉味。
孟秋在心裡歎氣,她以後去縣城,就把飯盒帶上,萬一國營飯店有葷菜,就多買一份帶回來,高強度訓練的人不能缺少油水。
季嶼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要是知道,大概會抑製不住笑容。
他道:“後天開始我們有一場拉練,預計要三四天。我不在家,你就去食堂吃飯,一個人在家彆開火,晚上要是餓了,就吃點桃酥,衝一碗麥乳精。”
“晚上我不在家,鎖好門,大門栓上,樓上插銷也插上,有人叫你彆出去。我跟隔壁方大姐說過了,有事你就去找方大姐。方大姐為人熱心,你就站在家裡喊,她都能聽見……”
季嶼一樣一樣,叮囑得十分細致,孟秋乖乖點頭:“嗯,嗯,好……”
等他說完,她才問道:“拉練會做什麼?”
季嶼以為她是好奇,挑揀了一些有意思的事和她說,卻聽她說:“會有危險嗎?”
季嶼心裡一軟:“不會。”
“你要小心哦。”
“好。”
前世孟秋身邊沒有當兵的人,但她從新聞網絡各個渠道也看過,知道華國的軍人有多不容易,拉練是任務,她也不能做什麼,隻能努力做好後勤工作,不讓他操心。
“拉練可以自帶乾糧嗎?”
“不能。”
“那糖果呢?家裡還有一些糖果,要不你帶上吧,萬一在山裡餓了,可以吃一顆,補充能量。”
季嶼說:“不用,我有這個。”
他從兜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鐵盒,打開,裡麵躺著幾片綠色的葉子。
“這是什麼?”
“薄荷葉,提神。”
孟秋湊近聞了聞,見裡麵並不多:“你們要去三四天,這些夠嗎?”
季嶼搖頭,麵露苦惱:“我最近太忙了,拉練前有不少準備工作……”
孟秋終於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拍胸口道:“我來!我記得院子裡就有野薄荷。”
“那就麻煩你了。”
“不客氣,咱倆誰跟誰啊?”
季嶼嘴角翹了起來。
拉練時,經過一天的急行軍,終於停下來休整。
張雲起安排完工作回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從兜裡掏出煙,點燃,重重地吸了一口,才感覺整個人緩過來了。
他將煙盒遞到一旁看地圖的季嶼麵前,推推他:“來一根?”
季嶼擺手,從兜裡掏出鐵盒,打開,拿了一片葉子,塞進嘴裡。
張雲起見他擱那兒嚼啊嚼,一點兒都不覺得味道刺激,就想不通:“你啥時候改吃樹葉了?以前抽煙你可是抽得最凶的。”
他倆剛認識的時候,老季才十幾歲,抽起煙來卻像一個老煙木倉。那時候他好幾次看到他一個人坐在訓練場邊,不知道在想什麼,一抽就是半天。
他那時候還對老季有意見,以為他是來混資曆的紈絝子弟,後來才發現,這小子夠狠,對彆人狠,對自己更狠。
直到現在,雖然自己比老季大五六歲,但是老季來當這個營長,他是心服口服。
“真不抽了?”張雲起晃晃煙盒,“大前門的呢。”他一個月就這一盒的額度,要不是老季,還舍不得給呢。
季嶼道:“不抽,對身體不好。”
張雲起頓時就:“哎呦我去,你竟然還有這樣的覺悟?”
季嶼又從鐵盒裡拿出一片葉子,卻沒蓋上蓋子,而是給張雲起看了一眼,張雲起不明所以。
他淡淡道:“孟秋同誌做的。”
張雲起一口煙嗆進去,咳嗽了好幾聲,他看看季嶼那張麵無表情的臉,總覺得他臉上寫了兩個字,左邊“炫”,右邊“耀”,合起來就是一個大寫的“炫耀”。
“得意什麼?我聽說你在家裡,飯都是你做?老季啊,你這地位不行啊。”
季嶼亮了亮鐵盒:“孟秋同誌做的,親手。”
“……”張雲起,“給我嘗嘗!”一片破葉子,我倒要看看孟秋同誌做得是不是有多好吃!
季嶼手一翻,收起鐵盒:“不給。”
“嗨你個老季!”張雲起嚴重地譴責他這個不講義氣的行為,故意道,“孟秋同誌初來乍到,你就給她一個人丟家裡,放心嗎?”
季嶼看了他一眼,張雲起立馬投降:“得,是我嘴欠。哥哥一把年紀,老胳膊老腿,比不得你們年輕人,你彆給我們‘加餐’了啊,我可真不行了。”
季嶼低頭繼續看地圖,目光落在旁邊草地上一朵不知名的野花上,停頓了一秒。
“阿嚏——”
省城,孟秋打了一個噴嚏,宋玉茹看向她,她揉揉鼻子,示意沒事。
她們現在位於省城的一家無線電廠。
關於怎麼突然跑到省城來,還到了這裡,中間也是有原因的。
本來一大早她們去的是縣城,結果那個修理收音機的人是個二把刀,不給力,零件不全就算了,工具也不全,根本沒法做到。
宋玉茹見她發愁,就說:“那就去省城唄,這算個什麼事?”
孟秋說:“可以嗎?”
宋玉茹領著她,先把自行車放在她親戚家,又直奔車站,成功趕上一班到省城的客車,趕在中午吃飯前,兩人順利到達省城。
到了地方,兩人先去吃了個飯,然後她帶孟秋去找她那位在省城工作的同學。
那是一位年輕的男同誌,戴個眼鏡,文質彬彬的。見到宋玉茹,眼睛迸發出的光彩,連鏡片都遮掩不住。
一聽她們還想找一些收音機上的元件,男同學就說帶她們去。
宋玉茹問他:“你今天不上班嗎?”
男同學紅著耳朵,結結巴巴地說:“沒關係,我請……請半天假。”
宋玉茹“噗嗤”一聲笑了:“耽誤你工作,下次過來,我請你吃飯。”
男同學不僅耳朵紅了,臉、脖子都紅了。
孟秋左看看,右看看,總感覺自己好像路邊的狗,被踹了一腳。
男同學帶她們到了一家電子產品處理門市部,這裡的東西要多得多,如果說縣城那個修收音機的存貨是一家私人小賣部,這裡就是一個大超市。
孟秋仿佛惡龍掉進金庫,這個想要,那個也想要,可惜她兜裡的錢有限,隻能克製自己。
門市部裡的同誌跟男同學認識,但一開始他的注意力在手裡的《無線電》雜誌上,對她們的到來並不熱絡,男同學解釋道:“國慶是個無線電迷。”
國慶兄雖然沉迷書籍,但大概是看在男同學的麵子上,還是有問必答的。
在孟秋問他有沒有電路板後,兩人聊了幾句。
國慶兄問:“你攢的是哪款收音機?”
孟秋答道:“紅旗2408。”
“你有電路圖?你帶了嗎?能不能給我看看?”
孟秋還真帶了,她不僅有電路圖,還畫了印刷線路布線圖、機械加工圖、線路裝配圖等等。本來是想到縣城,看看能不能做,沒想到縣城條件不足。
她把手伸進斜挎的背包裡,拿出一個本子,圖紙就夾在本子裡。她翻出電路圖,帶出了其他圖紙,國慶兄的眼睛立馬粘了上去。
“等等彆收,彆收……”
他拿著布線圖看了一會兒,眉頭皺了起來:“不對,我記得紅旗2408電路板不是這樣設計的。”
孟秋用手指在圖紙上點了點:“我改了一部分。”
“為什麼這樣改?”
“你不覺得原來的2408內部元器件靠得太近嗎?原來的布局中,這個和這個距離太近,相互之間會產生一定的乾擾。還有這裡……”
“原來是這樣……”
國慶兄恍然,看著手裡的圖紙愛不釋手:“你這圖紙給我一份怎麼樣?今天你買的東西……我不收你錢!”
電子元器件彆看小,價格可不便宜,孟秋隻買了幾個,就花了十二塊五。
她毫不猶豫道:“成——”
“交”字還沒說出來,就被宋玉茹打斷了,她把孟秋的手拍下去,看著國慶兄道:“不成!這麼精細的圖紙,就換這麼點破東西,空手套白狼啊?”
“什麼破東西?她眼睛尖著呢,挑的都是好的……”
宋玉茹一副我不管的強硬姿態:“快,圖紙還我們!”
男同學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最終還是選擇女同學,國慶兄氣道:“張劍你重色輕友!”
張劍同學雖然羞愧,卻堅決不轉換陣營。
國慶兄看著宋玉茹已經將櫃台上其餘幾張圖紙收起來,忙道:“我我我……我再加一張大團結!”
宋玉茹拽著他手裡的圖紙,國慶兄不放,一臉肉疼:“你彆扯壞了……真不行了,她那東西都值十多塊了,再加一張大團結,都二十多了。我就是想自己也攢一台,再多真沒有……”
他將求救的目光對上孟秋:“你不是想自己做電路板嗎?你有工具嗎?我帶你去做怎麼樣?專業車間,設備齊全,缺什麼,我出!”
宋玉茹征詢地孟秋,孟秋點頭,她才勉為其難道:“行吧,看在張劍的麵子上。”
國慶兄看看旁邊的張劍,大叫:“你還臉紅?吃虧的是我!”
國慶兄帶著他們直接到了無線電廠,全程熟門熟路,跟回自己家一樣。
孟秋目瞪口呆:“你是無線電廠的工人?”
國慶兄說:“不是。不過也差不多,我爸媽是廠裡的工人,我舅舅一家是,我姑姑一家也是。我是根正苗紅的廠裡子弟。”
於是他們就出現在了這裡。
“你會用嗎?”
“當然。”孟秋擼起袖子。
國慶兄見她一開始動作生澀,還以為她吹牛,誰知道幾分鐘後,就見她熟練得仿佛一個老工人。
國慶兄喃喃:“還真會啊?”
當然,都說了她上輩子參加過興趣小組嘛!
國慶兄忍不住湊過去看,看著看著,就變成了給對方打下手。
幾個小時後,孟秋從無線電廠出來,心情愉悅。
今天來得太值了,不僅把收音機的重要部分完成了,還一分錢沒花,薅了不少元件。
她真誠地向國慶兄表示感謝:“今天謝謝你的幫助。”
國慶兄:“不客氣。我叫餘國慶,還沒問你的名字。”
“我叫孟秋,孟子的孟,秋天的秋。”
“哦哦孟同誌……”餘國慶摸摸後腦勺,躊躇了一下,沒好意思直接問,偷偷跟好兄弟打聽,“這妹子誰啊?家住哪兒?你幫我打聽打聽?”
他倆乾活的時候,張劍和宋玉茹沒傻等,兩人出去逛了逛,中間也聊到了孟秋,他欲言又止:“你還是彆打聽了?”
餘國慶不解。
張劍低聲道:“她已經結婚了。”
“啊?不可能吧!她這麼年輕……”
張劍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餘國慶的一顆少男心碎成了八瓣。
他惆悵又遺憾,最終還是對無線電的熱愛戰勝了失落,送彆她們的時候,不舍地揮手:“你下次來省城,能把組裝好的收音機帶給我看看嗎?”
孟秋很感謝他,道:“好。”
當天晚上,一個人在家的孟秋熬夜把收音機組裝好了。
內部的結構,她儘可能做到最好,外殼就將就著來了,以致於組裝好的收音機看起來不如原版的好看,但孟秋試了試,她敢說,性能音質絕對不輸原版。
孟秋頗有成就感。
係統適時地出現:“檢測到宿主的作品已完成,距離挑戰賽截止日期還有十天,是否提交?”
孟秋下意識地說是。
“確定嗎?確定嗎?確定嗎?”
係統一口氣問了三遍,孟秋突然不確定了,總覺得係統在暗示她什麼。
“等等,等等,還是先不提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