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兒彆怨娘,娘也是沒法兒了,沒法兒子了…事到如今,也隻能先保住命再說,娘也舍不得你,可家裡…”雖說這是唯一一條活路,到底是自己的親閨女,這一進門就守寡,往後的一輩子還有什麼指望,劉氏心裡難受,嘴裡便顛三倒四的絮叨著。
碧青暗暗歎了口氣,這個家最不容易的就是她娘了,既是妻子又是母親,本該是這個家頂梁柱的爹,如今卻躺在裡屋,奄奄一息,一家的生計全部壓在她娘身上。
她娘的年紀也才三十出頭吧,在現代正是最美的時候,有女孩的美麗,女人的風情,更有獨立的事業,三十是女人最綻放的年紀,可她娘卻被苦難饑餓折磨的憔悴蒼老,衣裳破舊,頭發蓬亂,臉如菜色,因長期營養不良,臉都是腫的,唯一能看出昔日秀美的也隻有五官。
從五官上看,她娘應算頗有姿色的女人,隻可惜,再有姿色的女人,這時候也沒用,碧青不怨她娘,她娘已經儘到了一個母親所能儘的最大努力,自己是這個家的長女,即使內裡不是,這個人也是,她就有義務支撐這個家。
碧青站起來走到鍋台前,裝了一碗菜粥端過來,遞到劉氏手裡:“娘,吃碗粥吧,爹病了,您不能再病,這個
家以後還靠著娘呢。”
劉氏停住絮叨,抬頭看著女兒,眼淚唰就落了下來,忽的放下碗,伸手把女兒攬進懷裡:“青兒咱不嫁了,不嫁了,就這麼一家人守在一起,死活由命吧。”
即使已經餓的沒什麼力氣,依舊抱的那樣緊,緊的碧青都覺著有些疼了,碧青心裡酸澀無比,人總是能記住最困苦時候的日子,她也不例外,在沈家這一個月,比她在現代過得二十多年都刻骨銘心。
而且,人果然是感情動物,哪怕隻有一個月,她就已經不舍,她真心覺得這個女人就是她娘,親娘。
碧青緩緩推開劉氏,給她擦了擦眼淚,自己極力露出一個笑容來:“娘彆哭,青兒長大了,知道娘是為了青兒,為了弟妹,娘說的是,有活路乾嘛還要尋死,活著才能吃飽,活著才有好日子。”
劉氏抬頭看向女兒:“好日子?會有嗎?”
碧青點點頭:“娘信青兒,一定會有好日子的。”
劉氏有些愣怔,知道碧青這麼說是為了安慰自己,可看著目光堅定的女兒,劉氏竟不覺有些期待。或許人是該有些希望,有了希望才能有活下去的勇氣,才能絕處逢生。
至少劉氏此時有了些許氣力,幾口把碗裡菜粥吞下去
,就一頭紮進了裡屋開始翻箱倒櫃。等碧青收拾好了碗筷,她娘也從屋裡走了出來,手裡一塊半舊的紅綢布,拿到碧青跟前打開,是一隻細銀鐲,是銀的吧!看上去像,卻沒有銀子亮,有些烏黑發黃的顏色,而劉氏…
碧青看向她娘的時候,不禁有些驚豔,即使憔悴不堪,此時她娘神情卻明亮了起來,甚至嘴角都輕輕彎起一個弧度來,使得她看上去,年輕而美麗。
劉氏低聲道:“咱家的境況,你也知道,這些年你爹病著,娘手裡也沒攢下什麼梯己,可你出門子,娘總不能讓你這麼走,想來想去才想起,娘當年嫁給你爹的時候,你外祖母給娘打了這麼個鐲子,娘一直收著,即使最難的時候,也沒舍得當了,成色不大好,當了估計也值不了幾個錢,你帶了去,權當個念想吧。”
說著把鐲子套在碧青的手腕上,抬手捋了捋她的頭發,輕聲囑咐:“出了門子就是人家的人了,要孝順婆婆,善待小叔,想娘的時候,就看看這個鐲子吧…”頓了頓才又道:“受了委屈的時候,也看看這個鐲子,心裡沒準能好過些…”說到此,已哽咽不成言語。
碧青一頭紮進她娘家懷裡:“青兒記下了,娘放心吧,青兒記下了…”
大約吃了難得的一頓飽飯,弟妹一沾枕頭就睡的死死
,碧青卻睡不著,她畢竟不是跟弟妹一樣的小孩子,隻要吃飽了就不想其他,她是個成人,對於以後未知吉凶的前路,忐忑才是正常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