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手裡的花樣子,衝著西屋招呼了一聲,王富貴的大閨女桃花從屋裡出來,接了花樣子一看,就歡喜上來,這樣的花樣兒繡在嫁衣上,出嫁的時候穿上不定多好看呢,謝了碧青,莫轉身回屋去了,得趕緊找撐子出來繡,要不可趕不及自己的好日子了。
王富貴的婆娘見女兒歡喜的那樣兒,也跟著高興起來,拉著碧青跟何氏道:“你家大郎倒真好福氣,娶了這麼個媳婦兒家來。”說著又拉著碧青的手看了看:“彆瞧這手小,真真的巧呢,快坐,坐,有什麼事兒就說,鄉裡鄉親的彆客氣才是…”
何氏不覺看了王富貴家的好幾眼,自己前頭沒少來,可每回來,都沒這樣的好臉色,這裡長家的瞧見自己那目光就跟瞧街上要飯的沒兩樣兒,以至於若沒有實在要緊的事兒,何氏是絕不會來王富貴家的,今兒是碧青催著,才硬著頭皮跑了這一趟,卻不想兩張
花樣子就讓王富貴家換了張臉,
何氏忍不住瞧了碧青一眼,心說,到底是兒媳婦兒會做人啊,王富貴倒是個大善人,心裡也明白,這婆媳倆今兒來估摸是為著那五畝地,大郎家本來有十畝好田,前些年為了給大郎爹治病,不得已賣了五畝,病沒治好,地也沒了。
好在還剩下五畝,雖隻五畝,勤力些,也不至於過不下去,卻不想何氏耳根子軟,聽了王青山那婆娘的鼓搗,把地讓王青山家種了,兩家商量好了,找自己做保人,王青山那兩口子不地道,不是自己開口,那兩袋子黍米,跟柴火都不給,就是看大郎家孤兒寡母的好欺負呢。
何氏是個沒主意的,竟然滿口答應,自己也不好說什麼,隻得當了這個保人,心裡卻一直過不去,前幾日聽說何氏去王青山家要地之後,王青山家的柴火都不給大郎家送了,這不明擺著欺負人嗎,正說得空管管這事,這婆媳倆倒先來了。
不等何氏開口就喊了他家三小子,三兒,去村東
頭把你青山叔兩口子叫過來,就說爹有事兒說,豬圈邊兒上趴著的七八歲小子應一聲,一溜煙跑出了院子,
何氏一聽王青山家兩口子要來,不免有些局促不安,剛要張嘴說什麼,碧青瞧瞧拽了婆婆的衣角一下,何氏看了碧青一眼,忽的有了主心骨。
王富貴道,弟妹你就是耳根子軟沒主意,這事兒當初我就勸過你,你隻是不聽,咱莊稼人地勢根本,沒了地還算什麼莊稼人呢,你瞧你家這日子過得,越過越越回去了,這事兒你不用愁,地是誰的就是誰的,跑不了。
幾句話何氏的心才算落到旱地上,王青山兩口子很快就過來了,一進院門瞧見何氏婆媳倆就明白怎麼回事,王青山還好,他婆娘卻是個厲害婦人,眼角一吊嘴一歪開口道,我說大郎娘,這件事當初可是說好立了字據的,你這跑裡長家告狀是哪兒的理兒呢,何氏嘴笨,給王青山的婆娘幾句話衝的,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王富貴的臉色不大好看,王富貴的婆娘收了碧青的禮,自然向著碧青婆媳,見何氏不中用,便跟碧青道,你沒見過呢吧,這是王青山家的,碧青站起來雙手在前福了福叫了聲嬸子,饒是王青山家的厲害慣了,麵對這樣的碧青,臉色也不覺緩了緩,打量她兩眼,呦這是大郎媳婦兒啊,這孩子嫁過來可跟著受苦了吧,一句話說的何氏臉色有些紅。
碧青接過話頭道家裡頭鬨災,餓死的人不知多少,碧青造化嫁過來才得了一條活命,如今婆婆心善,小叔懂事,彆人覺著苦的日子,碧青倒覺得甜呢,我娘跟我說過一句話,隻要手腳勤快心眼兒好,早晚有好日子。
碧青這幾句話說出來,王青山家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不好看,臉上掛不住也不客氣了,哼一聲道,倒是嘴硬,等著挨餓就知道了。
碧青不跟她一般見識,凡是先禮後兵,禮見過了後頭就得說事了,何氏說不出口,自己說得出口,明明占著理呢,做什麼畏畏縮縮的。
想到此開口道,碧青年紀小,說的話不中聽,嬸子也彆往心裡頭去,早聽婆婆說嬸子是個積善的人兒,當初瞧我家實在難,才把我家地裡的活兒攬過去,碧青這兒謝嬸子了,說著又是一福:“以前家裡實在沒人,二郎又病著,不得已才勞煩青山叔一家,如今碧青嫁過來,小叔的病也好了,斷沒有再麻煩的理兒。”
碧青幾句話不緊不慢,卻有理有據,王青山不比他婆娘,是個老實漢子,臉一紅剛要開口說什麼,給他婆娘一腳踩了回去。
王青山的婆娘是有名的刁婦,占便宜沒夠的主兒,哪肯把地換回去,哼了一聲:“你一個剛進門的新媳婦手倒長,既要管,那咱就好好說道說道,這事兒當初可是立了字據的,白紙黑字,你婆婆按了手印,可不是你想要就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