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青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二郎真聰明,這幾個字彆忘了,明兒嫂子再教給你幾個。”二郎歡喜的點點頭,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還有識字的一天,村子裡日子最好的王小三家,都請不起先生,自己竟然能識字。
記得爹還活著的時候,領著自己去縣城趕大集,路過縣城裡的學堂,趁著爹不注意,溜進去爬在窗戶口瞧那先生教寫字,跟自己一般大的小子,一個個坐在板凳上,低著頭,劃了幾道,就成了字,自己心裡頭羨慕的不行,正想再看,卻被先生瞧見,大聲喝罵
了一聲,嚇的自己從窗戶上跌了下來,屁股生疼,給他爹扭著耳朵出了學堂手:“念書做學問就不是咱莊稼人能想的事兒。”
可現在他也能識字了,他想識字,他想跟嫂子一樣,二郎不懂太多道理,可他就知道嫂子是自己見過的人裡最厲害的,能用兩塊破麻布就把坑裡的渾水變成甘甜的清水,能種出好吃的番薯,讓城裡的大官坐著馬車來家裡,還會畫花樣子,畫的跟真的一樣,好看的不得了,做的飯更好吃,每次自己都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還會做香甜的麥芽糖。
二郎問過嫂子,怎麼知道這麼多,嫂子說書裡都有,二郎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跟嫂子一樣,所以,學的異常認真,他要記住這些字,嫂子說字記得多了,就能看書。
這麼想著,又一筆一劃的寫了起來,碧青見他認真寫字的樣子,點點頭,她深信知識改變命運這句話,哪怕不科考做官,認識字總是有用的,尤其,二郎這樣好學的孩子,更應該念書,沒有機會,不能上學
,自己可以教嗎,即便自己程度不堪為人師表,教二郎識字也能勝任,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當消遣了,免得日子長了,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寫字了。而且,生怕二郎記不住,用了便於記憶的法子教他,這樣應該比死記硬背要強的多。
不管二郎,鍋裡添了水,一邊兒做飯,一邊兒琢磨怎麼從王富貴手裡買下坑邊兒那幾畝地,以前是手裡沒錢,不好張口,如今衙門獎的十兩銀子,除了給小五的,自己手裡還剩五兩,不知道夠不夠,或者明兒去他家掃聽掃聽。
想著就乾,轉過天兒,吃了早上飯,碧青就奔著裡長家來了,這個時候念書的人少,這樣的鄉屯裡,能認識幾個字就了不得了,誰不高看一眼,自從知道碧青識字,兩家走的越發親近起來,自家五畝地裡的麥子種就是王富貴家兩個大小子幫著播下的。碧青也常做些吃食給裡長家送過來,這人情沒有總一頭的,有來有往才能長久。
因為跟裡長家交好,村子裡的人也不敢再欺負,
就算青山家的潑婦見了何氏,也頗熱情的打招呼,可見無論什麼時候,人都不能窮,人窮了就讓人瞧不起,就得挨欺負,隻有富裕了,才有舒坦日子。
碧青來的時候,王富貴不在,隻王富貴家的帶著大閨女做針線活兒呢,下個月初八是她家大丫頭桃花的好日子,這會兒正是忙活的時候。
見碧青來了,桃花忙讓著碧青在炕頭坐了,扭身出去把灶裡溫著的水舀了一碗端過來:“大郎嫂子喝水。”
碧青接過來喝了一口,瞧了眼炕一頭新納好的鞋底兒,拿過來瞧了瞧:“怪不得婆婆總誇桃花的針線,倒真是手巧,瞧這鞋底子衲的多密實。”
桃花臉有些紅:“大郎嫂子的花樣子畫的才好呢。”
她娘笑道:“這話可是,你大郎嫂子是個識文斷字的女先生呢。”
碧青客氣了兩句:“下個月就娶了,預備的可都齊全了?”
一說這個,桃花咬了咬唇,小臉有些不歡喜,她娘道:“全倒是全了,隻是當天上轎穿的鞋還沒著落,挑了幾個鞋麵兒都不合大丫頭的心思,嫌花樣兒俗氣,也不知要個什麼樣兒的,要我說啊,就是瞎折騰。”
碧青笑道:“一輩子的大事,挑揀些也應該,我這兒倒是有兩個樣兒,妹妹瞧瞧可過得去眼兒。”說著從挎籃裡拿出兩張花樣子來。
桃花接過去一瞧,眼睛都彎了起來:“倒是大郎嫂子畫的樣兒好,前次跟我娘去冀州府都沒見過這樣新鮮的呢。”
桃花娘瞧了瞧,也高興的道:“可真是,瞧這上頭的草蟲兒跟活了似的。”
碧青道:“這是蟈蟈,這個樣兒,還有說法兒,喚喜叫哥哥,嬸子彆瞧這樣兒簡單,寓意多男呢。”
一句話說的桃花滿臉通紅,說了聲:“嫂子坐著。”拿著樣兒跑出去了,碧青不禁好笑,這臉皮兒也太薄了,一句多男就害臊成這樣,要是擱現代還活不
活了。
想的過於出神兒,連桃花娘道謝的話都沒聽見,直到聽見桃花娘說水坑邊兒上的地,碧青才醒過神兒來:“嬸子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