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娘道:“你富貴叔早看出來,你惦記坑邊兒那兩畝地呢,你今兒來可是為了這個?”
讓人家一下道破自己的心思,碧青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呐呐半天沒說出話來,倒是桃花娘笑了一聲:“你也不用如此,雖說你公公沒了,大郎也沒家來,可咱娘倆投緣,自打你嫁過來,兩家就親近了,在我眼裡,大郎就是侄兒,你就是我侄兒媳婦兒,你一天就去坑邊兒的地上好幾趟,我跟你富貴叔怎會瞧不出來。”
尷尬過去碧青也大方起來,本來也不是偷偷摸摸的事,笑著說:“我還不知道呢,原來早落在嬸子眼裡,倒叫嬸子笑話了。”頓了頓又道:“以前家裡頭窮,飯都吃不上,也想不到這麼多,如今手裡有了兩個閒錢兒就擱不住了,當初為了給公公治病,賣了家裡的地,我婆婆一直放在心裡,我想著多少買一畝兩畝的回來,婆婆心裡也能好過些。”
桃花娘歎口氣:“倒真是個孝順媳婦兒,不是我不應你,實在是不敢害了你,要說這事也不算什麼新鮮事兒,那兩畝地是種不出莊稼的鹽堿地,先頭家裡的老宅塌了,要蓋新房,本打算在哪兒蓋,你富貴叔就請了個風水先生
來瞧風水,不想風水先生一來就說那塊地不好,尋常人壓不住,若是蓋了房子,恐要見哭聲,你富貴叔不信,叫了人起地基,地基剛起來,桃花的爺爺奶奶就沒了,後來才從那邊兒挖土燒磚,在這邊兒起了新房,坑邊兒上的住戶也都搬走了,到後來就剩你一家沒挪動,那兩畝地不值什麼,隻怕會害了你。”
其實,這些事兒碧青早就知道,小五一早就跟自己說過了,聽了小五的話,碧青才明白,為什麼村子裡白擱著這麼個水坑,卻沒人來,就算坑裡的水不能吃,洗洗涮涮的總方便吧,可一個人都沒有,甚至,有時看到村民從村頭過的時候,還刻意繞個遠,也不想靠近水坑。
碧青是不信這些的,世上哪有什麼鬼神之說,所謂的吉凶也是自己嚇自己,那個風水先生估計就是個騙錢的,王富貴的爹娘死了,也是湊巧,不過這樣才好,沒人跟自己搶,而且,價格也不會太高。
至於桃花娘說的鹽堿地,可以改造,最簡單的法子就是種樹,可以種最容易成活又可以成材的,例如楊樹。
想到此,忙道:“我出生的時候,娘給我算過命,說我是上上大吉的命數,萬邪不近,我不怕什麼凶地,嬸子就跟富貴叔商量商量個價兒吧。”
送走了碧青,等王富貴一回來,桃花娘就忙道:“今
兒大郎媳婦兒說她小時候批過命,是個上上大吉的命數,萬邪不近,不怕凶地,這話彆人我再不信的,若是她,倒信了七八分,咱們可是眼瞅著過來的,她嫁過來之前,大郎的爹沒了,那麼個結實的人,說病就病,說沒就沒,再說二郎,那場病鬨得多嚇人,郎中都說不成了,可大郎媳婦兒一嫁進來,二郎的病就好了,村裡可都說她是福星呢。”
說著,偷眼打量丈夫的神色,見他猶豫不定,話音一轉,又說起了家常:“等大丫頭出了門子,大虎就該定親了,拴子也大了,拖不了幾年,這房子還得蓋一處才成,這哪兒不得要錢,坑邊兒上那兩畝地,閒著也是閒著,既然大郎媳婦兒非要,索性賣給她算了,大郎媳婦兒有福,想來壓得住。”
王富貴還是有些猶豫,可一想老婆的話,又覺有理,大郎媳婦是福星這件事,他可也是深信不疑,想著便點了頭。
桃花娘見丈夫應了,忙乘熱打鐵:“既然應了,總的有個價兒吧。”
王富貴搖搖頭:“十裡八鄉誰不知那是凶地,那兩畝地白給都沒人要,你跟大郎媳婦兒說,叫她瞧著給吧,多少都成。”
轉過天兒,桃花娘就去了碧青家,人家厚道,碧青也不想太占人便宜,把剩下的五兩銀子一股腦塞給了王富貴家的。
她問過小五,這年頭最肥沃的良田,也不過五六兩銀子一畝,就算沒有凶地之說,王富貴家的兩畝鹽堿地,也值不了幾個錢。
莊稼人靠的就是地裡的收成,什麼都種不活的地,一文不值,五兩絕對不會讓王富貴吃虧,桃花娘心裡也知道值不了這麼多,卻瞧著銀子實在眼熱,虛虛的推辭了兩句就收了。尋了中人來,過了地契,水坑包括水坑邊兒上的地就歸了碧青。
碧青買地的事,事先跟婆婆打過招呼了,不然,碧青也不敢如此大包大攬的做主,碧青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不錯,這個時代人們對吉凶神鬼相當在意,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觀念,對於風水看的極重。
自己的婆婆何氏也不例外,經常嘴裡念著祖宗保佑菩薩保佑的人,哪會是個無神論者,之所以沒攔著,是對自己的信心戰勝了對凶地的恐懼。
想想也是,即便知道水坑是凶地,娘倆不一樣喝水坑裡的水嗎,說句最白的話兒,兩隻腳已經踩在泥地裡拔不出去的人,還有什麼可怕的。
地攥在手裡,碧青心就踏實了一大塊,三口人一起,趕著上凍之前把地翻了一遍,施了基肥,平好,就等著來年開春,種下楊樹苗就成了,接著就該收拾著過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