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何進有些失望,雖說做的飯好吃,長得也不差,可太小太瘦,就這麼一副弱巴巴的小身子板兒,能給大郎生養孩子嗎。
還有,現在翻的這塊地,聽說要種楊樹,何進家裡也是祖祖輩輩的莊稼人,就沒聽過哪家不種糧食種樹的,大郎媳婦兒這是瞎折騰啊。
趁著喝水的功夫跟大郎說:“大郎你媳婦兒說在這兒種樹,種樹可沒收成,還長得慢,想當蓋房的檁條,也等不及,應該種糧食才是,種不得麥子,就種黍米,要不種些豆子也是好的,那才是正經糧食呢。”
大郎道:“我媳婦兒說這裡最要緊,要是等樹一發芽再種就晚了,地裡的麥子還沒返青呢,耽擱兩天不妨事,至於種樹乾啥,我也不知道,想這些做啥,我媳婦兒讓乾就乾唄。”
何進有些傻眼,誰家男人跟大郎似的這麼聽媳婦兒話,正要說什麼,小五□□來道:“何大哥不知道,這塊地是不長莊稼的壞地,嫂子說,種幾年樹就能緩過來,樹種
的稀疏些,以後在樹底下還能種彆的,什麼都不耽誤,這兒還守著水坑,不愁澆地的水,過不幾年,這塊就是最好的水源地,等樹長起來還能擋風沙,咱這坑裡要種蓮藕,養魚,風沙大了可不成,家裡有五畝地種麥子足夠一家子吃的了,養魚種藕才能換錢,手裡的錢多了,可不就是咱的好日子嗎。”
何進真想說,這小子胡說八道,沒聽說有養魚的,種藕南邊倒是見過,冀州府能種這東西的話,飯館子的一盤炒藕片,就不會那麼貴了。可頭一次來大郎家,不好再說什麼,琢磨等人家都收糧食的時候,大郎一家子瞅著楊樹苗哭吧,這莊稼人不種糧食種樹,不是瘋了嗎。
小五知道何進心裡怎麼想,這是家裡的客,自己說一遍人家聽就聽,不聽也沒必要較真兒,這話不是何進一個人這麼說,不說王家村,就是他娘,也說大郎嫂子瘋魔了,養魚,種藕,虧她想得出來。
可不管彆人說什麼,小五對碧青深信不疑,小五跑了這幾年買賣,最後明白了一個道理,他們莊稼人為什麼祖祖輩輩過窮日子,就是因為笨,不知道動腦子,就知道守著自家那幾畝地,巴巴指望著老天風調雨順,得個好收成。
卻不明白,地裡收成再好,也換不來多少錢,吃飽穿
暖容易,想過上好日子,純屬做夢,所以,他才去當走街串巷的貨郎,現在家裡爹娘住的新房,還是自己跑買賣蓋起來的呢,所以,這買賣才是過好日子的道兒。
至於怎麼做買賣,小五打定主意聽碧青的,自己是眼看著王家的日子過起來的,而且,小五總覺得大郎嫂子什麼都懂,那些話兒並不是隨便說說,或者,像娘說的瘋魔了。
從大郎嫂子拾掇水坑,就能看出來,不是去過沈家村,小五甚至懷疑,碧青種過蓮藕,總之,自己堅決跟大郎嫂子站在一起,他有個直覺,隻要跟著大郎嫂子,好日子就不遠了。
剛開春,地裡的麥苗還沒返青呢,也就彆指望有什麼青菜,若是大郎晚些日子回來,還能去挖些野菜,摻上肥肥的肉餡,包餃子蒸包子都是最好吃的,現在這時候,什麼青兒都沒有,好在還有不少乾菜乾兒,用水發了,磨碎,摻在用毛醬攪好的肉餡兒裡,蒸乾菜肉包也不錯。
這邊兒碧青的餡兒攪好了,那邊兒秀娘的麵也和得了,滿滿的一大盆麵,放到鍋台上,等發起來,大鍋裡舀水,放上籠屜,足足蒸了七八鍋肉包子,放在筐裡用布蓋好,就著鍋裡的水丟了幾把黍米,捏了一捏堿麵,不一會一大鍋黍米粥就熬得了。
何氏領著狗子,衝那邊兒招呼一聲,二郎最機靈,撂下鐵鍁就往家裡跑,還沒進院呢,就聞見肉包子的香味,饞的吞了好幾下口水,去牆邊兒的接雨甕裡洗了手,一手捏著倆包子,舀了一大碗黍米粥,坐在院子板凳上吃了起來。
小五跟王興倆人,如今也知道碧青的規矩,老老實實的在接雨甕裡洗了手,才吃飯,何進見小五跟王興都這樣,也入鄉隨俗的洗了手。
就王大郎,張著兩隻黑手衝著蓋板上雪白的大肉包子就去了,這肉包子光看這就好吃,自己得多吃幾個。
可惜手還沒碰著包子呢,手背就挨了一下子,這一下打的不輕,饒是他皮糙肉厚都覺著疼了,大郎惱怒的抬頭,那眼神仿佛誰擋著他吃肉包子,就能把誰吃了一般,卻看見自己的小媳婦兒。
碧青手裡捏著擀麵杖,瞪著他,早料到這廝就得來這一出,上回在家就待了三天,碧青沒時間扳他的衛生習慣,想不洗手就吃飯,門兒都沒有,所以早早在這兒等著他呢,見他瞪著眼要惱,碧青眼珠轉了轉,撲哧一聲笑了,小聲道:“怎麼著,你還要打回去不成。”
說著,不知是不是有意,抿了抿小嘴,大郎腦袋嗡一下,不是他沒出息,他小媳婦兒這張小嘴,他從走的時候
就想,天天做夢都是他媳婦兒的小嘴。
大郎雖憨可不傻,上回在家待了三天,也差不多摸清小媳婦兒什麼性子了,那就是來硬的絕對不行,聽話才有糖吃。
想到此,嘿嘿一樂,碧青白了他一眼:“樂什麼呢,那邊兒洗手去,看你那手都是黑泥,你是吃包子還是吃泥呢。”
大郎老老實實的去接雨甕洗了手,回來跟何進坐到桌子邊兒上,見何進跟小五看著他想笑不好意思笑的樣兒,不免有些下不來台,哼了一聲道:“沒眼色,還不給你男人端過來。”
碧青也知道男人最好麵子,剛才雖然服了軟,麵子還是得要,碧青把粥跟包子端到他跟前,又給他剝了一頭蒜,王大郎自覺裡子跟麵子都有了,這才舒坦。
秀娘在一邊兒瞧著,肚子都快笑破了,想跟嫂子鬥心眼子,十個大郎哥也不是個兒啊。
何進不覺瞧了碧青一眼,大郎這個小媳婦兒還真不能小看,大郎可是頭蠻牛,性子倔起來,不撞南牆不回頭,這會兒小媳婦兒剝了一頭蒜,就成了聽話的綿羊,怎麼看怎麼古怪,這還沒圓房呢,等以後圓了房,還不媳婦兒說什麼是什麼。
不行,回頭尋機會得跟大郎說道說道,咱七尺高的漢子,要是讓媳婦兒製住了,像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