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句話說,不想當將軍的小兵不是合格的兵,沒有野心的人,一輩子都沒有大出息,像杜子峰這樣的人,將來一定會成為牛人,沒準能位極人臣,到那時,可不是自己一個小老百姓能巴結上的了。
呂不韋知道奇貨可居,自己或許也可以學習一下,畢竟雙贏的事兒,對誰都沒壞處,即便杜子峰覺得,自己古怪,也不會如何,因為自己是女人。
這個世界的男人天生都有一種妄自尊大的毛病,看不
起女人是所有男人的通病,大郎如此,杜子峰也如此,區彆隻在於,大郎看不起女人,直接表現在口頭和行動上,杜子峰不會表現出來,可他心裡一定會這麼想。
碧青頭一次覺得,當個女人其實不賴,談合作的時候有先天的優勢,杜子峰這樣驕傲的男人,都會不由自主的讓著自己。
碧青才不管他是不是憐憫自己,如果這樣就更好了,示弱怕什麼,又不會少塊肉,隻要在大郎跟前,自己能強的起來就成,彆人樂意怎麼想怎麼想,她管不著。
有了那一百畝山桃林,家裡就算有了個生財的聚寶盆,嫁接好之後,每年的收成,都是一筆大進項,鮮桃賣不完就曬成桃乾,桃仁,還可以考慮在那片桃林邊兒上蓋房子。
臨山屯的位置其實不錯,依著蓮花山,距離白河也不遠,有山有水有樹,多好的地方啊,這要是在現代,那些房地產開發商,還不得爭搶著蓋彆墅,越高檔越好,就那一百畝桃林,到了春天就能美不勝收,更何況,地下還有山泉。碧青越想越興奮,恍惚仿佛看到了從天上掉下個金元寶,正好砸到自己的腦袋上。
牛車走在鄉間的黃土道上晃晃悠悠的,遠沒有馬車快,卻有一種彆樣的悠閒,可以慢慢欣賞兩邊兒的景色。
鄉野裡的景色自然不能跟京城相比,沒有滿目斑斕的瓊花異草,也沒有遠遠望去飛簷吊角的人間宮闕,但這裡的景色卻更加真實鮮活。
麥收一過,就再也見不到一層層金色的麥浪了,除了地頭上還有些來不及處理的麥稈兒,地裡已經是一片嫩綠,黍米,棒子,毛豆,老百姓收了麥子以後第二茬莊稼,大多種這幾樣,以黍米為多,倒是果樹沒見有大片種的。
鮮桃,甜杏,大棗,水梨,這些果子在城裡供不應求,到了鄉下地頭上卻是最沒用的,因為這些果子吃不飽,且有鮮明的時令,又不易存放,不如種莊稼靠譜。
之所以有那一百多畝山桃林,也是因為那片地種不出彆的莊稼來,而那樣誰家都嫌棄的山桃林,卻是那丫頭迫不及待想買在手裡的聚寶盆。
是聚寶盆啊,如果那丫沒跟自己說清楚,自己隻會以為她瘋了,可她說了之後,自己就有了豁然開朗的感覺。
杜子峰知道,那丫頭想找靠山,所以才會用那些災民當條件,跟自己談合作,深州三年大旱,皇上接連下了兩道罪己詔,卻仍然無法阻止旱情蔓延,深州之外赤地千裡,餓死的不知凡幾,災民更是成千上萬。
朝廷雖有賑災糧款下撥,層層克扣到了深州,也是杯水車薪,皇上下旨讓臨近州府安置災民,以免災民到處流
竄,引發事故。
聖旨一下,冀州府自然首當其衝,知府大人的安置方法就是派發到各縣,自己的間河縣派發了五十人,這五十人擱在彆的縣都是麻煩,更何況,間河縣這樣的窮縣,老百姓吃飽就不錯了,往哪兒安置這些人,可不安置,這些災民若是跑到京城,皇上問下罪來,誰也擔待不起。
為這件事,杜子峰這幾天都沒睡好覺,不想,今天給那丫頭輕飄飄一句話就解決了,她所說合作也相當簡單,由自己牽線把那些山桃林賣給她,她在那些山桃樹上嫁接蜜桃,隻需一年就有收成,除了該交給官府的稅賦之外,還可以安置那些災民。
至於怎麼在山桃上嫁接蜜桃,杜子峰親眼看見那開了一樹棗花的酸棗樹,就覺那丫頭不是異想天開,她說是在齊民要術上看的,自己也看了,怎麼就不知道能讓山桃樹結出蜜桃的果子的法子。
一百多畝山桃林,自然需要勞力,所以知府大人派給自己的那五十名災民就有了安置的渠道,杜子峰現在終於能鬆口氣了,隻要碧青能幫著自己安置那五十名災民,並保證交上山桃林的農稅,王富貴跟她家的番薯能豐收,就是一份最亮眼的政績。
至於桃子的銷路,她說不用發愁,她有法子,杜子峰
搖搖頭,她能有什麼法子,杜子峰琢磨,到時候給自己幾個年兄寫封信吧,每家多買點兒也就是了。
想到此,跟杜忠道:“你一會兒拿著我的帖子去請臨山屯的周守仁,他是周家一族的族長,蓮花山附近的地大都是周氏一族的,想買那些山桃林,他出麵最為妥當。”
剛少爺把自己支出去,跟那丫頭難道說的是山桃林的事兒,杜忠有心問,可想起二少爺的脾氣,沒敢張嘴。
今兒家裡尤其熱鬨,小五兩口子來了,王富貴也請了過來,碧青打算商量山桃林的事兒,小五兩口子不是外人,這樣的發財機會,不能不拉著他們,至於找王富貴,也是碧青想了一下午決定的,雖說桃花娘有點兒小心思,但也無傷大雅,是人都自私,自己隻花五兩銀子就把坑邊兒上的地買在手裡,雖說你情我願,可從碧青心裡,還是覺得有些虧人家,想彌補彌補,這才拉王富貴入夥。
東屋裡隻有碧青二郎王富貴跟小五四個人,其他人都在碧青爹娘屋裡呢,讓二郎在跟前,碧青就是想讓他跟著學學,這是自己給家裡置下的第一份產業,也不可能總是自己管著,大郎這輩子不能指望,就隻能指望二郎了。
叫二郎倒了水過來,小五先等不及了:“二郎一說是山桃林的事兒,我就忙著跑來了,嫂子就說吧,怎麼個章程,嫂子說怎麼乾就怎麼乾。”
王富貴一愣:“什麼山桃林?莫非是說蓮花山下頭那些?”
碧青點點頭:“不瞞富貴叔,我打算把那些山桃林全買下來,找富貴叔過來是想問問,富貴叔可願入股?”
王富貴一進家,桃花娘就忙迎了上來,把煙袋遞給他問:“大郎媳婦兒找你去乾啥?不是想借錢吧!”
桃花娘現在就怕借錢,雖說碧青家如今日子過得不差,可就瞧那個折騰勁兒,有座金山也得折騰窮了,桃花娘如今可不覺得碧青會過日子了,荷花是開了,可到底有沒有藕,誰知道,剛王興又每家送了一把子荷葉,這麼下去,能結不能結藕都兩說。
更何況,就算結了藕賣給誰啊,難道推車去冀州府賣,那才能賣多少,王家那麼多張嘴,還雇著一個王興兒,就靠那半坑藕,自己真就不信了。
生怕碧青找自己男人去為了借錢,忙道:“我可跟你說,咱家的錢不能動,老大媳婦兒眼瞅就進門了,老二也快了,還有小三兒跟杏果兒呢,就咱攢的那點兒存項,夠不夠都兩說,哪有閒錢借給大郎媳婦。”
見丈夫不說話,更認了實:“真是借錢?”
王富貴皺眉看著她:“大郎媳婦兒沒借錢,是想讓咱家入股,她打算把蓮花山下那些山桃林買下來,說能嫁接
成蜜桃,到時候收成可比種什麼糧食都強。”
桃花娘一聽就急了:“大郎媳婦兒這是瘋魔了,當自己是神仙不成,能讓山桃樹結出蜜桃來,做夢也沒這麼做的,真以為自己種了半坑荷花就什麼都會了啊,這遠近誰不知道,蓮花山那一片除了山桃什麼都種不活,合著彆人都是傻子就她一個心靈兒,她自己想把錢扔水裡,咱管不著,彆拉著咱就成,你可彆犯糊塗,這樣的傻事兒咱不乾。”
王富貴道:“杜大人應了牽頭幫忙,難道也不成。”
“不成,不成…”桃花娘腦袋搖的跟撥楞鼓似的:“就算玉皇大帝牽線也不成,反正,咱家一文也沒有,她自己想折騰讓她折騰去,隻要她婆婆不言語,她把王大郎拿軍功掙的那點兒家底都折騰光了,也沒咱的事,將來她要是真發了財,咱也不眼熱。”
王富貴瞧了他婆娘一眼道:“可說好了,不眼熱,彆到時候看見人家賺了錢,你又後悔。”
“不後悔,不後悔,我就不信好好的山桃能結出大蜜桃來。”
王富貴走了,小五才道:“嫂子,我瞧著他家不會入股,就小三他娘就不會答應。”
碧青道:“水坑這塊地我五兩銀子從他家買來的,總
覺得占了他家便宜,想找補找補,他要是不樂意就算了,沒的牛不喝水強按頭的理兒。”
小五把身後的包袱拿到炕桌上打開:“嫂子,這些年我東跑西顛的做買賣,雖說給俺爹娘蓋了個新院子,私底下也攢了一些梯己,本打算把我家的房子翻蓋翻蓋,如今既要買山桃林,房子的事兒就先放放,這些算我跟秀娘入得股,您瞅夠不夠。”
包袱裡有五顆大元寶,都是十兩一個的足銀,還有些散碎的銀子跟銅錢,碧青撥了撥,從裡頭拿出一對銀鐲子來道:“這是秀娘手腕子上戴著那對吧!你倒是光棍,連媳婦兒的首飾都拿出來做買賣了。”
小五嘿嘿一笑:“是秀娘非要拿的,說嫂子有本事,讓我們兩口子跟著發財,一對鐲子又算什麼,我也說,回頭賺了大錢,俺給她打一對赤金的,戴在手上才風光呢。”
碧青笑了,把鐲子拿出來,又把那些散碎銀錢挑出來,叫小五裝起來:“秀娘的身子不好,怎麼也得留點兒錢備著,這鐲子是秀娘的陪嫁,就算以後你打一對赤金的,也跟這對不一樣,這是她娘給閨女的念想,千金難求,我估摸著,那些地也用不多少銀子,你大郎哥拿回來的錢我還沒動呢,加上你這五十兩怎麼都夠了,雇人收拾也得明
年開春再說,這會兒就先把那些山桃林買下來,年底藕田裡就見收成,也就不愁錢使了。”
小五點點頭:“這倒是,我跟冀州府的飯館子說好了,隻要咱家的藕能收上來,他們都要,那些有錢人就喜歡嘗個鮮兒,他們想要買藕,最近也得一百裡以外,還都是野藕,長得亂七八糟不周正,哪有咱家的藕好,就那樣的藕還得二三十文一斤呢,這東西又放不住,一離開水放不了兩天,就用不得了,那些采野藕的,采了藕從一百裡地以外趕到冀州,有一大半不能吃,日子長了就沒什麼人折騰這個買賣了,那些飯館子的掌櫃想賣這道菜,就得專門派人去收,這一來一回的挑費,二三十文可下不來,咱那坑塘裡隻要能產五百斤藕,嫂子,今年咱就能過一個好年。”
五百斤?碧青可記得她同學說她家一畝藕田都是幾千甚至上萬斤的收成,還套養著黃鱔泥鰍什麼的,明年自己也可以試試,碧青估計,自己家藕田最差也能有一千斤的收成,如果一斤可以賣三十文,一千斤藕就能賺三十兩銀子,那可是三十兩銀子啊,要是種地,累死也賺不來。
再說,還有地裡的番薯,家裡的雞鴨,豬圈裡兩頭養的肥肥的豬仔,今年怎麼也能過一個肥年了,畢竟藕田小,想發家致富,還得指望那些山桃林。
周守仁做夢也沒想到,知縣大人會給自己下帖子,拿著帖子激動的手直哆嗦,哪敢耽擱,忙騎上驢子跟著杜忠去了縣城。
這一路都在琢磨杜大人找自己做什麼,想破腦袋也沒想到是為了山桃林,杜子峰也沒藏著掖著,直接開門見山的問:“蓮花山下的那些山桃林,你周家打算賣多少錢?”
周守仁愣了楞才道:“恩師大人動問,學生自然知無不言,蓮花山的地,種不了旁的莊稼,才栽了山桃,山桃沒人要,那些地就不值錢,這些年連問都沒人問,就算如今,還有好些啥都沒種,嫌棄種山桃麻煩,索性就荒著,學生舔為周氏一族的族長,族裡好多家窮的都吃不上飯了,早想著賣那些地,可根本沒人要,賣給誰去啊。”
杜子峰扣了扣桌麵道:“如果有人一兩銀子一畝買那些地,你們賣是不賣?”
周守仁一聽有人一兩銀子一畝,要買沒用的山桃林,頓時大喜過望,自己一直謹守的學生之禮都忘了,一迭聲道:“賣,賣。”出口之後忙又躬身道:“學生無狀了,敢問恩師,是何人買那些山桃林?學生現在就敢保證,一兩銀子一畝沒有不賣的。”
杜子峰點點頭:“那這件事就交給先生了,先生是周
家的族長,想來可以做這個主,再有,買主說了,地裡的山桃樹一顆都不許動,如果動了,人家就不要了,切記切記。”
雖說不知買那些山桃林作啥,可知縣大人都說了,這事兒肯定錯不了,光自己一家就有五十畝山桃林呢,這一下子換了五十兩銀子,家裡可算寬裕了,自己前兒在縣裡瞧中的那方硯台,也能買回來了。
越想,周守仁越興奮,恨不能立刻就拿到那五十兩銀子才好,催著屁股下的驢子,緊趕慢趕的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