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崔九過來的除了大郎還有小五跟王興,小五如今管著桃林,碧青打算讓王興管普惠寺的事,從今兒開始,家裡就大不一樣了。
碧青喜歡過莊稼人的日子,但也知道,莊稼人想過舒坦了,也缺不得錢,自己可不想過苦哈哈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武陵源雖是噱頭,卻也是她給自己一家人打造的桃源,所以,要賺錢,賺很多的錢,錢越多,家裡的日子越舒坦。
再說,家裡還出了個有出息的,二郎將來必然要當官的,要是沒錢怎麼當官兒,以後,無論是在京城還是外放,都得安家娶媳婦兒吧,這哪一樣不是錢,還都不是小錢,還有碧蘭,小海,小時候受了那麼多苦,以後就得過好日子,還有深州的災民,指著種地也就勉強溫飽,還是得做買賣。
碧青想到的最快最直接的賺錢法子就是賣房,當
然不是賣給老百姓,老百姓才有幾個錢,再說,老百姓隻求吃飽穿暖日子好過就成,沒有錢人這麼多矯情的追求,有錢人的想頭大,所以也更好騙,隻要噱頭拋的足夠,不信這些人不動心。
崔九的身份悄悄的就被在座的知道了,具體怎麼知道的不言而喻,但彼此心照不宣,這些人都是心有七竅比乾,沒一個傻的,人家堂堂皇子沒直截了當把身份抖出來,就是不想宣揚,這時候誰要是點破,那就是不開眼。
不過,這些人也越來越納悶,好端端的九皇子請他們飲宴做什麼?有些人沾沾自喜,覺得自己能得皇子相邀,是莫大的榮幸,有自知之明的,就開始琢磨是不是有事?他們這些比起人家皇子多的,無非是錢,難道又是為了深州的災民,知府大人出麵沒募多少,就把皇子請出來了幫腔。這麼一想,又覺自己這一趟著實不該來,總之,個人有個人的心思。
崔九掃了一眼,一看這幫守財奴,氣就不打一處來,冀州府離深州如此之近,深州赤地千裡,餓殍滿
地,冀州這些富戶捐點兒錢不是應該的嗎,可就一個比一個摳門。一想到這些,崔九就覺碧青的法子沒用,讓這些人掏錢簡直跟割肉差不多了。
酒過三巡,該說正事了,崔九看了小五一眼,小五會意,跟王興兩個把碧青新繪製的超大效果圖展開來。
雖不是搞這些的,但碧青到底算行裡人,知道房子賣的好不好,主要看宣傳,尤其效果圖必須漂亮具有煽動性。
碧青下了不少心思,效果圖上,桃花盛開,山溪清澈,一棟棟宅院隱在桃林深處,映著山中的青鬆翠柏,說不出的幽靜,桃林外老大一個牌樓,上書幾個大字武陵源,旁邊的石碑也繪製的甚為清楚,刻的是陶淵明的桃花源記。太美了,太有意境了,畫上的地兒簡直跟仙境差不多,在座的都看傻了,猜不出這是哪兒。
崔九轉了轉自己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道:“在座都是冀州有頭有臉的,我也就不賣關子了,我呢閒來
無事,就琢摸著蓋個宅子,以後京裡待膩煩了,就出來住幾天鬆快鬆快,彆的地兒沒瞧上,就瞧中了你們冀州府間河縣的蓮花山,打算在這兒蓋,這地兒大,隻蓋一棟宅子太不好看,可多了,爺一個人也住不過來,有心找幾個鄰居,又怕不是體麵人家,就想起各位來了,若是各位有意,爺倒是想勻出幾棟來,不知幾位意下如何?”
底下靜默片刻才彼此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崔九貌似無意的道:“爺家裡人口多,哥哥更多,幾個哥哥隔三差五來住些日子也尋常。”
閆子明忽的站起來:“敢問九爺,您的宅子是哪一棟?”
崔九心說,自己哪知道啊,那丫頭根本沒告訴自己,這套說辭都是那丫頭教的,沒想到閆子明會忽然蹦出來問這個。
正琢磨怎麼應付呢,小五開口了:“回大人話,這棟桃林邊兒上就是九爺的宅子,旁邊是武陵先生的草廬,老先生就喜歡桃花,點明要住在林子邊兒上,
這邊兒的十幾棟都沒主兒呢。”
閆子明指了指最近的一棟道:“這棟我要了。”
小五腿肚子嚇的直打哆嗦,這可是知府大人,自己哪見過這麼大的官兒啊,可嘴上還是說:“這棟最貴,需得三千兩銀子,先交錢,定契約,大秋前就能入住。”
三千兩?閆子明倒吸了口涼氣,崔九眼神都有些飄,自己都覺著那丫頭瘋了,不想閆子明吸了口涼氣之後,就叫隨從回府取銀票,交銀子定契約,拿著自己那份契約就走了,利落非常。
這一下可炸了營,知府大人都這麼痛快,他們哪能落後啊,再說,剛這位爺說了,家裡哥哥多,隔三差五就來住些日子,這位爺可是皇子,他的哥哥是什麼人不用說了,跟鳳子龍孫做了鄰居,祖墳都冒青煙啊,三千兩算什麼,三萬兩都值,一擁而上把剩下十幾棟宅子一搶而空。
還有沒搶著的,這個後悔就彆提了,不敢拉扯崔九,就扯小五問,還有沒有,錢有的是,隻要有房子
,多少錢都不叫事兒。
崔九嘴巴張了半天才合上,目光掃過雅房咳嗽了一聲道:”我說各位先彆著急,房子呢以後還有,不過得等明年,蓋房子也不是吹氣,怎麼也得費些時候,隻要各位有意,入住武陵源就不是什麼難事,今兒呢還有一件事。”
說著使了眼色,王興跟小五把武陵源的效果圖收起來,打開普惠寺的圖,崔九指著道:“佛法無邊,大道無形,不知度化了不知多少人間業障,普惠寺的淨遠大師乃得道高僧,卻屈居於小小的廟宇之中,每思及此,不得不叫人唏噓啊…”
崔九自己說著都起雞皮疙瘩,真難為那丫頭怎麼想出來的,普惠寺已經算頗壯觀的廟宇了,要是普惠寺都算小的話,其他廟裡和尚早哭死了,頓了頓才道:"家祖母乃是誠心向佛之人,尤其跟普惠寺頗有善緣,故此,爺決定幫普惠寺修繕廟宇擴建僧房,也算儘儘孝道。”
噗碧青一口茶都噴了出來,這後頭幾句可不是自
己教的,這小子倒真有兩下子,前頭抬出他幾個哥哥來,這會兒又把太後娘娘抬出來了,不過,這大概是最直接粗暴的取信之法,這什麼事兒一掛上皇家兩個字,立馬就會變得不一樣了,老百姓對皇家有著本能的信任,自己想借助崔九,不也是因為他皇子的身份嗎。
接著就是王興給大家說,怎麼擴建普惠寺,王興很聰明,基本上,碧青說過一遍就記住了,而且能舉一反三。王興聰明,底下這幫人更不傻,一個個做的買賣比誰都大,眼光也最毒,一開始被崔九忽悠幾句沒明白,這一看圖就徹底明白了,哪是擴建普惠寺啊,這明明白白就是斂財啊。
都是一個腦袋扛倆肩膀的人,怎麼來的貧富高下之分,就是眼光,有眼光就能瞧見商機,普惠寺這次擴建就是最大的商機。普惠寺香火鼎盛,平常日子都是車來人往的,要是趕上個初一十五法會什麼的,能擠破了頭,有人就有銀子,這些房子蓋成了,開什麼鋪子不賺錢啊。想明白了,就怕搶不上,爭先恐後的
扯著王興詢問章程。
王興這輩子都沒跟今天這麼風光過,被一幫有錢人圍著問東問西的,還一個比一個客氣,平常這些有錢人的眼睛,可是都長在頭頂上,見了自己這樣的莊稼漢子,眼角都不掃一下,記得那年進城趕集,遇上大雨,在一個有錢人家的屋簷下避了會兒雨,那些惡奴就放狗咬自己,不是自己跑得快,小命保不保得住都兩說。
這麼想著,也就不怕了,這些有錢人就沒有他娘的好東西,不賺他們賺誰啊,忽有人說了一句:“擴建普惠寺可是大事,怎沒聽人提過?”
這是明明白白的質疑啊,崔九臉色一沉,剛要發作,就聽雅房裡一聲佛號傳來:“阿彌陀佛,寺廟本是出家人清修之地,崔施主擴建普惠寺,實乃秉持孝心的善舉,貧僧替普惠寺僧眾,多謝崔施主布施。”
崔九頗為配合,雙手合十:“區區小事何勞大師親臨,罪過罪過。”眾人這才回過味來,再不敢質詢懷疑此事真假,爭先恐後的往前靠。
王興一見人都靠了過來,清清嗓子道:“今兒就是借機會知會一聲,具體章程還需,三日後在柳泉居公開招募,除了寺廟僧舍,寺外的鋪麵以一年為限,價高者得。”
淨遠低聲念了數聲佛號,半晌兒方看向碧青小聲問:“怎麼是一年,老衲記得沈施主跟本寺定的契約可是十年。”
碧青翻個白眼:“您不想想,擴建普惠寺,得蓋多少房子,還有您寺裡的僧舍,哪一樣不要錢,光木料泥漿就不是幾千銀子能夠的,更何況,您還要修前頭的彌勒殿,就那尊彌勒佛就得多少銀子,我可一文錢都沒跟您要,咱說好了,拿外頭的鋪子頂,而且,隻十年,十年後外頭的鋪子不還是寺裡嗎,寺裡一文錢也沒掏,既擴建了僧舍,又重修了彌勒殿,還落下外頭的那麼多鋪子,有這些產業,長了不敢說,百年之內,您普惠寺的和尚也不用愁了,丫頭也就賺點兒小錢,普惠寺可是占了大便宜。”
武陵先生怔愣一瞬,搖頭失笑,怪不得淨遠大師
給這丫頭那塊居士牌呢,原來是為了這個。
外頭的人一聽三天後才招募也都消停了,崔九站起來走了,主家走了,客人哪有留的理兒,一個個依依不舍得走了,琢磨三天後早點兒過來,彆跟今兒似的趕不上趟兒。
等人都走沒了,碧青出來跟老掌櫃結酒席錢,老掌櫃從剛看到現在,腦子裡一直在扒拉算盤,蓮花山那片桃林自己自是知道的,那可是有名的窮地兒,那些地種不活莊稼,隻能種山桃,周圍荒著地不知有多少,就是因為這個,臨山屯窮的要死,周守仁是周家族長,算臨山屯的富戶了,也窮的快光腚了,家裡房子破成那樣兒都沒說修補修補,這怎麼忽悠一下就值錢了,房子還沒蓋起來就都賣了,最便宜的一千貴的三千,這是什麼價啊,一千兩銀子是多少,當初知府大人的小舅子買下如意樓也才幾百銀子,好家夥,知府大人一出手就是三千兩,買了塊蓮花山下的荒地,剛那位爺拿走的一遝子銀票可是幾萬兩啊,蓋多少房子不夠啊。
還有普惠寺,還沒擴建呢,這些人就爭先恐後的往前湊著要賃寺外的鋪子,一想起普惠寺那個熱鬨勁兒,老掌櫃豈能不動心,嘿嘿笑了兩聲道:“大娘子,今兒這兩桌席算小老兒請的如何?”
碧青目光閃了閃道:“柳泉居今兒沒營業,若是這兩桌席都算掌櫃的,您可賠大了。”
老掌櫃擺手:“不賠不賠,今兒這樣的好事兒來多少回,小老兒都不賠。”說著眼珠轉了轉道:“倒是有件事想討大娘子句話兒。”
碧青就知道老掌櫃有事兒,這老頭子精明著呢,哪會做賠錢的買賣,果然老掌櫃道:“不瞞大娘子,小老兒膝下有倆小子,這柳泉居以後自然要傳給大小子,二小子可就沒了事由,我這兒正琢摸著給二小子買個鋪麵,兩口子做個買賣啥的,將來也能混口飯吃,普惠寺哪兒的鋪子,大娘子想著小老兒點兒,隻要地段好,多少銀子都成。”
碧青心說,找上自己不就是想少花銀子嗎,不過,看在人家把釀酒的方子都給了自己的份上,照顧照
顧也應該,便點點頭道:“回頭叫您家二小子找王興挑去吧。”
老掌櫃千恩萬謝的送著碧青幾人走了,臨走,淨遠大師還沒忘點撥了老掌櫃幾句,老掌櫃激動莫名,碧青聽得雲山霧罩,老和尚忽悠人的本事絕對杠杠的,而且,早已經練成信手拈來的神功,碧青琢磨著,普惠寺的香火如此鼎盛,跟老和尚出神入化的忽悠本事脫不開乾係。
大概覺得把寺外的鋪子一氣租給碧青的決定太虧,老和尚有些怏怏不樂,一出柳泉居,就見大郎蹲在對麵的大柳樹下,眼巴巴盯著柳泉居的大門,旁邊兒站著崔九,兩人不知在哪兒換了衣裳,跟剛才判若兩人。
見自己出來,蠻牛蹭就站了起來,兩隻眼直勾勾盯著碧青,嗖嗖冒光,碧青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看向師傅,武陵先生沒好氣的道:“女生外向,嫁了人眼裡就再也裝不下師傅了。”
碧青好笑的道:“師傅,丫頭拜師的時候可就嫁
人了。”
武陵先生咳嗽一聲道:“你師傅發發牢騷都不成嗎。”揮揮手:“走吧,走吧,再不走那頭蠻牛就衝過來了。”碧青這才辭彆師傅跑了過去。
崔九撇撇嘴:“矜持矜持,這可在外頭呢。”
碧青對他站在旁邊兒很有意見,扒窗戶跟兒,當電燈泡,這小子就沒乾過什麼好事兒,見小五牽他家毛驢過來,拍了大郎一下:“咱騎毛驢家去。”
崔九道:“這頭驢子不大,你坐上去還罷了,大郎上去還不壓死了,再說,從這兒回王家村可不近。”
碧青白了他一眼:“管呢。”跟大郎說:“扶我上去。”蠻牛沒扶,直接把她抱上了驢子,自己從小五手裡接過繩子在前頭牽著走了。
崔九愣了一會兒忙道:“喂,咱還得商量正事呢,你們這麼走什麼時候才能到家啊。”
崔九現在異常興奮,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麼多錢,最重要的,這些錢都是自己的,往後再想花錢就不
用磨母後了,也不會再讓太子哥接濟了,崔九覺著,自己今年簡直鴻運當頭,前幾天還窮的發愁呢,忽悠一下就成有錢人了,現在他摩拳擦掌的想要乾一番大事業,桃林那邊兒簡直是寸土寸金啊,他正想跟碧青商量把那附近的地都買下來,蓋成房子,還不發了大財啊。
他著急,碧青不著急,碧青現在不想琢磨賺錢的事兒,俗,她想的是怎麼讓蠻牛穿上今兒那身驍騎營的軍服給自己欣賞欣賞,她覺的那樣的大郎特彆威武,有男人味兒。
想著就用充滿誘惑的語氣道:“大郎,今兒吃了晚上飯,你穿上剛才那身兒,咱倆去房後說話兒去。”
蠻牛的大嘴立馬就咧了老大,腳下越發走的快起來,隻是毛驢走的慢他再快也沒用,氣的大郎抽了好幾下毛驢屁股,引得碧青咯咯的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傳的老遠,後頭牛車上的幾人聽得異常清楚。
武陵先生搖頭:“這丫頭倒真是死心塌地的跟著
這頭蠻牛了。”
老和尚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知足常樂,沈施主有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