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搖搖頭:“不用熱水,俺去外頭的井台上洗。”不等碧青再說什麼,已經沒影兒了。
碧青叫江貴把乾淨衣裳給他拿過去,自己把頭發編起來,去後頭廚房裡做飯,以前家裡都是江婆婆做飯,老爺子搬去冀州府,江貴幾個就湊合著吃一口,後來冬月來了,就是冬月做。
廚房的東西還算齊全,估摸是知道自己要來,肉蛋菜蔬預備了不少,冬月一見碧青要做飯,忙道:“姑娘歇著,奴婢做就好。”
碧青搖搖頭:“你給我打下手吧,今兒天熱,也不做什麼複雜的,就擀麵條。”
冬月:“那奴婢擀麵。”說著利落的舀麵,和麵,碧青見他很是熟練,也就由著她了,在廚房找了一圈,見有發好的木耳,花菜,還有拿冰鎮著的蝦仁,就決定打個蝦仁鹵。
瘦肉切片,抓好,蝦仁用油煸一下,蔥花爆香,瘦肉
炒的變色,放醬油,蝦仁,木耳,花菜,兌上開水燒開,放調料,勾欠,撒上一層切得細細的雞蛋皮,就成了。
鹵子打好,冬月的麵也擀的差不多了,碧青發現冬月是挺能乾的,年紀小,勁兒卻大,估計沒少乾活,麵條擀的硬,煮出來分外勁道,條兒切的也寬細適中。
碧青鹵子打的多,特意叫冬月多擀了幾碗麵,除了大郎這個吃貨,還有貴伯跟外頭看門乾雜活的兩個小子呢,再說,冬月自己的也得吃。
冬月一開始拿了兩個漂亮的細瓷碗打算裝麵,碧青搖頭失笑,指了指架子上的大盆:“拿這個裝吧。”自己拿了個小碗,端著一盆切得細細的黃瓜絲走了。
碧青嫌屋裡熱,就讓在廊子上放了張小桌,搬了兩個胡凳,大郎洗了涼水澡,頓時通體舒暢,一見冒尖的一盆麵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聞著香味兒就是小媳婦兒的手藝,可讓他惦記壞了。
坐下剛要往嘴裡扒拉,看見小媳婦兒麵前擺這個空碗,自動自發的把麵條拌好,先給小媳婦撥過去一碗,知道小媳婦兒喜歡吃黃瓜絲,給碧青碗裡扒拉了一層,直到碧青說夠了,才把剩下的全倒在自己的盆裡,西裡呼嚕的吃了起來。
吃著蝦仁,覺得好吃,就停下來,開始扒拉蝦仁,扒
拉出一個夾給碧青一個,嘴裡說:“媳婦兒,這個好吃,你多吃。”
碧青心裡一熱,蠻牛還是挺知道疼自己的,冬月把麵端過來,就讓碧青遣出去給貴伯他們煮麵去了,這會兒小院裡就剩下她跟大郎。
見蠻牛吃完了麵,碧青站起來,大郎嚇了一跳,忙伸手拉她:“那個,媳婦兒,你還生氣啊,俺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去那種地兒,酒也少喝,不,不喝,其實昨兒俺喝醉了,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在哪兒,那個女的來脫俺衣裳的時候,俺才醒過來,醉的睜不開眼,可就知道那不是俺媳婦兒,味兒不對,俺一腳就踹了過去,那個女的就沒再上前了,然後媳婦兒你就來了,俺真的什麼都沒乾。”
碧青好笑的看著他:“你還知道味兒不對,可見聞仔細了。”
大郎忙道:“俺沒聞,就是覺得刺鼻子,不如俺媳婦兒好聞兒,俺沒聞,真的…”越說越著急,生怕碧青不信,急的臉紅脖子粗,說著還來拉碧青的手,碧青推開他:“我給你去盛麵湯。”
大郎呐呐看著她:“媳婦兒,你沒生氣?”
碧青白了他一眼;“怎麼不氣,快氣死了,不過,這次看在你喝醉的份上就饒過你,再有下回…”
碧青沒說完,大郎忙擺手:“沒下回,沒下回了,從今兒起俺戒酒。”
碧青端了麵湯回來,看著他喝了才道:“貴伯說你們驍騎營如今正練兵,想來不能總請假,一會兒就回去吧,當兵得有個當兵的樣兒,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
見大郎一臉不舍,碧青笑了一聲,叫冬月把自己摘那筐桃子提過來,塞到他懷裡:“放心,我不走,既來瞧你,怎麼也得住些日子,如今還沒過秋,家裡忙的過來,大秋前再回去也不晚,你跟你們統領大人說說,訓練完了家來睡,轉天一早再回去,不耽誤訓練,想來你們統領大人不會為難你。”
大郎一聽。頓時歡喜起來,抱著筐傻樂了半天,臨走還湊到碧青耳朵邊兒上問了一句:“那晚上,俺睡哪兒?”
碧青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誰說這廝老實來著,三句不到就漏了底兒,簡直就是色狼,碧青沒好氣的道:“院子裡涼快,回頭讓冬月在地上鋪個席子給你。”
大郎頓時泄了氣:“媳婦兒有蚊子,院子裡咬的慌。”
碧青一叉腰:“不樂意就睡街上去。”
大郎一見小媳婦兒惱了,忙道:“樂意樂意,俺皮糙
肉厚不怕咬。”碧青暗笑,不再搭理他,轉身進屋去了,大郎隻能抱著桃走了。
江貴把他的馬牽過來,就要來接他手裡的筐,大郎搖搖頭,提著桃一翻身上了馬,說了句:“天黑俺就家來。”一抖韁繩走了。
江貴愣了一下,瞧上馬這利落勁兒就知道弓馬嫻熟,想想也是,能進驍騎營的,又豈會是平庸之輩。
吃了晌午飯,碧青打算睡個午覺,昨兒晚上氣的根本沒怎麼睡,這會兒鬆散下來,困得有些睜不開眼,叫冬月把窗戶打開,就在窗下的涼榻上躺下了。
這一覺睡得甚熟,睜開眼的時候,外頭的天色都暗了,碧青剛要起來,就聽見外頭說話的聲兒,不止大郎一個人,仔細聽了聽是崔九。
“我說大郎,剛你跑那麼快做什麼?害我跑了一身汗才追上。”
大郎不怎麼樂意的道:“你跟俺過來乾啥?”
崔九嗤一聲樂了:“大郎,你這可不仗義了,昨兒不是我跟著你,早讓巡街的把你弄衙門裡去了,就算出來,以副統領的脾氣,一頓軍棍總跑不了,你難道不該謝我,再說,沒我點撥,你能找著你媳婦兒嗎,沒準這會兒還在大街上亂撞呢,我不過就是想來蹭頓飯罷了,你至於這麼
著嗎。”
大郎老實,聽見崔九這麼說,吭哧半天道:“那你吃了飯趕緊走啊,俺跟媳婦兒好些日子不見了,你在這兒戳著礙事。”
崔九撇撇嘴:“算了吧你,不是兄弟看不起你,就你這點兒膽兒,見了你媳婦兒,腿肚子都打轉,如今還沒圓房呢吧,就算沒我在中間礙眼,你能怎麼著,不過就是親親嘴,有什麼稀罕的。”
大郎臉都紅了:“你小點兒聲兒,俺媳婦兒還睡著呢,今兒白天瞧俺媳婦兒眼下都有黑圈兒,想來昨晚上沒睡好,你彆吵吵,讓俺媳婦兒多睡會兒。”
崔九嘿嘿笑了兩聲:“大郎,我知道你的心思,是不是想著這會兒讓你媳婦兒多睡會兒,晚上得折騰。”
碧青實在聽不下去了,咳嗽了一聲,崔九立馬就住了聲兒,這丫頭他可得罪不起,跟大郎說什都沒事兒,讓這丫頭聽了,絕沒自己的好果子吃,昨兒晚上碧青的氣勢真把崔九給鎮住了,這位就是個女的罷了,要是個老爺們,不定怎麼折騰呢。
大郎忙竄了進去,湊到碧青跟前道:“媳婦兒你醒了,怎麼不再睡會兒?”
碧青白了他一眼:“再睡就連到明兒了。”見冬月打
了水過來,碧青推開大郎洗臉,大郎頗有眼力界兒的,從冬月手裡接過手巾遞過來。
碧青看了他一眼,擦了臉:“在這兒杵著做什麼兒?”
大郎嘿嘿笑了兩聲:“那個,媳婦兒咱晚上飯吃啥?”
碧青挑挑眉:“你想吃啥?”
窗戶外頭崔九的腦袋探了進來:“吃麵吧,雞絲涼麵,打鹵麵,炸醬麵都成,大熱的天吃麵最好。”
碧青看了他一眼:“成啊,那就勞煩九爺擀麵了。”
崔九忙道:“爺哪會啊。”
碧青瞪了他一眼:“不會還挑,當這裡是館子啊,由的你挑三揀四的點菜。”
崔九摸摸鼻子,嘟囔了一句:“吃個麵叫什麼挑三揀四啊,真是的。”
碧青問冬月:“麵可發起了?”
冬月忙點頭:“如今天熱,好發,擱在哪兒一會兒就發起來了。”
碧青道:“本想蒸包子的,卻睡到這會兒,做個簡單的吃食吧,想來貴伯跟你都餓了。”
冬月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晌午姑娘打的鹵子
太好吃了,奴婢吃了兩大碗麵條,都吃撐了,這會兒還不覺得餓呢,奴婢在一邊兒瞅著學會了,下回也這麼做,姑娘再多教我幾樣吃食,以後就不用姑娘動手了,奴婢做也一樣。”
碧青笑了起來:“做吃食其實最簡單不過,今兒晚上咱們做肉龍吃。”說著往廚房走、
大郎跟崔九也跟了過來,崔九實在好奇啊,自己在大郎家可是蹭了一個多月飯了,怎麼沒吃過這個叫肉龍的東東,再說,龍也是能吃的嗎,父皇可是真龍天子,這丫頭也不怕忌諱。
肉龍其實是懶人吃的東西,發好的麵趕成大片,把調好的肉餡抹在上頭,卷成一個大長條,盤在籠屜裡蒸,蒸熟了,切開就能吃了,極簡單。
考慮到蠻牛跟崔九的飯量,碧青蒸了足足四大條,搭出來,剛切了一刀,還沒等下第二刀呢,崔九伸手就把切開的肉龍拿走了,燙的直吸氣,卻仍不舍得丟開,拿著就往嘴裡送。
崔九這個沒出息的德行,碧青早見怪不怪了,這小子就是個饞鬼,一沾吃的什麼都能忘了,而且,偏好農家飯,碧青有時候都覺,這小子投錯了胎,生在莊戶人家正好,投生在皇家簡直浪費。
崔九吃了半蓋板肉龍,又灌下去一大盆消暑的綠豆湯,打了個大大的飽嗝,摸了摸肚子跟碧青說:“有件事得勞你走一趟,有個親戚,家裡種了番薯,不知怎麼葉子都落了,你給瞧瞧是不是染了什麼病,這眼看就入秋了,彆到時候耽誤了收成。”
碧青翻了個白眼:“你家的親戚還缺這點兒番薯吃啊,耽誤就耽誤唄。”
崔九卻難得放低身段道:“算我欠你一個人情還不成嗎,就去瞧一眼,用不著你動手,找出原因,自然有人收拾,隻你應了幫忙,我答應你,明年宮裡歲貢的桃子歸武陵源,如何?”
碧青嗤一聲:“當你自己是誰,歲貢的事兒也這麼大包大攬的。”
崔九不跟她辯,嘿嘿笑了兩聲:“爺是沒什麼本事,可有的是人脈,當初你跟我合夥賣房子,不就是相中了爺這點兒嗎,爺心裡明白呢,隻不過裝糊塗罷了,反正銀子到手,又是個正經事兒,何樂而不為呢。”撂下話揚長而去。
碧青愣了好一會兒,大郎見小媳婦兒眼睛發直,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媳婦兒,想什麼呢?”
碧青回過神搖搖頭道:“沒想什麼,就是忽然覺得,
世上就沒有傻子。”
大郎道:“你跟崔九二郎,你們都是聰明人,就俺傻。”說著,偷瞄了碧青一眼,吱吱嗚嗚的問了句:“媳婦兒,你嫌不嫌俺傻啊?”
碧青忍不住笑了,戳了他一下:“嫌唄,可嫌也晚了,都嫁了還能怎麼著,湊合著過吧,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昨兒的事兒就算了,往後…”
大郎忙拉著碧青的手:“俺發誓,往後再也不去那種地方,除了俺媳婦兒,不看彆的女人一眼。”
碧青歪歪頭:“要是彆的女人上趕著湊上來呢?”
大郎一瞪眼:“俺踹死她。”
碧青咯咯咯笑了起來:“傻不傻啊,踹死就得抵命了,踹殘了就成,殘了咱給她治,治不好出銀子養著她,犯不著抵命,困了,睡覺去。”
大郎應一聲,就要往院子裡走,碧青把自己的手伸到他手裡,哼一聲道:“傻子,去哪兒門在這邊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