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1 / 2)

農門婦 欣欣向榮 15517 字 10個月前

武陵先生道:“不如把虎子跟桂花糕送去百越,他們是王家的子嗣,若真有萬一,也不至於絕了王家的香火。”

碧青搖搖頭:“現在恐怕已經晚了,南征之後,皇上始終對武陵源存有戒心,若輕舉妄動,恐怕連冀州府也出不去,好在武陵源的生意不是王家一家的,好在崔九如今是南蠻王,隻要他回來,必能保住武陵源,至於我們一家幾口,就看命吧。”

東籬先生:“丫頭,你自來不是個信命之人,這是怎麼了?”

碧青苦笑一聲:“之前是不信命,如今想想,或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兜兜轉轉怎麼也避不開,既避無可避,也隻有迎難而上了,結果如何,已經顧不上了,倒是先生,您帶著燕子及早回京吧,也省的你們爺倆要受王家的牽連。”

燕子忙道:“我不走,我要陪著娘。”

碧青摸了摸她的臉:“傻丫頭,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娘是沒路走了,才不得不如此,你能躲過去,娘心裡很是安慰,娘教過你的,記得不,人活一世,命比什麼都

重要,有命才有一切,命要是沒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所以,但能有一條活路,也不要想著死,更何況,也不一定就是一死,你爹南征北戰軍功赫赫,皇上或許看在你爹的份上,就饒了咱們一家也未可知。”

燕子卻不依,一頭紮在她懷裡:“娘親說什麼都沒用,反正我不走,從雁門,燕子就認定娘了,我也是王家的人,是生是死,咱們一家都在一起,我不走,娘趕我,我也不走。”碧青心裡酸澀難言,順了順燕子的鬢發:“丫頭大了都不聽娘的話了啊。”

燕子悶聲道:“彆的都聽,就這個不聽,不聽。”

東籬先生:“老夫也不走,老夫就在武陵源,看哪個敢動老夫。”

武陵先生點點頭:“丫頭,你先彆忙著趕人,如今還沒到最壞的時候呢,劉盛既然想要銀子,就給他銀子,能拖一時是一時,師傅說句大不敬的話,宮裡傳出些風聲,若有什麼變故,此事便有了轉機。”

碧青知道師傅說的是什麼意思,可這種事兒誰又說得準呢,不管怎麼樣,目前唯一的應對之策隻有拖了。

武陵先生道:“此事當初瞞著大郎是不得已,如今到了這種地步,你還是得跟大郎言明才是,畢竟這是王家的大禍,他避無可避,早些知道,也好有個準備。”

碧青點點頭,也知道此事再也瞞不得了,當晚,碧青思量再三跟大郎說了此事,預料中的驚訝憤怒都沒有,大郎隻是頗為平靜的點點頭:“原來是鳳林啊,俺還說怎麼瞧著如此眼熟呢。”

碧青一楞:“你何時見過常生?”

大郎道:“你忘了嗎,當時是俺跟崔九送義和公主去北胡的,常生是雁門的大掌櫃,雖他儘量躲著,卻也照過一麵,當時就覺著他分外麵熟,崔九又出去見過他幾次,你這一提,才想起來可不是鳳林嗎。”伸手抓住碧青的手:“媳婦兒你這麼看著俺乾啥?俺是你男人,媳婦兒什麼性子怎會不知,當初崔家滿門抄斬,俺就料定,你不會不管,鳳林叫你一聲師姑呢。”

碧青道:“那這麼多年,你怎麼也不問我。”

大郎搖搖頭:“問啥,你是俺媳婦兒,你做的事都是對的,俺不信你信誰。”

碧青靠進他懷裡:“大郎,你信我,可現在我把咱們一家都送到了刀口上,這件事翻出來是滅九族的大罪,到時候,咱們一家子都的上斷頭台,你就真的一點兒不怨我嗎?”

大郎搖搖頭:“二郎常說,要是沒有你,他的命早就沒了,王家也沒了,根本等不到俺從南邊回來,有了你,

才有武陵源,才有王家,隻要咱們一家人守在一起,上斷頭台也不怕,更何況,你這件事雖違了皇命,卻並沒有做錯什麼,難道眼睜睜看著鳳林那孩子死嗎。”

碧青有些哽咽:“我還是錯了,當初不該把劉盛帶回武陵源,我總相信人性本善,隻要對他好,即便不圖他的回報,至少他不會害你,可我錯了,有的人生就一副狼心狗肺,對他再好也沒用,喂飽了也會掉過頭咬你一口,大郎,其實我很怕,怕死,怕婆婆,二郎,爹娘,怕你們怨我,還有,咱們的兒子,他們還那麼小…”

大郎緊緊抱著她,感覺小媳婦兒的身子在自己懷裡不停瑟縮,心裡一挖一挖的疼,外人眼裡小媳婦兒總是那麼厲害,那麼強,那麼聰明,仿佛這世上所有的難事對於她都不算什麼,小而單薄的身子扛起了多少家的生計,她那麼善良,她不忍看見人挨餓受凍,她希望所有的人都能過上衣食豐足的好日子,正因為她的善良,才有了如今武陵源的安詳和樂。

這樣堅強的小媳婦兒,此時卻在他懷裡瑟瑟發抖,她害怕,不是怕她自己死,是怕家人會受牽累,怕武陵源的鄉親們,深州,鋪子,一旦王家獲罪,會牽連多少人數都不清,這或許才是小媳婦兒最怕的。

大郎低頭親在碧青的發頂,在她耳邊低聲安慰:“媳

婦兒彆怕,彆怕,沒人會怨你的,相信我…”

大郎的理解令碧青心裡安定了一些,至少不像昨天那般慌亂,昨天她努力維持著鎮定,其實心裡已經慌了,如今心裡總算有了些底。

大雪過後,武陵源忙了起來,所有人都出來清雪,雪太大,太厚,若現在不清,等一融成水,地裡就澇了,雪清出來倒進秋天新挖的幾個大坑裡,明年就可以種藕養魚,省的還得等著下雨。

武陵源通往官道的路,常六跟安大牛從前兒就帶著民兵團,冒著大雪開始清了,就怕大雪堵住路,外頭的信兒送不進來。

桃林裡頭沈定山正指揮著給新嫁接的桃樹裹上防寒的油布,這才入冬就這麼大的雪,不知今年得多冷呢,那些年頭多的桃樹,能撐得住,新嫁接的可不成,要是凍死了,明年桃林的收成不知要少多少呢。

雖說深州的桃林有上百傾之多,可深州地旱,就算如今引了渠水,老天不下雨也不成,從冀州武陵源挑了最好的桃枝送過去嫁接上,一樣開花結果,可桃子就是沒有武陵源結的大,結的好,故此,桃醬桃乾的作坊如今都挪到了深州。

冀州的桃子可是寶貝疙瘩,誰還舍得做桃乾桃醬啊,

送到京城一錢銀子一個,送到北胡,那些草原上的貴族,一兩一個都爭著搶,以至於武陵源的桃子大多都運去了雁門。

雁門的皮貨藥材運到京城卸了車,裝上紅棗,核桃,黑木耳等一乾北貨從通州港裝船,一路南下,直達番禹城,上岸運到百越,在百越裝上嶺南的海產,水果,香料,大米,玉石,北上,到揚州的港口停靠,卸一半貨物,再裝上絲綢瓷器運回京城,從京城再分送各處,南北商道的通暢,使得王記的買賣更加紅火。

沈定山都算不出生意有多大,就知道,從北胡到大齊,從大齊到百越,都有他們的王記,隻要有王記的鋪子,就有武陵源的桃子,這兩年產的桃子愈發供不應求,故此,去年才又買下周圍兩百多畝地,用來種桃樹。兩百多畝地把周圍的兩個村子也都闊了進來。

一說起買地這事兒,沈定山都覺好笑,人家賣地的都恨不能賣上個好價錢,可武陵源一說要買地,周圍幾個村子因為爭搶著要把地給武陵源,差點兒打破了頭。

老百姓沒有傻的,眼瞅著武陵源富裕,靠著武陵源的臨山屯,也跟著過上了好日子,誰不眼熱,如今跟過去那些年不一樣了,過去是靠著地裡的糧食糊口,就怕收成不好家裡斷了糧,自從平了南蠻,九皇子成了南蠻王,嶺南

一年三熟的大米,源源不斷的運回來,彆的地方不知道,可在冀州府,家家的糧食都堆滿倉,糧食比白菜都便宜,指望著種地,餓是餓不死,可想過富裕的好日子絕對沒戲。

若是把家裡的地賣給武陵源就不一樣了,雖說成不了武陵源的人,可總會跟著沾光,王家的人性好,心善,跟著王家沒的虧吃,自己家的兒子要是能進王家鋪子當夥計,幾個孫子就能上武陵源的學堂念書識字,學本事,有了本事,就有出息,有了出息,就能光宗耀祖。

一家人這麼想還好,家家都這麼想就是麻煩了,武陵源買地消息剛散出去,周圍幾個村子的裡長就都跑了來,手裡拿著村子裡的地契,忙著往沈定山手裡送:“沈管事,俺們村的地好,都是良田,種桃樹最合適。”旁邊的不乾了:“你快算了吧,你們村才有幾畝好地,要說好地,還得說俺們村多…”你爭我搶,最後裸起袖子就要乾架,白等沈定山把兩個村的地都要了才罷。

沈定山如今想起來都覺好笑,從五年前開始,過了秋收,各地鋪子裡不識字的管事都會輪流到武陵源的學堂上課,學算賬,識字,基本的管理知識,以至於自己這麼個大字不識的莊稼漢,如今也能看念書了。

抱著小兒子背上一首簡單的詩,享受著小兒子眼裡的

崇拜仰慕,那種感覺新奇非常,不過,自己還是背不下太長的,即便武陵源牌樓旁邊兒巨石上鐫刻的那首桃花源記,自己都背不全,卻記得其中幾句:“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之所以記得這幾句,是他覺著這幾句就像他們的武陵源,這是他們所有人的家,他跟所有的鄉親一樣,希望這個家永遠如此安詳和樂,子子孫孫都能在這裡生活,所以,必須用心經營。

沈定山正想著,忽聽路上有馬車的聲音,把手裡的油布遞給旁邊人,出了桃林,待看見趕車的車夫,不禁皺了皺眉,自己錯了,不是所有人都把武陵源當家,也有狼心狗肺的,就如劉盛。

劉盛這幾年雖沒怎麼來武陵源,可他的管家劉二卻年年都來,即使遠在山西,一年也會來一趟,來的時候兩輛空車,走的時候裝滿滿當當,除了武陵源的桃子,還有最好的皮貨,嶺南的香料,江南的絲綢,什麼值錢要什麼。

沈定山就納悶,他怎麼張的開嘴,不是姑娘慈悲,他如今還在普惠寺要飯呢,他這個官兒說是自己謀的,不如說是拿著姑娘的銀子買來的,武陵源的人沒有待見他的,可姑娘交代了話,誰也不許對劉盛不敬。

沈定山知道,姑娘是怕他們得罪了劉盛,被他報複,

早知道是這麼個混賬狗東西,當初他在武陵源的時候,自己豁出去一棍子打死他,也省的現在沒事兒就跑到武陵源來膈應姑娘,什麼東西啊。

不過,平常劉二都趕秋天桃子熟的時候來,這怎麼又來了,莫非嫌上回拿的少,又來打秋風,忙叫了個小子去王家給定富送信兒,這劉二可是個夜貓子,來了準沒好事兒。

定山不知道,這會兒劉盛正在車裡美呢,雖說趕上大雪在道上耽擱了幾天,也沒攔著他的好心情,這人該著發財的時候,誰都擋不住,自己這些年一路高升,如今當上了山西巡撫,可他心裡仍不滿意,山西可是個窮地兒,沒什麼油水可撈,不是靠著王家撐著,自己這個巡撫還真不好當。

王家如今的買賣越做越大,家裡的銀子八輩子都使不完,沒事兒給那些窮老百姓使喚,還不如給自己呢。

劉二道:“老爺,您不是說給咱們公子提親嗎,怎跑這武陵源來了?”

劉盛道:“正是要給你家公子提親才來這武陵源。”

劉二眼珠子轉了轉:“莫非老爺看上了王家的小姐?”

劉二每年都會來武陵源,劉盛不來,他也得來,一開

始還有些難張嘴,後來直接拿著老爺寫的單子,到武陵源找沈定富就拉東西。

其實劉二心裡也納悶,老爺跟武陵源的王家到底啥關係啊,說關係好吧,每次自己來,沒一個給好臉兒的,說關係不好吧,那麼多好東西要就給。

想著,不禁道:“老爺,您跟將軍府沾親啊。”

這一句話正說到劉盛最不願提的事兒,劉盛臉一沉,這是他這一輩子都不想再提的恥辱,自己一個堂堂的巡撫,竟然在武陵源的當過類似仆役的教書先生,而且,在普惠寺那些狼狽的過往,他恨不能永遠忘了,可武陵源卻人人都知道,尤其沈碧青,即使她對自己算相當客氣,自己依然能從她眼中看到輕蔑和鄙視。

沈碧青你厲害,你有本事,你置下這麼大的家業又如何?如今我劉盛想要就能拿,憑我手裡握著的把柄,你敢不給嗎。

劉盛也沒想到,沈碧青會有這麼大膽子,敢冒著殺頭滅族的危險救了崔鳳林。

劉盛想了幾天,才想出這個主意,若是直接告發,即便王家獲罪,這便宜恐也落不到自己身上,若是以此為要挾,以代子求娶為借口,自己還不敞著口的要,他還就不信,沈碧青敢不給,故此,即便劉盛不想回武陵源,這此

也親自來了。

武陵源是大齊人心裡的桃源,卻是劉盛恨不能毀了的恥辱之地,這裡有他最卑微的過去,也因此,之前他都讓劉二過來,劉二一見老爺的臉色,再不敢問了。

馬車停在王家大門口,劉盛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還有種卑微的錯覺,哪怕如今自己已經是一方大員,這腰杆在王家麵前總有些站不直。

沈定富在門口迎著他,給他請安,即便挑不出一點兒不恭敬,可劉盛就是覺得,沈定富的眼裡充滿不屑。

劉盛儘量挺直腰走了進去,走到前廳外看見裡頭的人,劉盛腳步停了停,問沈定富:“你們姑娘呢?”

沈定富恭敬的道:“姑娘再後頭教兩位公子念書呢,知道大人前來,留了話兒,大人缺什麼隻管開口便是,姑娘不便接待大人,將軍候著大人呢。”

劉盛冷笑了一聲,心說缺什麼?還想當我是要飯的打發呢,這一回可不能了,想著,邁步走了進去。

王大郎跟劉盛沒打過什麼交道,也就見過一兩麵,還是劉盛在武陵源當先生的時候,那時的劉盛瘦的跟麻杆兒一樣,如今劉盛卻腦滿肥腸,圓滾滾的肚子裡都是肥油,王大郎哪裡認得出來,聽見定富稟告,才知眼前就是劉盛,讓著劉盛坐下。

劉盛有些忌諱王大郎,畢竟是百戰的將軍,氣勢上不是尋常文官能比的,而且,麵對王大郎,劉盛倒不知怎麼開口了。

後來想了想,自己怕什麼,如今自己手裡攥著王家的命脈,彆說他是將軍,就是王爺也不能把自己怎麼樣。

想到此,開口道:“王將軍,在下不遠千裡來武陵源是想給犬子求親。”

劉盛一句話把屏風後頭的碧青差點兒氣厥過去,劉盛這廝真是個混賬,當初在武陵源的時候說他沒妻兒,後來當了官,才知道,老家不僅有妻兒,還有二老,饑荒的時候他爹娘餓死了,他媳婦兒帶著兒子好容易活了下來,可他把妻兒接走沒過多少日子,就傳出他媳婦兒病死的消息,後來沒續娶,倒是納了好幾個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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