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個兒子,小時候生病落下了毛病,不說傻,反正跟正常人不大一樣,若不是無後,想必劉盛也不會把兒子接回去,就這麼個傻兒子竟然想求娶燕子,碧青砍死他的心都有。
即使劉盛沒提名道姓,碧青也知道,他自然不會看上王家的丫頭,開口求的必然是王家的小姐,自己膝下也就一個燕子,不是她是誰。
碧青怎麼也沒想到,劉盛會提這樣的要求,邁腳就想
出去,被師傅拽住,低聲道:“先看看大郎怎麼說。”
大郎:“求親是好事兒,俺這兒先恭喜劉大人了。”
不是不合時宜,碧青都差點兒笑出來,以前怎麼沒看出來,她家蠻牛還是個打太極的高手。
劉盛臉色略沉:“將軍,咱們何必裝傻呢,在下求娶的就是你家的千金,在下的底細,將軍知之甚詳,也不用在下說了,這當官難啊,將軍是攤上了好夫人,姑娘生就一雙點石成金的手,將軍才不愁銀子,在下是個窮根兒,如今又成了一方大員,這應酬來往多,那點兒俸祿可是遠遠不夠,就想著給犬子求一門富足的親事,也好幫補幫補。”
沈定富都想一腳踹死他,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就他那個傻兒子想求娶燕子小姐,已經不要臉到極致,這後頭幾句,就是公然要銀子了,合著求娶不過是要銀子的借口,這副小人得誌貪得無厭的嘴臉,真讓自己開眼了。
劉盛話音剛落,東籬先生就走了進來,冷哼了一聲:“劉盛,你可知燕子是老夫的孫女,就憑你,想求娶老夫的孫女,劉盛你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再張口。”
劉盛如今是不怕東籬先生的,微微躬身道:“在下是沒什麼斤兩,不過呢,雁門城王記鋪子大掌櫃的斤兩應該足夠了吧。”
東籬先生點點頭:“劉盛,你好歹也是個讀書人,便不知君子之德,也當知道知恩圖報吧,莫非忘了當初在普惠寺如何三餐不繼了,若不是碧青丫頭心生憐憫把你帶回武陵源,若不是武陵先生舉薦你入北胡為使,可有今天?你不思回報也就罷了,反而以怨報德,劉盛你那些聖賢書,難道都念到狗肚子裡去了不成。”
被東籬先生這般□□裸的揭開過去,劉盛臉色通紅,生怕瞪著劉二:“滾出去。”
劉二忙不迭跑出去了,雖聽了個稀裡糊塗,卻知道了,原來老爺跟武陵源竟有這樣一番過往,說起來,人王家對老爺還有大恩呢,怎麼老爺還跟人家為難呢,壞了,自己知道了這些事兒,以老爺的手段,恐怕自己的小命難保,回頭得趕緊尋個機會跑路。
不提劉二想著跑路,再說劉盛,給東籬先生說的惱羞成怒,也顧不得麵子了,陰測測的笑了兩聲:“時移勢易,當初的事在下早忘了,如今在下就知道,在雁門遇上了個熟人,聽說是雁門王記鼎鼎有名的大掌櫃,可在下瞧那張臉,怎麼看怎麼像崔家的大公子,若不是在下眼拙看差了,便是有人私放死囚,追究起來,可是殺頭滅族之罪,便先生德高望重,恐怕也要跟著受些牽累,在下隻是想代子求娶,順便置些產業,王家有點石成金的姑娘,這點兒
產業又算得什麼,錢財終究是身外之外,隻要王家能保住,要多少產業,還不是姑娘翻翻手的事兒。”
碧青從屏風後走出來道:“你說的不錯,隻不過,要銀子產業成,想求娶燕子卻不成,燕子雖認在我膝下為女,卻是趙家的貴女,即便你如今官至巡撫,你兒子想娶趙家千金,也攀不上,不如實際些,就說想要多少吧。”
劉盛給碧青的話說的有些不舒坦,可一想求娶燕子本來就是借口,既然碧青給了痛快話,自己還糾結這個作甚,便開口道:“姑娘果然痛快,既如此,冀州府的武陵源,在下就不要了,在下就要深州,隻要姑娘肯把深州的桃林跟鋪子給我,在下就當沒見過雁門的大掌櫃。”
東籬先生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深州?真虧他敢開口,深州百傾良田,加上鋪子,那是多少啊,這劉勝也不怕吞不下去噎死。
卻聽碧青道:“劉大人,你可知深州的產業並非我王家一人所有?”
劉勝一愣,當初他幫著王家管過幾天賬,記得冀州府的產業裡有杜子峰的分紅股份,所以,剛才自己才沒要冀州,杜家跟趙家同氣連枝,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更何況,如今自己還的仰仗杜兆在朝裡的勢力,難道深州也有杜家的股份嗎。
想了想,道:“若姑娘不舍深州的產業,銀子總行吧。”
碧青:“要多少?”
劉盛嗬嗬笑了幾聲,肚子上的肥肉都跟著顫了幾顫:“姑娘大手筆,當初將軍北征的時候,一出手就是二十萬兩,充入軍餉,在下也不多要,就二十萬兩吧,不過呢,在下那幾房夫人,總吵吵著打首飾頭麵,還不要銀的,故此,這二十萬兩姑娘就給在下金子吧。”
金子?東籬先生震驚的看著他,自己也算遊曆天下,都沒見過如此卑劣之人。
碧青也有些惱,二十萬兩金子,劉盛真敢開口,就是大齊的稅賦一年才有多少,他張口就要這麼多,簡直瘋了,臉色沉了下來。
劉盛既然來了,就沒打算要臉,捏著手裡的把柄,他不信碧青不給。碧青剛要發作,就聽大郎道:“好,俺答應了。”
劉盛大喜:“識時務者為俊傑,還是將軍明白。”
大郎道:“沈管家去賬房開銀票。”
沈定富應一聲出去,不一會兒抱著盒子進來交給劉盛:“一萬兩一張的銀票,一共二百張,劉大人數好了,彆差了。”
劉盛打開看了看,眼睛都亮了,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錢,二百萬兩銀子啊,夠自己揮霍好幾輩子的了,而且,最妙的是,以後隻要自己缺錢了,就能來敲王家的竹杠,隻要王家有錢,就少不了自己的。
目的達到,劉盛一分鐘都不想再王家待,在這裡,他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抱著銀票走了。
武陵先生道:“大郎你不該應他,這是個貪得無厭之輩,除非你把王家都給他,不然,他永遠不會滿足。”
大郎道:“先拖過眼前再說,碧青不是總說,能用銀子解決的事兒就不是大事嗎,如今還能用銀子解決,就沒到最壞的時候。”
東籬先生憤怒的道:“人竟可以卑劣到如此程度,簡直連畜生都不如,妄讀聖賢書,更可悲的是,這樣的人竟是我大齊的封疆大吏,可想而知,山西的老百姓過著什麼樣兒的日子。”兩位先生搖著頭走了。
碧青看著大郎低聲道:“你想做什麼?殺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大郎道:“媳婦兒,咱家如今已經扛著殺頭的大罪了,若隻咱們王家一家也還罷了,武陵源,王記,這裡頭牽連了太多無辜的人,不得不如此,媳婦兒你放心,此事交給大牛跟常六自會妥帖。”
碧青道:“從那天我跟你說了,你就想這麼乾了是不是?”
大郎把她攬在懷裡:“媳婦兒,俺是笨,可俺會儘俺所能,護著你,護著咱們的兒子,咱們的家,護著武陵源。”
碧青心裡一熱靠在他懷裡,半晌兒忽道:“不對,劉盛不曾見過鳳林,鳳林一共也沒來過武陵源幾次,劉盛並沒見過他。”
大郎一愣:“那他怎麼認出鳳林的?”
碧青臉色難看非常:“莫非這裡還有彆人?若真如此就更麻煩了。”
大郎道:“即便有彆人也不能留著劉盛,這是個禍害。”
碧青點點頭,她先頭也想過滅了劉盛的口,可就是找不著合適的人,卻忘了蠻牛是這裡的行家,還有安大牛常六跟那些老兵,哪個身上沒幾條人命啊,殺個人對他們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大事,隻不過認出鳳林的到底是誰,實在叫人想不出。
劉盛最是好色,娶了幾房小妾仍嫌不夠,又瞧上太原府清月閣的頭牌陸清月,前兩個月剛包了下來,正熱乎呢,回了山西都沒進自己的府邸,直接就來了清月閣,抱著
陸清月快活了半宿才沉沉睡了過去。
陸清月見他睡著了,起來裹上鬥篷出去沐浴,剛踏進浴房,想起沒拿換洗的衣裳,又不想驚動伺候的婆子,便自己回來拿。
剛推門進來,正跟兩個蒙臉的漢子,走了個對麵,清月剛要喊,被那漢子一掌就劈暈了,安大牛剛舉起匕首,常六道:“算了,咱倆都蒙著臉,她也沒出來,再說,看出來也不認識咱倆,在這種的地方討生活也不易,饒了她吧。”安大牛點點頭,兩人順著欄杆爬上房頂,很快就隱沒在夜色中。
封疆大吏在青樓裡被人刺死,這事兒著實不光彩,連宮裡數月不曾上朝的皇上都驚動了,下旨讓慕容湛主理,大理寺嚴審此事,勢必要拿住凶手繩之以法。
慕容湛輕輕扣了扣書案,此事有些蹊蹺,好端端的劉盛怎就不讓人殺了呢,如今清虛妖道以煉長生丹為由蠱惑父皇,劉盛舉薦妖道有功,才被父皇破格提拔成巡撫,雖山西在他治下民怨沸騰,可老百姓絕沒這麼大的膽子,更何況,如此輕易就取了他的性命,也絕不是尋常人。
正想著,蘇全進來道:“稟殿下,大理寺杜子峰在外求見。”
慕容湛點點頭,想必是劉盛一案有進展了:“叫他進
來。”
杜子峰進來見過禮,慕容湛賜了座,方開口道:“杜大人深夜前來莫非是因為劉盛的案子?”
杜子峰點點頭:“仵作驗屍已畢,劉盛的頭是被刀齊齊割下,從刀口來看,並非尋常刀劍,且手法相當利落。”
慕容湛眉頭陡然皺起,杜子峰這句話已經透出相當多的信息,不是尋常刀劍,能手起刀落割掉人頭的,還能有誰,而且,這樣快的刀在大齊也隻有一個地方能造的出來,五年前武陵源收留了不少退役的老兵,莫非是王大郎?怎麼可能?
卻聽杜子峰道:“據劉府的管家劉二交代,劉大人出事前半個月曾去過武陵源。”
慕慕容湛眉頭皺的更緊了:“你是說劉盛去過武陵源,他去武陵源做什麼?”
杜子峰道:“劉二言道劉大人去武陵源是代子求親。”
代子求親?莫非他求的是…
杜子峰點點頭:“正是東籬先生的孫女,碧青的養女。”
慕容湛深深看著他:“杜大人以為凶手跟武陵源有什
麼乾係嗎?”
杜子峰搖搖頭:“劉盛是從武陵源出來的,深受沈姑娘大恩,又得武陵先生舉薦,方入朝為官,武陵源之於劉盛隻有恩並無仇,怎會跟武陵源有關,近日太原附近山匪猖獗,想必是那些山匪所為,不過,太原府清月閣的陸清月卻說有證物,隻不過要見了太子殿下,方會交出,此案事關重大,恐有隱情,故此,下官才深夜叨擾殿下。”
慕容湛略沉吟站起來道:“那本宮就去看看到底是什麼證物?”
大牢裡燈光昏暗,陸清月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她不怕,一點兒都不怕,這條爛命,臟汙的身子,早些死了,或許才能落個乾淨,她這短短一生不過二十幾年,大都活在爛泥中,唯一一次讓她覺得自己是個人,就是那年…
那個冷淡的身影,冷淡的聲音,是這些年,她心裡唯一的念想,她總想著,自己要是能再見他一麵就好了,哪怕隻是遠遠的。
可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自己確實連爛泥都不如的妓,女,雲泥之彆啊,她沒想到,老天竟然給她送來了機會,這些年她暗地裡打聽了很多很多事,她知道隻要事關武陵源,太子殿下或許會見自己的,所以,她死死捏著手裡的木牌,看著那個冷峻的身影越來越近,心幾乎都快跳出
來了,即使知道太子殿下不記得自己,但她心裡,依舊有那麼一絲小小的奢望。隻不過看到他冷漠無一絲波動的目光,陸清月就知道,自己的奢望破滅了。
慕容湛不著痕跡的打量她一遭,開口:“你要呈給本宮什麼東西?”
清月跪在地上,把手裡自己攥了半天的木牌,雙手呈送了上去:“這是清月無意間從刺客腰間扯下的東西,事關重大,不敢輕易示人,這才鬥膽求見太子殿下。”
隻一眼,慕容湛就知道這是武陵源才有的東西,小巧的桃木上,刻著武陵源三個字,這個木牌充分證明了,凶手就出自武陵源。
慕容湛伸手接過木牌,收進袖子裡,看向清月:“你還有什麼話要跟本宮說嗎?”
清月搖搖頭:“沒了。”
慕容湛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沒多久,來了個小太監給她送了酒食。
清月笑了一聲,他果然不記得自己了,不過,能在最後見他一麵,能得太子殿下賜酒,還自己還有什麼不滿的,這毒酒至於她相當於仙露,但願下輩子,自己還能遇上他,笑著一飲而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