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這氣還是存在兩人之間,晚上開席時,寶玉使出渾身解數逗黛玉,黛玉就是不理他,隻顧與三春、寶釵說話,隻當寶玉不存在。寶玉先頭還好聲好氣的哄著,可他哄的自己都不耐煩了,黛玉還是沒有理他。於是他便使出了百試百靈的一招——砸玉,以往隻要這樣,沒有人不會答應自己的請求。
一群人都熱熱鬨鬨的說這話、吃著菜、看著戲時,寶玉突然就從椅子上站起來,瘋也似的把脖子上的玉摘下來往地上砸,頓時一亭子人都呼啦啦去搶那塊玉,所幸這玉質地堅硬,被砸了兩三下也絲毫未損。
賈母見他突然發瘋砸玉,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她趕忙詢問緣由,寶玉一臉憤憤的不言不語,賈母又問跟在身邊的丫頭襲人,襲人隻說是寶玉與林姑娘鬨彆扭,二爺做小伏低還是哄不好林姑娘,就生氣砸了玉。
她這樣一說,王夫人就受不了先開了腔:“大姑娘,無論寶玉怎麼得罪了你,我這做母親的都替他給你賠禮,可是萬不能拿玉撒氣,這可是寶玉的命根子,若是砸壞了可如何是好。”麵對舅母,黛玉無法與之分辨,否則便是不尊長輩、不守禮教,隻得忍氣吞聲。
賈母見好好的一場中秋家宴,被寶玉鬨成這樣,不由得也動了氣,也沒心思在這陪著了,早早退了場。一旁的人看賈府寶塔尖上的人都走了,也都告辭了,一場熱熱鬨鬨的家宴就這樣散場了。
黛玉從席麵上退下還沒走到瀟湘館,眼淚就掉了下來,她委屈、生氣、無奈,寄人籬下這樣的苦楚如果不是親身體會真的無人能懂。在賈府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每當這時她就好想回姑蘇,回到那個夏日悶熱、冬日濕冷的地方,那裡不僅有小時最熟悉的林府,還有可以讓她隨意祭拜的父母牌位,更甚者還有不用在意他人的自在。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紫娟躺在榻上卻還是毫無睡意,她在想或許寶二爺真的不是姑娘的良配。按照他惹姑娘生氣的頻率和毫無擔當的作為,再有二太太明晃晃的對姑娘的不喜,可以預見姑娘如果日後嫁於他的後果。可再一想,黛玉無父母兄弟撐腰,唯一依靠就是榮國府的賈老太太,嫁到外邊去也許日子會更加難過,寶玉確實是目前最合適的人選了,所以這也是老太太堅持和二太太作對,支持“雙玉”的原因,現下隻有盼望著有朝一日寶玉能通竅,肩負起責任和義務,讓姑娘這一生也有一番好日子過。
因黛玉和寶玉賭氣、吵架,再加上中秋夜宴上鬨的那一出,寶玉已經好幾天未來瀟湘館了。他不來到也正合黛玉的心意,這幾日她沒出過瀟湘館的門,隻自己關在房裡讀書寫字、彈琴吟詩,日子過得好不快活,再也沒有什麼襲人、彩霞之類的丫鬟一個勁的在這催促,也不會和寶玉一言不合又鬨彆扭。
那樣的日子她過的很疲倦,外祖母的希冀和二舅母的敵對都施加在她和寶玉的關係上。和寶玉相處的好了,賈府下人滿嘴的“病西施”“狐媚子”就專門等在她途經的路上,和寶玉鬨了彆扭,外祖母操著心想方設法給她送東西讓他們和好。
在金玉良緣和木石前盟的這場拉鋸戰中,她有點想退縮了。並非之前她有多麼想與寶玉結緣,隻是有外祖母這層關係和寶玉在賈府裡帶給她的那點溫暖,讓她不由得有些貪戀。可是寶玉的溫暖誰都能擁有,而二舅母卻是永遠不會喜歡她的,這樣強求得來的結果並非如自己所願,所以趁現在和外祖母說明白也還來得及。無論以後她的出路在哪裡,縱使終身所托非良人,她都不會後悔如今的決定,她也有她的驕傲。
因心底的事終於放下了,除了依舊病弱的身體,黛玉感覺往日心中那些化不開愁苦和悲痛仿佛一下子都飛走了,她已經好久沒感覺到什麼叫做輕鬆愉悅了,可現在她就處於這種狀態之下。心情好了許多,以往從不注重的病體也被她想起來了,她使了紫娟去熬燕窩粥,又找來雪雁將之前嫌棄不喝的藥重新煎了來,再叫來春纖趁著天氣好將被褥拿出來曬曬,她自己則去埋頭練字去了。
瀟湘館的婆子丫鬟見姑娘心情好起來了,都感到高興,紛紛把臥房、庭院又打掃了一遍,陳媽媽還找了許多花種要往竹林旁邊的空地上種,雪雁春纖幾個小丫頭鬨著找紫娟要做秋千給姑娘,紫娟被他們纏的受不住了,隻好答應晚上回家找哥哥來給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