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喻才從書院回來,就被父親的隨從叫去書房了。他最近半個月都在書院留宿未回沈府,想來是有什麼事需要他去做。他在青鹿書院讀書,這個書院雖然教授的先生比不上國子監這樣的貴族學院,但勝在書院裡讀書的寒門才子居多,有時和這些人互相交流看到的東西會更多。
青鹿書院管理及其嚴格,它屬於寄宿製的,學子們除非節假日否則都得日日住在書院內苦讀,但對於沈世喻這樣的世家子弟還是有一些特權的。曾經沈世鳴聽到書院如此行事,對著他大喊不公平,卻隻得來沈世喻的一笑。
特權是不公平,可沒有特權卻是不可能的,正是因為世家的資助扶持才有了青鹿書院,於是就有了世家子弟的特權。“水至清則無魚”這樣的例子隻多不少,無論是寒門學子還是世家子弟十年寒窗苦讀,歸根結底不都是為了那所謂的特權嗎。也許有學子是為了江山社稷,有學子是為了光宗耀祖,並非人人都為特權。可一朝鯉魚躍龍門之後,特權便也如影隨形了,就算這些特權沒有明擺在學子們的麵前,可家族有人辦事時暢通無阻,自身無形之中消失的攔路石,不也是特權存在的另一種形式嗎,世道就是如此,你又能如何呢。
當時的沈世喻並沒有過多的向沈世鳴解釋,他相信日後他的弟弟會明白的,這不是才學的多少決定的,而是他在人生經驗中得來的結論。
說回沈世喻這邊,回到靜恒閣換了衣服後,他就直奔書房而去,到了之後才知道此番叫他回府是為了替父親赴宴。三天後南安太妃要舉辦賞花宴,京都各路人馬肯定是都要去湊熱鬨的,更何況南安王府還下了帖子來,像沈氏這樣的文人世家,一般是不會摻和到豪門勳貴之中的。但人情往來和錦上添花的事卻不能不做,所以這些世家的家主以及長輩都不會露麵,隻把這些事交給家中的嫡子前去應付,若有一日因有些事而東窗事發,也有小輩之間相交的托詞可以應對。
答應了這件事情後,沈世喻就不打算去書院了,他最近和幾位從西南沿海來的書生交談了一番,從他們口中了解到當今朝廷對沿海兵防的態度,說不定明年科舉就能用到,現下剛好可以在家中好好琢磨一番,不必應付其他學子,便使了鬆墨前去書院向山長告假。
榮國府,榮禧堂內,賈母正臥在榻上,看著底下一眾小輩嘻笑打鬨,再加上愛玩愛鬨的史湘雲也在場,可是比平常更要熱鬨多少倍。寶玉今日可真是個大忙人,一邊顧著和湘雲鬥嘴,一邊和寶釵解什麼佛謁,又用眼角餘光觀察著黛玉和迎春的棋局,忙的不知到底該乾什麼好。
突然,王熙鳳帶著一身珠光寶氣風風火火的進來了,她先和賈母請了安,又插科打諢的跟在座的每個人都頑笑了一回,把每個人都照顧到了才說起正事。原是南安太妃過幾日要舉辦賞花宴,給榮國府下了帖子邀請府裡人前去共賞,還在帖子裡說明要帶著府裡的姑娘們一同前去,王熙鳳接了帖子這才來回賈母。
她將這事說了後仍呆著不走,和姐妹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眾人便明白她是有話要單獨給老祖宗說,果不其然過會賈母便說自己累了,讓她們自己去找樂子,眾人行禮過後,便退下了。
見幾人都走了之後,王熙鳳才敢問:“老祖宗,南安王府的帖子上說要帶府裡的姑娘去,咱們府上的林妹妹、雲妹妹、寶丫頭該如何是好,去還是不去?要是去的話要一同給幾位妹妹做衣服、打首飾,孫媳不敢自己拿主意,特來請教老祖宗。”
“帖子上說的是府裡的姑娘不是賈府的姑娘,自是都得去的。湘雲的叔叔嬸嬸一向與南安王府交好,湘雲這孩子又得太妃的青眼,肯定早給她府上下帖子了,一會你就找人把她送回保齡侯府去,早早做準備才是。我的玉兒自然也得去,一會從我的賬上取一百兩銀子給玉兒打副好首飾,其他姑娘的按公中來,再讓鴛鴦到庫房裡把前些日子外頭送來的鮫層紗拿出來,給幾位姑娘都做一身衣裳,這次去南安王府的世家貴女隻多不少,萬不可丟了份子。至於寶丫頭你去問問你二太太,看她是怎麼想的。”
王熙鳳心裡腹徘:“就是姑媽讓我過來問你的,”可麵上卻不露絲毫,笑著應了後便下去安排不提。
不知最後王夫人到底如何運作的,到了賞花宴那天,寶釵也和姑娘們一起上了去南安王府的馬車。此次去參加南安太妃的宴會,榮國府的女眷可謂是傾巢出動,賈母、王夫人以及姑娘們就不用說了,就連平日裡賈母很少帶出門的邢夫人也一齊去了。
本來安排的是黛玉和寶釵坐一輛馬車,三春坐一輛馬車,可臨走時王夫人將寶釵叫到她那輛馬車上了,迎春便來她這輛了,對此黛玉表示很滿意。以前她懷疑寶釵心裡藏奸時,和寶釵的相處時都很自然,後麵兩人把話說開後更是好的沒話說,生病時薛夫人、寶釵常常來瀟湘館陪她,更是讓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可直到賈母和二舅母公然為了結親打擂台時,她與寶釵反而不知道怎麼相處了,呆在一起總是感到尷尬,到不是因為兩人都覺得對方心悅寶玉,而是當她們單獨相處是寶玉這個人已經成了不可說的禁忌了。
搖搖晃晃走了大概有一個時辰,終於到了南安王府,馬車直接從大門駛進了二門,才換了轎子將幾人抬到了內院。才下了轎子,便聽見主廳裡人聲鼎沸,婦人們、貴女們的談笑聲彙成一片,熱鬨極了。賈母下了轎子,南安王妃就親自迎出來了,賈母與邢、王二位夫人還有南安王妃攀談著進了大廳,姑娘們自是緊隨其後也進去了。
先是賈母與南安太妃寒暄一番,周圍的太太們又和賈母見了禮後,才開始介紹起小輩來。南安太妃先是見了她們幾個,互相給了見麵禮又誇讚了一番,才向她們介紹自家小輩。剛才她們一進來便見史湘雲和另一位姑娘一左一右窩在南安太妃身側,現下經介紹才知道那姑娘是南安太妃的嫡長孫女何桑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