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何桑蘿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穿了一身杏色衣衫,襯得她越發膚白貌美、腰肢纖細,再加上她疏闊爽朗的氣質,沒人不會不在心底歎一聲美人也。見老太妃向賈府眾人說起她,她便大大方方站起來向賈母、邢王夫人行了禮,又與釵黛、三春幾人廝見,她比寶釵小一歲又比黛玉大一歲,便依著寶釵和大家論起了姐妹。
因這主廳裡大多都是長輩,南安王妃恐她們這些小輩在長輩麵前不自在,便讓何桑蘿帶著姑娘們去了旁邊的花廳自行玩耍。黛玉幾人和屋子裡其他的姑娘便跟著何桑蘿一起去了花廳,那花廳地方寬敞,周邊風景也好,廳裡擺著古琴、棋盤等物,想是讓姑娘們玩樂用的。何桑蘿把大家帶到這邊後,眾人便自己分散去找閨中密友們說話去了,湘雲自是來找尋她們了,還把何桑蘿也帶了來。
“賈府的姐妹們,早聽雲兒說起過你們,說你們個個詩做得好,奈何一直無緣得見,今日見了各位果真是所言非虛,來日我專門下帖子邀各位一起來府上做詩,大家可彆推辭。”何桑蘿笑盈盈的說到,黛玉她們隻得謙虛一番,又滿口答應了她下帖子的事,隻是大家都心照不宣,這可能是人家嘴上說說而已。
姑娘家在一起能聊的話題很多,例如彈琴作詩、胭脂水粉、首飾衣裳等,所以她們幾個雖是初見,坐在一起到也不至於顯得尷尬。幾人聊了一會之後,湘雲突然說起了南安王府的紫藤花廊,嚷著要何桑蘿帶她的姐妹們去看一看。因那花廊的位置在二門附近,南安王府裡今日也有男客在,很容易衝撞,所以何桑蘿就有點為難,奈何湘雲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不顧大家的勸阻,執意要派婆子去二門各處守著,好叫姐姐妹妹看了,不至於下次再說隻有她一人見過。桑蘿本就拗不過她,再加上她是客,隻得應了她的要求,帶著黛玉她們去了這花廊。
因這一出黛玉她們哪有賞花的心思,隻覺得湘雲做事太過,可何桑蘿相邀又不得不來,在花廊裡到沒有之前坐在那熱鬨了。湘雲見她們對這紫藤花無動於衷的樣子,完全沒有她第一次見這些花時的驚豔和興奮,覺得在何桑蘿麵前丟了麵子,不由得心生惱怒。寶釵和黛玉,一個是她最要好的姐妹,一個她懟不過,探春惜春平日裡鬨開了也不是好惹的人,她自然將氣撒在了軟弱可欺的迎春身上。
“二姐姐,你覺得這花如何,要不咱倆趁著這花來個即景聯詩吧,我先來’ 紫藤掛雲木’,到你了。 ”她明知迎春做詩水平不佳,再加上又在王府裡,迎春膽小自卑,是無論如何也接不出這下句的,實在是欺人太甚。
迎春本是賈府來的姑娘裡年紀最大的,有時外出做客需得她出麵管著這些妹妹們,可以她的性格不被管著就不錯了,否則剛剛湘雲執意要來花廊時,她就該出麵調停,哪至於現在被引火燒身。隻見她說不出話來急得眼眶都紅了,湘雲還在一邊催促,惜春看不過眼上去勸說,反被湘雲要求她來替迎春聯下句,氣的她再不說話。
沈世喻在賞花宴這日也早早就到南安王府了,南安王隨那些長輩在一起吃酒賞花,他們這些小輩被南安世子帶出來逛園子,隨行的還有北靜王水溶、禮部尚書嫡子趙淮陽、齊國公次孫陳瑞文、理國公嫡孫柳芳等。雖他們幾人除了趙淮陽平日與沈世喻都無深交,但這些人哪個不是人精,沈世喻在外也是以平易近人、溫和有禮著稱的,自然也都相談甚歡。
幾人繞了園子轉了一圈,覺得沒什麼意思,就要回院子裡吃酒去,哪知剛要出二門就聽到隔著一堵院牆之處有女子的說話聲,附近也沒個婆子守著。沈世喻覺得呆在這聽牆角尤其是姑娘家的牆角有些不妥,奈何這行人官最大的水溶好像對此很感興趣,停下腳步不走了,沈世喻他們也不好撇下他獨自離開。
隻聽這會那邊說到:“二姐姐,你怎麼還沒想出來,都快一柱香的時間了,一句詩有那麼難嗎?”
那邊隱隱約約又傳來了一女子的隱約帶著哭腔的聲音:“雲妹妹,我作詩本就不如你,你何必如此強人所難。”
那個叫做雲妹妹的人正待發聲,另一道婉轉如鶯啼、軟糯似糕點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雲妹妹於作詩上有大才,姐妹幾個都是知道的,平日裡都自愧不如,哪敢與你爭鋒,還望雲妹妹能去找真正有詩才又喜歡即景聯句的人一較高下,不必為難我們這些隻識得幾個字的人了。”
“林姐姐,你……”,她這話說的促狹,明裡暗裡說史湘雲空有詩才卻咄咄逼人,讓人一時還不能及時反駁回去。此時牆裡牆外的人心裡都不由說了一句:“真真是牙尖嘴利”。
史湘雲聽了林黛玉的話更是氣的不得了,就拿寶釵來戳黛玉的痛點。“你這般對我我也不能怎麼樣,誰讓我是個沒有父母撐腰的,可隻要大方的寶姐姐永遠不這麼對我就好了,她這人沒人不說一個好字,其他人如何我也不在意。”按往常湘雲這番話黛玉聽了早惱了,可今兒個她卻很平靜,連話都沒回一個。何桑蘿見她們幾個姐妹鬨開了,早不知該如何是好,如今好不容易停了,趕緊將她們拉回了花廳裡。
另一頭的水溶聽到“林姐姐”“寶姐姐”“雲妹妹”的字眼,問了南安世子今日榮國府的家眷們可有前來,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歎了一聲原來是她們啊。一旁平日與寶玉交好的柳芳、陳瑞文等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笑到:“寶玉的林妹妹果真是名不虛傳啊。”沈世喻、趙淮陽等人聽他們談起女眷皆轉身不聽,水溶他們才反應過來,忙閉口不提,一齊回到宴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