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奇遇(1 / 2)

卿令智昏 若沁 13412 字 8個月前

虞恒死了,警方開始大規模搜查他留下的秘密實驗室和拘捕虞恒豢養的北海堂的殺手。這是最直接最明麵上的犯罪分子,另外的一些,和虞恒有牽連的企業,警方還在搜查證據階段,要等證據確鑿了才一舉收網。

這些企業比如說北海堂轉型以後開的大型物流公司,比如張婭執掌的新博藥業。

會展中心的動漫展順利開幕,當天聚集了十多萬從全國各地乃至世界各地聚集而來的動漫愛好者。歡樂的海洋中,警方封鎖了一切消息,誰也不知道,幾個小時前這裡發生了如此驚心動魄的事情。

夏旅思把現場都交給了特警。她卻也沒回警局,她想到了一件事情,於是開車去了新博藥業張婭的辦公室。她堵到張婭的時候,張婭正提著一個小旅行袋,正準備離開。

夏旅思目光閃著精明的笑意,看見了張婭辦公室裡圍成一圈的三台碎紙機,她說:“在這麼危急的時候,剛剛死裡逃生,還不忘回來辦公室,看來以張總的精明,都處理乾淨了?”

“你找人跟我?”張婭輕聲說,清脆稚嫩的蘿莉嗓音此刻聽起來真的聽起來特彆無辜。

“不然呢,法網恢恢,正義隻會遲到不會缺席,你以為你能全身而退嗎?”夏旅思突然變得非常嚴厲。

張婭無奈地笑笑,那楚楚可憐的表情也帶著坦然:“我爸是個du販,我十歲的時候他死了,我被送去福利院。十歲的孩子在那裡是不可能有人領養的,我就是一個免費的童工。我在那個地方待到成年。後來虞恒看中了我,他資助我上大學,我以為他是好人,結果他是惡魔。從那時起我被他控製了十幾年。”

“這些年我不得不屈服於他,這是我活下去的希望。是,我沒什麼道德感,你讓一個從小眼看親爹販du,十歲開始受儘冷眼和惡毒言語,到了十八歲再被一個惡魔控製十四年的人,你覺得她應該有多少道德感?”張婭冷笑。

“我也不是為自己辯駁什麼。你們有崇高的理想,和偉大的夢想,可是對我來說,我做的事情,能讓我好好活下去已經耗儘了我全部的力量。本來我已經留好了虞恒的罪證,就放在辦公室的抽屜裡,警方一搜便可以找到。但是現在虞恒死了,我無話可說,你抓我吧。”張婭說。

但是夏旅思卻沒有動,她亦正亦邪地笑了笑,“張婭,我欠你一次,上次你救我的命,我還給你。我不抓你,可是我的同事可就不一樣了,如果你還有彆的動作,那就快點。”

說完,夏旅思讓開門,走進張婭辦公室,對著牆上的油畫裝模作樣地端詳起來。

張婭看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快速離開。

張婭非常警覺,開車在城內兜圈,一路換了三輛車,出城以後,她發現避開了警方的視線同時讓她也麵臨了另外一重危險——虞恒雇傭的殺手也同樣避開了警方的視線,要對她下手了。

張婭恨得牙癢。虞恒請來的這些泰籍殺手,隻收錢辦事從來不問情況變化,虞恒雖然死了,可是這些人收了錢,怕是還不肯放過她。

她隻得棄車,在京都鄰市下麵的一個縣城的汽車站買了一張長途客車票,往西邊跑。然後張婭的策略就是往偏僻的地方跑,越偏僻,消息越閉塞,她想知道外麵的信息容易,彆人想找到她卻很難。

而且國家地大物博,越是窮困偏僻的地區,情況越複雜,殺手是外籍,是沒那麼容易深入那些地方找到她的。

張婭於是坐了一趟又一趟的長途客車。最終在這天傍晚的時候來到這個邊境上的大山裡的少數民族聚居的鎮上,這個鎮上有怒族、傈僳族、白族、漢族、藏族等多個民族,地處偏遠且平靜。

可是張婭不知道,她在車上被人盯上了。穿著考究,人美膚白,還提了個袋子,一看就是有錢人的樣子。三個瘦小的男人一下車就跟在她後麵,越跟越近。

張婭心裡緊張到極點,連日來躲避警方,躲避殺手,她已經如驚弓之鳥。她拚命跑起來。

“*“”·@-:!”那幾個人嘰裡咕嚕地喊著張婭聽不懂的話。

張婭害怕得越跑越快,不知何時,摔倒了,鞋跑掉了,她就赤腳跑。她的手臂有傷,雖然出發前已經找了醫生秘密處理過,可是提著行李袋跑完全不現實,隻得早早扔掉。

膝蓋流血了,全身各處被路邊的芒草劃傷,火辣辣地痛,她顧不得那麼多,隻是往前跑。

直到她跑得離鎮集市越來越遠,後麵終於沒有了任何人追她的樣子。她喘著氣,躲在了路旁一個年久失修的“車站”裡。

這個車站,就是窮山村裡時常能見到的那種,類似公交站的小亭子。地上鋪一層薄水泥地,上麵用水泥砌個頂,亭子的四柱包裹了一層白色石米。

張婭縮在一根柱子的下麵,看看漸黑的天色,鎮裡麵也不敢去了,她瞬時有種茫然無措的感覺,不知道該去哪裡。

這時一個年輕的女孩聲音響起:“!@#¥%……&”

張婭警惕地抬頭,看見一個穿著一條藍色布製長褲,藍白色碎花布襯衣的少女。她看起來很年輕,紮個馬尾辮,腳上穿著一雙爛巴巴的拖鞋。

那雙拖鞋的鞋麵好幾個地方都斷開了,用了另外一種顏色的膠皮剪下來,用燒紅的鐵條熔燙黏在上麵,把斷掉的地方補上。張婭真不知道,連一雙拖鞋都可以這樣打那麼多的補丁。

那女孩的的褲腿卷起來,褲子上也有好幾個相似顏色布料的補丁,衣服的扣子是不同的顏色不同樣式的扣子。一眼看去,就能知道,這是個窮得沒邊的家庭的孩子。不過唯一好的地方就是,那女孩非常乾淨,除了腳上穿著拖鞋有浮灰。她的身上,頭上,臉上手上,都收拾得乾乾淨淨的。

這讓張婭稍微放下心來,大山裡的村民吧,至少不是壞人。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不回家嗎?我告訴你,入夜了這裡可有野豬,要咬人。”那女孩見張婭聽不懂她說的話,換成了普通話。

張婭聽了,下意識地往四下看看,暫時沒看見野豬,但她知道女孩說的是實話。

“你……你受傷了嗎?你迷路了沒地方去嗎?”那女孩打量著張婭。

看她這身衣服,又時髦料子又好,肯定不是附近的人,可是女孩覺得,這人可太狼狽了。隻見張婭沒穿鞋子,一雙絲襪到處是破洞,臟汙,腿上大大小小的刮傷滲著血絲,腳底也磨破了。身上的衣服也是臟兮兮的,頭發上還勾了不少雜草和鬼針草的刺。

“你迷路的話,你從這個方向去鎮上吧,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可危險了。來,我拉你起來。”女孩友善地想幫她。

可是張婭緊張地避開,搖搖頭,對她擺手,希望女孩不要理會她。

“你不願去鎮上?老天爺,你是不是遇到壞人了?鎮上可多壞人了。”女孩頓時同情心爆棚了,“你是不是不能說話?你彆怕,我不會笑話你的,我婆婆也不能說話。唉,你真可憐。”

她已經明白了!這個漂亮姐姐一定是不能說話,又在鎮上遇到壞人,所以才跑到這裡來的,又不敢回去。天啦嚕,漂亮姐姐太慘了,她決定帶她回家去,這樣她就不會在這裡受凍挨餓了。

“姐姐,你跟我回家吧。我家離這裡不遠了。晚上山裡很冷,還有野豬,你不能在這裡。我家很安全,就我一個人在家。我帶你回去吧。”小女孩笑眯眯地說。

見張婭還沒有馬上答應,她急忙說:“哦,我的名字叫艾草,我不是壞人,我家住上五寨。”

張婭思忖了幾秒,扶著小女孩的手站了起來。碰見附近想法簡單的村民,確實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了。

“你答應了,太好了!”艾草高興大笑,扶她往前走。走了兩步她又停下:“你沒鞋子穿。我的給你穿。”

說著艾草脫下那雙極其……憶苦思甜的拖鞋,蹲下來不由分說地抬起張婭的腳,細心地拍乾淨沙子和土,然後給她套上滿是補丁的拖鞋。

張婭十分無奈地看著腳下的拖鞋,真是,爛成這樣,也是僅有的一雙鞋了。她現在這個處境,也真算得是一個新鮮的奇遇了。

艾草帶著張婭往家裡走。結果張婭發現,艾草所說的“家離這裡很近”,走起來走了快一個小時。

艾草說她自己走的話,鎮上到家裡五公裡路程,一個小時就夠了。不過張婭過了十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哪裡走得慣這樣一腳高一腳低的土路,走得非常慢。

她們遇見的那個破車站,在鎮上和艾草家中間,兩人又是過小木橋,又是走土路,又是走山路,終於到了。

艾草的家,在這個叫上五寨的村子的高處。在村子側麵一座山頭上,從下往上看,竟像是在雲霧繚繞裡。

這是一座下半截磊著石塊,上半截用泥磚壘起來的房子,頂上蓋著瓦片。一共就兩間,前麵一半是“廳”,後麵一半是臥室。屋子旁邊還搭了個簡易的衝涼房。

屋子後麵黑乎乎的,影影綽綽還有一排半人高的小草屋,是廁所和飼養家禽的草棚。

張婭一進去,才真正懂得一個詞,什麼叫做“家徒四壁”。

這個堂屋。最顯眼的就是屋子正中間挖了個淺坑,放了三兩根小腿那麼粗的原木,充當柴火。柴火上架了一個圓形的架子,這個架子上麵呈圓形,三隻腿,上麵可以放燒水的鍋,或者煮飯的鐵鍋。

不煮飯時這堆火坑可以用來烤火取暖,烤地瓜,烤衣服……

整個房子除了中間這口鍋和鐵架子,隻剩下一個小木凳,旁邊有一個缺角的石板,石板下四個角墊著磚頭,砌成一個矮桌子的樣子。堂屋牆角堆著幾把鋤頭、鐮刀,竹簍,竹篾等農具。

然後就再無其他。

看這小女孩,難怪穿得這麼破,原來不是窮苦人家的孩子——這是窮到快要揭不開鍋的人家的孩子吧。

張婭暗歎,也是夠可憐的。然後這孩子還可憐她,得,兩個可憐的人,互相可憐。

艾草回家以後,放下背上的竹簍。走到堂屋中央的大鍋裡撈出兩個大土豆,再掀開石板桌上的籃子,端了一碗鹹菜。艾草把一個土豆遞給張婭,笑得憨厚又乖巧:“這個給你吃,我平時就吃這個。家裡比較窮,也沒有更好的吃食了,你將就一下。”

張婭沒有胃口,搖搖頭推辭了。

艾草隻得把土豆放下。她拿出一隻用得鋥光瓦亮,看起來年歲久遠的銅盆去打了一盆井水,回來的時候拿了一塊很舊但乾淨的棉布放在盆裡,放在張婭腳邊,殷勤道:“這盆水給你擦擦,你的褲子破了那麼多洞,還能補嗎?”

張婭一看自己的絲襪,這還有“補”的必要嗎?一時忍俊不禁,淡淡笑了。

艾草一下看癡了,怔怔地說:“你笑起來真好看。”

張婭收起了笑容。她想脫下絲襪,但是艾草看起來也沒有要回避的意思——也是避無可避啦,就那麼一間屋子。

於是張婭隻好背過身,快速脫下那已經破得不成樣子的絲襪。回過頭一看,那小女孩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仿佛是什麼新奇動物似的。

張婭坐下來,擰乾棉布擦乾淨腿上的泥汙。艾草剛開始蹲在旁邊很有趣味地看,因為她覺得這個漂亮姐姐一舉一動都和山裡人不一樣,甚至連身上每一處都和山裡人不一樣。

看她的動作好輕柔,好精致,好漂亮。看她的手好漂亮,腿好漂亮,皮膚好漂亮,每一處都好漂亮。

艾草看得入迷了。可是當她看見張婭的腳上也臟了,腳底還有細細的傷口的時候,她覺得很心疼。於是艾草端起銅盆又跑出去,換了一盆乾淨水回來,她蹲在張婭麵前,輕輕把她的腳放進水裡,小心地幫她洗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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