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音郗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是正在公司裡開周年會議。裴音郗的公司成立這一年發展非常迅速,憑借著多年的經驗積累和超凡的能力,裴音郗的公司已經擁有三個工廠和若乾對外投資項目。
會議聚集了公司的中高層,一百多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裴音郗的身上,等她說話。裴音郗態度淡定,姿勢放鬆地準備談一談下一年的想法。作為一個掌管錯綜複雜的大集團八年的人來說,這種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關係單純的公司,對於裴音郗來說並不吃力,因此她的工作狀態是很放鬆的。
然而正在她最放鬆的時候,她的電話震動了,這代表了這不是普通的電話。裴音郗抬了抬手,轉過椅背把電話接起來。她不說“喂”也不會說自己是誰,電話那頭的人也非常默契,沒有半句廢話就說:“少主,輕基金的向小姐給我們打電話,要求簽合同執行緊急任務。”
“什麼?知道了。”裴音郗心跳了一下,頓有種不安的感覺。她掛掉電話,馬上給威廉打電話。
威廉這時剛掛上電話,正準備給裴音郗打電話,就停頓了幾秒鐘用來組織語言的功夫電話就響了。威廉一接起難得表現出驚訝的樣子:“前小夫人,我正要給你打電話,怎麼那麼巧?”
“大小姐有沒有給你打電話?她怎麼回事?”裴音郗捏緊了電話說。
威廉不動聲色地想,這個事前小夫人是怎麼知道的?消息真夠快的,乖乖,前小夫人藏得真夠深的,似乎本領通天的樣子。威廉清清嗓音,用最鎮定的紳士風度說著最讓裴音郗維持不了風度的消息:“小姐那邊的營地遇上了鬨事的當地村民,小姐被割傷了,縫了十幾針——”
“什麼?!”一聲大吼。
“小夫人?小夫——”威廉被這聲突如其來的大吼嚇了一跳,緊接著聽見電話裡嘩啦啦地一陣淩亂響聲,再喊兩聲裴音郗,已經被掛電話了。
裴音郗失控地大吼出聲,幾乎是下意識地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一腳踹開擋路的礙事皮椅,轉身就往會議室外麵跑。一大個多媒體會議室百來號人,百多雙眼睛就這麼看著他們那永遠態度冷靜、胸有成竹的老板,跌跌撞撞臉色鐵青地往外麵跑。
這,不是要開會嗎?裴音郗的特助伍源追在後麵喊:“裴總,裴總,你要去哪?還要開會——”
“去它的會!我要去找我老婆,不開了!”裴音郗一步都沒停,丟下這句中氣十足的話,飛也似的跑了。
“哇!”會議室裡一陣騷動,裴音郗手下的員工都驚呆了,原來他們那個出了名的不苟言笑也從不情緒激動,情緒精準得像機器人似的商場女強人老板,竟然也有這麼激動的一麵的。
伍源隻得追到門口了,又退回來,對大家說:“呃,裴總有點私事要處理,那大家就,散會吧散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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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音郗接下來過了異常忙碌的兩天。原本她和水永的全部力量都在根據當年的線索找出裴亦穀的行蹤,並且揪出當年下令血洗四海會總部的凶手和這些年一直追殺她的幕後指使人。
四海會為此十分低調,過去8年來一直在默默積蓄能量。
這次虞言卿的團隊出行,裴音郗惱恨她瞞住她,惱恨虞言卿丟下她,在她們之間感情最糾結的時候時候離家三個月,可是裴音郗一開始竟然奇異地沒有這種想法——追隨著虞言卿出國的想法。
裴音郗自己也很納悶,為什麼會這樣。大概一是因為思維定式,因為虞言卿結婚的時候就有言在先,裴音郗在婚內不可以乾涉她要做的事情,要在國內幫她守住她們的家,所以裴音郗在虞言卿要出國的時候,沒有這個想法要一直守在她身邊。
二是因為裴音郗事先不知道虞揚夫婦和自己父親當年竟然秘密謀劃著一個要在緬甸做人體實驗的有著巨大道德風險的新藥項目。三也是因為這段時間為兩人間的感情問題所擾,慪氣、暗暗較勁,竟然沒想到這件事情。
裴音郗深感懊惱,於是馬上著手召集人員。原本四海會的計劃馬上發生了改變,原本召集的人馬和準備好的簽證、手續,都是為了去當地詳細調查,必要時比如發現了仇家,直接開火誅殺仇家。
可是現在,反倒是以鐵盾保全公司的名義,既然虞言卿找她的人去給她做保安,那麼裴音郗決定親自帶隊,當上了保安隊長,她要親自去南佤去,把那個不省心的女人牢牢地看在自己眼皮底下!
於是向汝喬當時願意出三倍的價錢,隻求儘快,但是辦理各種簽證手續什麼的,她預計要兩三周,完全不知道這邊的進展竟然是以小時為單位計算的。
裴音郗在中午的時候知道虞言卿受傷的消息,趕到鐵盾保全公司的辦公處發出了召集令,下午則不停地忙著製定這次行動的計劃,還有物資的準備,和出發的準備。這一忙碌,整整忙碌了一個通宵。
第二天,裴音郗連衣服都沒時間換,仍在不停地忙碌,接近中午時分,水柳來了。水柳不是隨便來的,隻見她穿了一身輕便結實的戶外裝扮,背著戶外登山包,帶來了兩大箱子儀器和耗材,一副隨時出發的樣子。
裴音郗一見到水柳,就知道應該是水柳的媽媽應星虹告訴她,她在這裡的。四海會的事情,裴音郗沒有過多地讓水柳知道,但是水柳的媽媽卻是個經驗非常豐富的人,這一點從她獨自帶著水柳躲藏了二十年沒有被幕後黑手傷害就可以看得出來。
水柳一站定,她就說:“裴音郗,我也要去。”
“水柳,不是去玩的。這次也不是普通的為醫療團隊提供安保,那邊非常危險,隨時可能找到幕後黑手,或是被他找到,恐怕最壞的結果會出現以死相拚的危險。”裴音郗表情嚴肅。
“我知道,我就是要去!實際上虞醫生去佤邦做什麼我知道,她走之前安排我在實驗室裡不停地提取我們發現的2號阻斷劑和9號解毒劑。於是我猜測sheva病毒的源頭恐怕就在佤邦,虞醫生擔心那邊會出現大量的病例,所以她讓我秘密大量提取解毒劑,必要的時候供給她使用。”水柳的眼睛裡閃著堅定的光。
“所以你讓我去,我會有用處的。何況,向汝喬在哪,我必須去。你不讓我去,我就要自己去了。”水柳剛得知醫療隊遇襲虞醫生受傷的時候狠狠地嚇了一跳,因為向汝喬隨時都在虞言卿身邊,如果連虞醫生都受傷,那麼說明向汝喬也不會高枕無憂的。
當時聽到消息,心臟刹那間沒由來地絞痛,手心裡一下子全是冷汗。水柳這才發現,她心裡有多牽掛向汝喬,那天兩人都帶著情緒不歡而散,水柳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終於受不了這樣的僵持,她要去找向汝喬說清楚。
裴音郗知道水柳決心已定,點點頭說:“好吧。我這裡已經進行了最後的準備,包機下午出發,6個小時到曼德勒,接著再坐車進入南佤,最後在趕到醫療救助團隊所在的大營。”
水柳的回答是,一屁股坐在裴音郗辦公室邊上,隨時等待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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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言卿的狀態不太好。當天上午因為營地裡附近村莊的村民和醫療隊的保安發生衝突時不慎受傷以後,傷口處理好了,下午就又開始帶傷繼續看診一直忙碌到晚上。
當天晚上向汝喬從她的營帳出去以後,虞言卿躺下休息,卻一直都沒有睡著,想到了裴音郗的種種,讓人心酸,可是不想她卻也讓人心裡像是一片浮萍,飄飄蕩蕩,找不到安寧和安全的停靠點。
到了後半夜疲倦至極地入睡以後,夢境中卻儘是光怪陸離的畫麵:虞恒用錘子砸向她時猙獰的表情;裴音郗一臉癡迷地對她說“雨打梨花深閉門,忘了青春,誤了青春。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言卿,坐也言卿。”;裴音郗溫柔地吻她對她說“我愛你”。
這些,夢境讓虞言卿在夢中不能平靜。第二天向汝喬清晨進營帳叫她的時候,就發現虞言卿發燒了。還好醫療團隊裡最不缺的就是醫生和藥品,醫生判斷是失血和驚嚇產生的應激反應,重新給虞言卿上了促進愈合的藥,給她掛了點滴以後強製虞言卿臥床休息。
虞言卿也是真的不舒服,高燒讓她昏沉,加上藥物的作用,讓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直到夜裡最後一次塗藥和進食,虞言卿貌似不經意地問了向汝喬一句:“國內有找我的電話嗎?”
向汝喬無奈地埋怨:“沒有,公事上的電話我都給你推了,能處理的我都處理了。我的大小姐喲,你都這樣了還惦記公事,工作忙不完的。”
“知道了。”裴音郗還是沒有打電話來問。虞言卿沒精神,簡單應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