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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這種東西……”奚桃說,“會越喝越挑剔的。”

“好在我有錢, 養得起。”

奚桃覺得他偶爾開下玩笑也蠻有意思,撐著下巴接話道:“可是你的錢不是都給我了嗎?我是說深海集團。”

霍行淵回頭,揚揚手裡的紅酒:“92年的嘯鷹赤霞珠, 喝麼?”

“喝!”

霍行淵開瓶醒酒, 悠悠道:“是啊,我的股份都給你了,你養我也行。”

奚桃:“噫。”

紅葡萄酒流入高腳杯中,豔豔如玫瑰。

“我很好養活的,”霍行淵搖動酒杯, “不用喝名貴的酒,不用吃太多的食物,也不用住太大的房子。隻是可能需要一個大一點兒的浴缸。”

奚桃說:“那需要的可不是一般的大浴缸。”

“沒有浴缸也行,”霍行淵說,“我們可以住在水邊。”

“你要出去泡水嗎?會嚇到人。”

霍行淵一臉認真地說:“還會被監控拍到,然後被送去研究所。”

奚桃噗地一笑,她抿了口酒:“想得太遠了。”

“遠嗎?”

“太遠太遠,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

“是啊,”霍行淵也仰頭喝酒,“畢竟我有這麼大的彆墅,有泳池,還有另外造的私人水池。”

“對,不用擔心那些問題。”

奚桃喝了一大口赤霞珠,喟歎一聲:“不愧是名酒,味道真不錯。”

她把酒瓶拿過來,給自己倒滿。

喝一口酒,吃一口西瓜。

忽然,她抬眼,和霍行淵對視:“你又盯著我看。”

霍行淵:“怎麼?”

奚桃動動手指:“看看窗外美景吧,不要看我。”

“為什麼?”霍行淵眨眨眼睛,“美麗的景色我看了太久,沒有你美。”

奚桃又吃了一塊又沙又甜的西瓜,垂眸道:“不管看哪裡,反正不要盯著我。”

她補充解釋:“被盯著,不太舒服。”

霍行淵:“好。”

過了一會兒。

奚桃:“……你又!”

霍行淵揉揉額頭:“抱歉,沒有忍住。”

他的視線總之不自覺地就落到了奚桃身上。

奚桃說:“你就是太閒了。”

霍行淵:“?”

奚桃塞給他一片瓜:“吃西瓜吧!”

她自己一邊埋頭吃一邊想,不論是謝景夕、沈玉硯、司夜還是林然青,和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候,他們都不會這麼沉默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他們多半會找很多話題和她聊,尤其是林然青,總是姐姐姐姐地叫她。

謝景夕會放音樂,他很忙,經常有很多信息要回複,沈玉硯也是,在工作室見麵的時候,他常常要抽出時間趕稿。

司夜倒是不怎麼說話,也會看她,但他幾乎無時無刻不在畫畫。有時候畫她,有時候不畫她,有時候看著她畫,有時候隻看畫。

想來想去,但凡有工作找霍行淵,都不會讓他這麼有空,專盯著她看。

剛想到這,霍行淵的手機就響了。

他走到落地窗去接,低聲跟對麵的人談話。

奚桃窩在沙發上,左手西瓜,右手價值千金的赤霞珠乾紅葡萄酒。

她望著霍行淵的背影。

謝景夕在舞台上穿的都是新潮設計,是怪誕的好看,但果然,男人最性感的穿著還是西裝。

必須要是定製的,版型與身型的每一條曲線都嚴絲合縫,從寬肩到窄腰,像是一束花,從上往下,從綻放都緊束,把所有的欲望收攏。

霍行淵掛了電話,轉過身。

奚桃觸電般迅速收回目光。

她仰頭猛灌自己一大口紅酒,險些把自己嗆到。

霍行淵說:“慢點。”

奚桃:“嗯嗯。”

霍行淵問她:“想去飆車嗎?這附近就有公路,這段向來沒什麼人。”

奚桃看著他。

霍行淵說:“或者去遊泳?上次你喝醉了,就……”

奚桃站起來拍板:“去水池吧!那個水池!二樓房門進去,建在地下那個。”

霍行淵頓了下:“你想去那邊?”

奚桃用力點頭。

“你喝多了?”

“才一瓶!”

霍行淵拿起那瓶嘯鷹赤霞珠,發現空了,不禁有些無奈。他問:“那還要再拿一瓶嗎?”

“拿吧。”

霍行淵拿著酒,端著果盤,跟在奚桃身後。

上樓的過程中,奚桃還在碎碎念:“我沒有醉,很清醒,才一瓶酒而已,我的酒量可不是隻有這麼點。我想來這裡,是因為覺得上次落荒而逃實在是太……怎麼說呢,人要勇敢麵對,隻有直麵慘烈的人生,才能真正解決問題!”

霍行淵相信她沒有醉,相信她的酒量,但也很顯然的是,奚桃喝過酒後容易過度興奮。

一把推開那扇門,奚桃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去,兩步並作一步地下樓梯。

她坐在水池邊上,用手劃拉著水。

奚桃說:“這裡好安靜。”

霍行淵說:“做了隔音。”

奚桃:“哦?那豈不是做什麼事都不會被人發現?”

霍行淵看著奚桃因喝酒而紅潤的臉頰,看著她眼中的笑意和水光,聽見她甜而柔的嗓音就在這個承載了他無數個疼痛夜晚的秘密基地回蕩。

“做什麼事都不會被人發現”,她說。

霍行淵喉結滾動,嗓音微啞,卻還是忍不住問:“什麼事?”

奚桃扭過頭看他,嘿嘿一笑:“殺人分屍。”

霍行淵:“……?”

奚桃看見他呆住的神情,捧腹大笑。

霍行淵說:“我不會做這種事。”

奚桃說:“我第一次見到你那個樣子,那時候,真的蠻害怕的。我一直以為我很膽大,我跳過傘,蹦過極,賽過車,滑過雪,我玩過野外生存挑戰,一個人在山上住在帳篷裡淩晨爬起來看日出……”

“但是,”她說,“在看到超出自己認知生物的那一刻,還是很害怕。”

奚桃抬手摸了摸霍行淵的腿:“其實想想,當時與其說是怕你的樣子,真正恐懼的還是動搖的世界觀。現在麼……世界觀已經碎完重塑了。”

霍行淵伸手,覆住她的手。

她的手相較他的而言,永遠是暖的。

霍行淵低聲問:“你的世界,和我們的是一樣的嗎?”

奚桃說:“大致上是一樣的。”

霍行淵又問:“你在創造我們的時候,在想什麼?”

奚桃露出回憶的神情:“在想……上課好無聊,什麼時候能畢業,什麼時候能長大,什麼時候能夠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什麼時候我的生命中也會有男主角出現……在想,太過順利的人物和劇情沒有深度,我一定要給我的角色挖掘深度和內涵……在想,在想,每一個角色我都很喜歡,我喜歡的發色,我喜歡的神話生物,我喜歡的職業,我喜歡的眼睛,我喜歡的長相,就連大反派也喜歡。”

她說到這裡,就停了。

霍行淵問:“大反派是誰?”

奚桃看著他。

霍行淵:“……我?”

奚桃點點頭。

霍行淵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地說:“我好像沒做什麼反派該做的事。”

“沒來得及到那一步劇情,”奚桃說,“可能是因為我來了,改變了一切。”

霍行淵笑道:“幸好,你來了。”

奚桃說:“你真的應該多笑笑,你笑起來也很帥。”

霍行淵說:“好。”

奚桃說:“你去水裡吧,今天不用擠浴缸了,我在岸邊陪你。”

霍行淵沒有動,他低聲問:“你對他們也是這樣嗎?”

“哪樣?”

“這麼好。”

“好嗎?”奚桃思考道,“還好吧,反正我睡覺不挑,好的壞的酒店賓館青旅住過,山間野外也露宿過,和三四個人拚過床也睡過地板……”

霍行淵低頭說:“我還以為我會特殊一點。”

奚桃肅然道:“老祖宗說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我會努力平等對待你們的!”

“真的能做到嗎?”

“努力,儘量,你懂吧?畢竟這種事又不能上秤,稱一稱再平均分。”

……

當奚桃在他身邊睡著時,霍行淵撫摸她的頭發,沉默地注視她。

一直看一直看,永遠也看不夠。

曾經最痛恨的日子,如今卻恨不得日日是這天。

47. 失衡 你好,極限運動

林然青發信息給奚桃:“姐姐, 我新做了木雕。”

發過來的照片中,露出他的半截手臂,穿著軍綠色的軍訓服。

“軍訓感覺怎麼樣啊?”

奚桃工作結束, 開始挨個回信息。

九月,林然青大學開學了。

軍訓以後, 他和奚桃的聯係頻率驟減, 奚桃的粉絲也發現, 今朝灑然青最近做數據都不勤快了。

林然青很快回複:“感覺還不錯, 我應付學校的事情很擅長哦,姐姐。”

奚桃回複了一個大拇指。

林然青說:“我已經請到假了。”

奚桃:“?”

林然青:“那個綜藝,《你好,極限運動》,我和他們簽了錄製合同。聽說過段時間就要開錄了。”

奚桃想起來了:“對!九月十二號。你剛開學能請到假嗎?”

“能, ”林然青說, “我做了幾道題, 學校就答應放我了。”

奚桃猜想應該是很難的題。

“很快就能見麵啦!”林然青發了一個開心的表情包。

回完林然青, 謝景夕的消息也過來了。

他問奚桃:“小黃說你明天去海城參加一個奢侈品牌的走秀活動是嗎?”

奚桃回:“對。”

“正好我也在海城,”謝景夕說, “一起吃個飯?”

奚桃猶豫了一會兒,回複道:“不一定有時間,行程還蠻緊的。”

謝景夕說:“那明天再看好嗎?我會提前處理好我這邊, 方便的話過去接你, 在附近找個館子就行。”

奚桃說:“我問了我的經紀人,真的擠不出空,下次還是在燕都約大家一起吃飯吧!”

沒多久,謝景夕回了個笑臉:“行。”

放下手機,奚桃發了會兒呆。

其實之前她和謝景夕單獨吃飯、喝個咖啡的次數很多, 他們工作經常碰到一起,空閒的時候就會待在一塊。

但是演唱會之後,謝景夕的邀約,奚桃就推掉了好幾次。

和謝景夕單獨在一起時,儘管他沒有再提過,但奚桃總是能想到謝景夕告訴她,他喜歡她時的表情。

……

奚桃手裡拿到了《極限運動》的錄製計劃表,內容包含高山速降,極限越野、空中衝浪、攀岩、跑酷、跳傘、蹦極等多種項目。

因為有了奚桃和謝景夕的加盟,許多廣告商願意讚助這檔節目,極大地緩解了節目組的經費壓力,因此能夠在九月順利開錄。

“第一期會從較為簡單的項目開始,”工作人員說,“跳傘和蹦極。”

奚桃點頭認同。

蹦極不用說了,沒什麼技術含量,跳傘的話,也是有專業人士帶著跳,嘉賓隻需要拿出勇氣,並在前中後對著攝像頭分享感受。

甄盈發呆道:“這是……簡單的項目?”

工作人員說:“當然,其他項目比如跑酷、衝浪、高山滑雪,都需要經過一定的訓練才行。”

甄盈跟奚桃關係不錯,但知道《極限運動》的錄製消息,也是通過彆的渠道。得知這個節目的嘉賓除了奚桃以外是謝景夕、沈玉硯、神秘藝術家司夜和高考狀元林然青後,她便決定來參加這個節目。

甄盈的考量是,這個陣容,加上節目性質,一定會火!

而且就算節目不火,她能搭上這其中某一位談個戀愛享受一下也不錯。

隻是真的到了這兒,看到這些項目,再看看在搜索引擎輸入“極限運動”四個字出現的事故新聞,她忽然質疑自己,真的來對了嗎?

節目導演看出她的疑慮,拍著胸脯說:“我們請了大量的安全員,對嘉賓的安全是一定有保證的!”

甄盈微笑道:“當然,我相信節目組。”

畢竟約都簽了。

“沒事的,”奚桃安慰甄盈,“隻要做好防護措施,一般不會出問題。”

說著,她又猛然有點心虛。

自己要不是出了問題,現在又怎麼會在這兒呢。

“行,”甄盈倒也爽快,事已至此,來都來了,便說,“計劃表我拿到了,回去我也會做點功課,那桃桃,咱們就十二號見。”

……

到了錄製那一天,眾人在酒店樓下集合。

攝像機已經開機,導演說:“歡迎大家來到《你好,極限運動》,從今天開始,我們的團隊將帶領大家體驗各種各樣的極限運動!”

奚桃捧場鼓掌:“好!”

其他人紛紛跟上。

一時之間,掌聲分外熱烈。

導演說:“那大家先給我們的觀眾簡單介紹一下自己吧。”

看了一圈,奚桃對著攝像鏡頭打了個招呼:“大家好我是奚桃。”

接下來是甄盈:“我是甄盈。”

然後是麵對鏡頭非常熟練的謝景夕:“大家好我是謝景夕。”

“我是沈玉硯。”

“我叫林然青。”在這些人裡,他仍然是顯得最少年氣的一個。

“司夜。”這位言簡意賅,一身黑衣,雙手插兜,戴著墨鏡。

導演笑道:“感謝大家來參加我們的節目,現在請各位坐上大巴車,前往我們的基地。”

第一站是蹦極基地。

大巴車開上了山,這是燕都郊區的春鶴山,風景非常好,是一個很有名的景點。這裡有蹦極基地,還有一個遊樂場。

“現在是開學了,人少了些,”導遊說,“之前放暑假的時候,那叫一個人山人海啊!”

“現在錄剛好,天氣沒那麼熱,人也沒那麼多。”沈玉硯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把紙扇,頗有點古代貴公子氣質地扇了扇。

很快到了山上。

往常蹦極入口都有人排隊,今天因為要錄節目,節目組提前包場了,除了工作人員外,沒有其他人了。

“今天我們的第一個體驗項目:蹦極!”

導演話音剛落,奚桃就啪啪啪鼓掌:“嗚呼!”

其他人目光唰唰看她。

奚桃說:“你們給點反應啊,給導演一點麵子。”

“好!”謝景夕率先跟著鼓掌,“很期待接下來的蹦極之旅!”

“你期待什麼啊,”沈玉硯涼涼道,“平時蹦得還不夠多嗎?”

“哦?”奚桃好奇道,“景夕哥還玩蹦極嗎?”

謝景夕:“……”

他咳嗽一聲:“確實玩過,也挺喜歡,尤其喜歡那種飛一般的感覺。”

奚桃忽然反應過來了。

沈玉硯說的那話的意思,不是謝景夕常玩蹦極,而是指他本體就是空中生物,蹦極的刺激對他這隻鳥兒來說,不值一提。

一旁,甄盈笑道:“那待會兒可要謝老師指點指點了。”

謝景夕道:“這有什麼好指點的,就按照教練的要求綁好該綁的東西,跳下去,彈上來,就行了。”

節目組安排的蹦極教練笑道:“看來謝老師確實對流程很熟悉,那麼接下來誰想第一個嘗試?”

眾人麵麵相覷。

奚桃當仁不讓地舉手:“我先來吧!”

奚桃以前玩過蹦極,還記得那恐懼又刺激的心情,當綁好安全繩站在跳板上時,奚桃感受著自己有點兒快的心跳,轉身對著攝像機笑道:“真的站在這裡,確實還有點小緊張,不行,我不能多說了,拖得越久越沒有勇氣,我要跳了!”

她這句話說完,所有人都以為她還要準備一下才會跳,結果奚桃話音剛落就轉身一躍,乾脆利落的程度反而讓在場沒跳的人驚叫出了聲。

“啊——!!!!”奚桃的叫聲山水間回蕩。

“啊啊啊——哈哈哈——啊!”

奚桃的叫聲和笑聲伴隨著繩子彈上彈下而忽遠忽近。

司夜忽地笑了一聲:“膽子還挺大。”

沒多久,奚桃上來了。

在空中懸掛上下搖蕩的強烈刺激後,重新腳踏實地,即便奚桃理智上覺得沒什麼好怕的,但腿還是軟了一下。

她輕一踉蹌,邊上在看的謝景夕沈玉硯等人都一個箭步衝上去扶他。攝像大哥都沒反應過來,就見這幾位男嘉賓已經圍在了奚桃身上,近乎異口同聲地說:“沒事吧,桃桃/姐姐?”

導演和攝像都很震驚。

甄盈也目瞪口呆。

奚桃說:“沒事!”

她扶著沈玉硯的肩膀站直了,把胳膊從謝景夕手裡抽出來。

雖然蹦極不需要她自己動,但她還是像經過了一場劇烈的運動,整個人氣喘籲籲,扶著沈玉硯緩了好一會兒才找回正常的呼吸節奏。

謝景夕眼眸微暗,低聲道:“桃桃?”

奚桃說:“我真的沒事!你們都聚這兒乾嘛啊?散了散了。”

她把沈玉硯也推開:“我自己能走。”

說完還蹦跳了一下,顯示自己沒事。

“走了走了。”奚桃跑到一邊,把身上剩下的裝備都解開來。

她晃晃手裡的背心,問道:“下一個誰上啊!”

“我來吧。”謝景夕說。

他深深地看了奚桃一眼。

奚桃臉上的笑容微淡。

她有點兒懊惱,自己剛才是做得不對。

謝景夕走過來,從她手上接過蹦極穿戴裝備,低著頭說:“我本來還以為自己想多了……演唱會以後,你就在躲我,桃桃。”

奚桃抬頭,看到謝景夕眼中跳躍的、若有若無的火焰。

她吐出一口氣:“我……”

謝景夕轉身:“我不想聽借口。”

奚桃:“……你覺不覺得你這句台詞有點……?”

謝景夕低頭自己把裝備穿好,蹦極教練幫他綁繩子。

攝像跟過去,鏡頭推到他臉上。

謝景夕對著鏡頭露出完美無缺的營業笑容:“給大家蹦個花式的。”

他站到跳板上,張開雙臂,臉還是對著攝像機,保持著笑容。

向後倒去。

甄盈喃喃道:“還真挺帥。”

“他怎麼不叫啊,”沈玉硯扇著扇子,“少了多少節目效果。”

奚桃笑道:“那你待會兒跳的時候,叫大聲點。”

……

輪到沈玉硯,他還沒跳就大吼了一聲。

“啊————”

叫完,遙遙地,他對奚桃眨了下眼。

奚桃雙手朝他豎起大拇指:“節目效果滿分!”

“哈哈哈!”沈玉硯大笑道,“那我跳了!”

他往後退了退,助跑兩步,跳了下去。

“啊啊啊啊——噗噗呸——好大的風啊——”

奚桃樂不可支,眼睛都笑沒了。

一旁,謝景夕看著她,覺得自己在無可救藥地失衡。

48. 鳳凰 墜落與飛行

錄完蹦極的部分, 眾人一起去吃了午飯。

“這誰吃得下啊,”沈玉硯一臉蒼白,“我現在胃裡還翻江倒海。”

奚桃說:“看來你剛才叫得很真情實感。”

沈玉硯說:“當然。”

甄盈更是一點兒都吃不下, 喝水都要使點勁才能咽下去。她看了看這幾個嘉賓,說:“還是桃桃和謝老師厲害, 一點都沒不舒服啊。”

奚桃靦腆一笑。

她說:“大家休息休息順口氣就好了。”

導演組也沒有給他們準備什麼大餐, 是普通的盒飯, 比較清淡。

“挺好, ”甄盈說,“真要大魚大肉這會兒也吃不下。”

林然青和司夜的臉色都還好,坐下來吃了兩口。

導演笑眯眯地說:“大家也不用多吃,下午還有活動。”

“下午是……?”

“跳傘。”

甄盈聽到這兩個字,扭頭就嘔了。

吐了一會兒, 她擺擺手, 有氣無力道:“我不行了, 我現在一想到那種失重的感覺就……嘔!”

……

再怎麼不情願, 經過一番路途顛簸,眾人也從春鶴山到了燕都北郊的跳傘基地。

進入跳傘基地後, 按照流程,他們先在等候廳觀看了跳傘安全須知。

然後給他們分配教練。到時候,每個人跳傘都是教練帶著跳。

當幾位教練走進來時, 甄盈先驚呼了一聲。

她看著其中氣場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的那位:“這不是霍總嗎?”

霍行淵結果工作人員遞上來的收音話筒, 彆在領口,頷首道:“是我。”

“你當教練?”沈玉硯挑眉。

霍行淵沉聲說:“是。”

“你有證嗎?”

“有。”

沈玉硯張開手臂,笑道:“那很好,我倆跳吧。”

導演咳嗽一聲:“這次呢,我們投資方之一的霍總因為喜歡跳傘, 考取了權威機構的教練證書,所以也想來參加錄製,為我們的節目增添一些新的活力!”

林然青自言自語:“鈔能力啊。”

導演說:“由於霍總的加入,也為了更多的可玩性和趣味性,我們將采用抽簽的方式來決定嘉賓和教練的配對。”

幾位特殊人士對視一眼,都知道所謂抽簽,就是某人想作弊。

工作人員拿著抽簽箱過來。

導演問:“那誰先來抽?”

眾人安靜一瞬,奚桃左右看看,還是自告奮勇道:“我來吧!”

大家的目光唰地看向她。

奚桃一無所覺地走到抽獎箱前,把手伸了進去。

她摸了半天,一臉迷茫地抬起頭:“裡麵真的放紙條了嗎?”

工作人員趕緊過來確認了一下,表示確實放了。

奚桃再摸。手指觸及之處,空蕩蕩的,什麼也摸不到。

是紙條在跟她玩捉迷藏嗎?

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

奚桃慢慢抬頭看向霍行淵,霍行淵眼簾微垂;她轉頭看向身後的那幾個人,眾人紛紛移開視線。

甄盈:“怎麼了桃桃?”

奚桃的手指終於觸碰到了紙條,她隨便抓了一張,一邊對甄盈說沒事,一邊展開它。

紙條上寫著“霍行淵”三個字。

……

因為一架直升機塞不下六個人和他們的教練,所以分了兩架飛機。

分機也是抽簽決定的。

奚桃、司夜、林然青三人一組。

甄盈、謝景夕、沈玉硯三人一組。

導演很滿意這樣的安排,都是一女二男,有看點。

謝景夕很不滿意。

好在他還有藝人的職業素養,沒有在鏡頭麵前表現出來。

另一邊,奚桃上了直升機,機翼旋轉的噪音很大,她和霍行淵說話都要貼在他耳邊。

奚桃問他:“你是不是作弊了?”

霍行淵俯首貼在她耳畔,淡淡道:“運氣。”

奚桃竟聽出了幾分得意。

她抬頭瞥他一眼,霍行淵唇角真的有笑意。

還有攝像師等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在,奚桃便沒有多說。

霍行淵低頭,把自己和奚桃綁在一起。

奚桃又問:“你真的有證嗎?”

霍行淵說:“當然。我有很多技能證書,太漫長的時間,總要做點事打發。”

他們沒說兩句,直升機就不再上升。

奚桃知道,就要從這裡往下跳了。

她從艙門往外探頭看了一眼,這是比蹦極更高的高度,也身處更遼闊和漂浮不定的空間中。

“誰先跳啊?”奚桃說,“要不我們來猜拳?”

林然青說:“姐姐,如果你害怕的話,那就我先來吧!”

他一臉視死如歸。

奚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司夜。

司夜觸及她的目光,說:“你安排,我都可以。”

奚桃默默轉回頭:“還是我先跳吧。”

讓他們再這樣放飛下去,這個綜藝場麵最後肯定會變得很奇怪。

霍行淵說:“彆擔心,享受就好了。”

奚桃深呼吸一口:“不擔心。”

她再一次固定好綁在自己胸口的微型攝像機,對著鏡頭笑了一下:“我要準備跳了!”

霍行淵說:“你心跳好快。”

奚桃:“……我緊張啊!”

這是人本能的緊張和恐懼,畢竟在這無垠的天地,人類是如此渺小。

“準備好了嗎?”奚桃先發製人,問霍行淵。

霍行淵說:“準備好了。”

奚桃站在艙門邊緣,狂風吹亂她的發絲。

她跳了。

奚桃聽見滿灌進耳中的風,除此之外,什麼聲音也沒有。

這是一種享受。

奚桃一直是這麼覺得的。在極端劇烈的情緒拉扯中,人會遺忘一切,放空一切,所有的東西都變得無關緊要,隻有自身強烈的活在這世間的真實喜悅。

等到霍行淵拉開降落傘,兩人漂浮在空中時,奚桃才從那種放空中出來。

霍行淵沒有說話,奚桃也沒有。

兩個人慢悠悠地往下降,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踏到實地。

霍行淵扶扶住奚桃,輕聲問:“站穩了?”

奚桃“嗯”了一聲。

霍行淵低頭解開帶子。

兩個人分開。

奚桃說:“謝謝。”

霍行淵這時候才莞爾一笑,問道:“玩得開心嗎?”

奚桃說:“開心!”

霍行淵說:“我也很開心。”

不遠處,謝景夕也落地了。

他徑直走過來,一把拉住奚桃的手。

“謝景夕?”奚桃被他拽得一個踉蹌。

“你做什麼?”霍行淵撈了奚桃一把,皺眉擋在兩人中間。

謝景夕頓了一會兒,低頭扯掉自己胸口的收音器,說:“想和桃桃單獨聊兩句。”

“現在還在錄節目。”霍行淵冷靜道。

謝景夕對著他背後的攝像機笑了一下:“怎麼樣,這樣貢獻的素材勁爆嗎?”

他抬手擋住鏡頭,偏頭對不遠處的導演說:“給我們二十分鐘,就當休息給我們一點兒休息時間,好嗎?”

導演給了個ok的手勢。

霍行淵還想說什麼,奚桃阻止了他,對謝景夕說:“行。”

她也把自己身上的收音設備摘掉了,遞給了一邊的工作人員,說了聲抱歉。

跳傘基地附近就有山,謝景夕帶著奚桃走過去,遠離拍攝團隊後,才停下來,轉身看著奚桃。

奚桃問:“你想說什麼?”

她有點兒緊張,也做好了道歉的準備。

但謝景夕隻是問她:“想飛嗎?”

奚桃:“?”

謝景夕說:“我覺得比起墜落,還是飛行更有意思。”

“想試試嗎?”他抿了抿唇,笑道,“我帶你,不用擔心被拍到,有你在身邊,神力可以充沛到做好遮掩。”

謝景夕沒等奚桃回答,就化成了鳳凰。

垂頭伏在她身前。

鳳凰羽翼蘊著五彩光澤,長長的尾羽微揚,渾身繚繞著灼灼烈焰,但是奚桃試探著伸手過去,碰到火焰,卻一絲灼燙之感都沒有,隻有春風一般的溫暖輕柔。

鳳凰渾身上下都在散發出邀請之意。

想飛嗎?

奚桃狠狠心動了。

她坐上鳳凰寬闊的背,鳳凰昂頭清唳一聲,翅膀扇動,烈焰狂舞,直衝雲霄。

奚桃隻有在夢中,才有過類似的飛的感受。身體是輕盈的,上升,下降,左衝,右突,在雲霧間穿梭,伸手就能攏起一捧霧靄。

群鳥就在身邊環繞,叫聲清脆,有幾個停在鳳凰身上,停在她身上,好奇地看著她。

低頭能看到廣袤的大地,青色的生機勃勃的農田,繁茂的翠綠欲滴的山林,蜿蜒如銀蛇的江河水流……那雙有力的溫暖的翅膀扇動間帶著她飛速掠過一處處地方,一樣樣景色。

從自然風光到鋼鐵森林,從小鳥啁啾到汽車轟鳴。

如果說蹦極和跳傘是讓她真切地擯棄掉一切外物,隻剩下自身活著的感觸,隻聽見自己的心跳呼吸血液奔流,那麼像一隻鳥一樣飛行則讓奚桃看到了這個世界的來往變換,這個世界仿佛是活的,在俯視它時,河流就是它的血液,風兒就是它的呼吸,山林搖蕩是它的心跳……

越過某一處山穀時,奚桃叫了一聲。

聲音在山穀間一層一層漣漪般回蕩,是她與它的問答交流。

奚桃看見旅人抬頭,似在尋找聲源,但一無所獲。

她笑了。

謝景夕帶她在這裡繞了一圈。

然後停在一座高山之巔。

奚桃雖然沒有飛,但竟然也覺察到了累。她呼出一口氣,找了塊看起來挺乾淨的石頭坐了下來。

謝景夕化成人形,坐在她旁邊。

奚桃對著天空張開手臂深呼吸一口:“好清新的空氣!當一隻鳥原來是這麼自在的事情。”

謝景夕看到她唇邊和眼角流露出的笑意,也笑了:“我可以經常帶你飛,隻要你喜歡。”

奚桃聽到他說這句話喘得有些厲害,不禁擔心道:“很累嗎?”

“有一點兒,”謝景夕頓了頓,抓住她的手腕,“但這不算什麼,桃桃。”

“這裡是不是離那個跳傘基地有點遠了?”

“嗯。”

“那我們多休息一會兒再回去吧,應該沒關係?”

“沒關係,”謝景夕笑著歪了歪腦袋,“我覺得我還挺大牌的,有遲到的資格。”

奚桃看著遠方的山,從這裡看下去,每一座山都顯得很小,像一隻隻包好的粽子。

她對謝景夕說:“謝謝你。”

“不要謝我,桃桃,我隻是想要你開心,如果是因我而開心,那就更好了……不要躲我了,好嗎?”他低低地說。

49. 司夜 蛇與少女

第一期錄製結束後, 導演組發現,原以為是來打醬油湊數的甄盈,或許會獲得最多的鏡頭。

沒辦法, 所有人中,隻有她完美地表現出了導演組期待的效果, 從最開始期待、躍躍欲試, 到緊張、有點兒想退縮, 再到最後崩潰中似乎帶著點爽……層次分明, 淋漓儘致。

至於其他幾位嘉賓……導演橫看豎看,總覺得他們不是來體驗極限運動的。

*

奚桃收到了《極限運動》節目組的下一期錄製時間和項目,回複了確認。

她放下手機以後,躺在床上,發了很久的呆。

想到在山巔, 想到謝景夕低聲說話的神情。

還有其他人。

奚桃抬手, 腕上是一條木質手鏈, 林然青送給她的。他自己也有一條, 不過兩個人的手鏈除了都是木質,其他都不一樣。

正因如此, 奚桃才會戴著。

她晃了晃手,看鏈子上墜的雕刻著栩栩如生動物的木牌晃蕩,歎了口氣。

來電聲響起, 奚桃接了電話, 司夜的聲音傳出來:“有空嗎?”

猶豫了一下,奚桃還是說:“有。”

司夜說:“來我工作室?”

奚桃想了想:“行。”

司夜的工作室在燕都郊區一片廢棄的廠區其中一間廠房。奚桃去過幾次,這裡沒什麼人,有一種斷壁頹垣末日景象的荒涼。

但也很安靜,很容易叫人平靜下來。

推開廠房的門, 老舊的吱呀聲空曠回蕩,近乎一片漆黑。

“啪嗒”。

廠房最中間的位置亮起一盞小小的燈,司夜就坐在那裡。

奚桃走過去,把包放在一邊,跟他一樣盤腿坐下:“在畫畫?”

司夜身邊散落著畫稿,但手中沒有筆。

“在冥想。”他說。

奚桃說:“那你繼續?”

司夜變換坐姿:“不繼續了。”

他起身去拿紙筆,眼睛適應黑暗後的奚桃環顧這間廠房,粗糙的水泥冰冷堅硬,不遠處有一排晾衣繩上掛滿了畫,司夜的畫有相當一部分非常暗黑,是拉一支劇組過來能當場拍恐怖片的程度。

雖然還沒入秋,但待在這裡,奚桃已經能感覺到絲絲冷意。

夏天過來權當避暑,不知道之後天氣越來越冷該怎麼辦。

奚桃思緒漫無目的地飄散了一會兒,司夜從黑暗中走出來了。

他遞給奚桃一盞台燈,擰開,光很亮。

奚桃有點兒疑惑地看著他。

司夜說:“那邊有一些書,你可以挑幾本感興趣的看。保持安靜。”

奚桃想了想,問:“可以看電影嗎?”

司夜說:“戴上耳機。”

奚桃歡快地比了OK的手勢。

從第一次來,奚桃就覺得這裡的氛圍非常適合看電影,有一種近乎包場的爽快。

可惜沒能帶投影儀來。

奚桃從包裡拿出平板電腦,選了一部自己感興趣的電影,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電影畫麵切換,不同的光色就閃爍熒熒地在奚桃臉上掠過。

……

奚桃看了兩部電影,加起來三個多小時、第二部結束後她拿下耳機揉揉發疼的耳朵,一抬頭,發現司夜早就擱下了筆,似乎又進入了冥想狀態。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打攪他。好在司夜沒有讓她為難太久,自己睜開了眼睛,對她微微地笑了一下:“看完了?”

“嗯嗯。”

司夜伸手給她:“過來看畫。”

“好哦。”奚桃被他牽著站起來,坐了這麼久,即便中間她數次變換過姿勢,但腿還是有點發麻。

走到司夜身邊,奚桃的目光落在畫上。

一盞淡淡的燈光下,畫布上的每一道筆觸都異常清晰。

一條巨大的黑蛇緊緊纏縛著少女,漆黑的鱗片,雪白的肌膚,碧綠如鬼火的蛇瞳,淡紅如櫻的唇。

黑蛇吐出猩紅的信子,尖銳的蛇牙抵在少女脖頸間,流出一絲毒液。

奚桃短暫地屏了屏呼吸。

司夜的聲音輕柔而沙啞:“怎麼樣?”

奚桃:“……好色。”

司夜:“?”

奚桃注意到他的反應,忽然警惕起來:“你這女孩畫的是我嗎?”

司夜說:“是我曾經想象過的造物主。”

奚桃沉默了一會兒,誠實道:“還是覺得很色。”

司夜:“……”

奚桃說:“我這是讚美你畫得好!”

司夜:“……”

他轉頭看向奚桃,眼瞳閃爍:“我還以為你會更注意這條蛇。”

奚桃說:“我有注意啊。”

兩個人的視線終於在黑暗中觸碰到一起,奚桃突然說:“你主要是給我看這條蛇的?這畫的……不就是你嗎?”

司夜說:“是啊。你不覺得熟悉嗎?”

奚桃定定地看著他:“你想說什麼?”

司夜說:“在霍行淵家裡,我出現過。”

“哦,”奚桃忽而笑了,“你說這個啊。”

司夜的腦袋微微歪了歪,蜷曲的黑發散落在頰邊:“我很好奇,你為什麼從來不提。”

奚桃反客為主:“既然你提了,那你就說說,你當時為什麼要這麼做吧!”

司夜沒有猶豫:“因為不想你被騙。”

奚桃想到當時當日的情景,說:“那你也沒跟我坦白啊。”

司夜笑了笑:“因為不確定你知曉真相後是否會願意靠近和喜歡我們這些怪物。”

奚桃感覺有冰冷的東西在她腿邊擦過,她低頭一看,是蛇尾。

再一抬頭,司夜已經不見,隻有那條宛如從畫中躍出的巨蛇。碧綠的豎瞳如同一簇火焰閃爍,它低頭,停在奚桃臉前,信子嘶嘶,拖動蛇身,緩緩把奚桃圍了起來。

蛇鱗和魚鱗完全不同。

蛇鱗更堅硬,沒有魚鱗那麼濕潤滑膩,奚桃撫摸它時,總覺得它再鋒利一些就可以輕易劃傷她。

一陣響聲。

奚桃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你把我包弄哪去了?”

司夜說:“藏起來了。”

他似乎笑了一下,帶著蛇的嘶音。

“到我脫皮的時間了,”司夜愈發緊地環繞住她,“需要幾天的時間,在這裡陪我吧。”

“接下來幾天我都有通告的!”

“陪我……”蛇信子從她頸後掃過,“我給你準備了吃的。”

“至少得讓我跟經紀人說明一下情況請個假吧!”

“奚桃,”蛇的尖牙抵在她頸側,“我的造物主。”

冰冷尖銳的疼痛刺破奚桃的皮膚,她感覺自己被注射了什麼,清冷的液體從她的傷口處溢出來,淡淡的綠色。

奚桃思緒瞬間模糊起來:“你要毒死我啊?”

她手腳無力,整個人搖搖欲墜地倒下去,頭暈目眩,發不出聲音。

“我的美神,我的繆斯,”嘶嘶聲一直沒有停,巨蛇表現出了某種亢奮,“睡吧……”

奚桃在陷入昏睡前,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似乎能夠解釋司夜這麼做的原因。

即使是神明,在她設定的痛苦時刻,在巨蛇蛻皮之後,也是會非常脆弱,很容易被傷害的。

他大約是想要她陪著他,又怕她傷害他。

這是奚桃睡著前最後的念頭。

……

50. 消息 那預言要如何驗證?

碧荔海岸開發告一段落, 後續的招商、宣傳和正式運作起來還有一堆瑣事。

本來之前霍行淵打算離開時,把這些事都交給了深海集團的一位副總,但現在他又回來坐鎮大局, 事情轉了一圈還是回到了他手裡。

“宣傳……”霍行淵看著底下人遞上來的策劃稿,沉吟片刻, 問道, “為什麼沒有考慮過明星代言?”

策劃傻眼道:“明星代言不是我們深海的風格啊!”

霍行淵說:“一個企業的風格, 不能一成不變。”

他發話, 底下人都是當聖旨兼真經聽的,當即反省道:“霍總您說得對,我這就去搜集資料做同類案例分析挑選合適的代言人……”

“不用挑了,”霍行淵說,“用奚桃。”

策劃:“啊?”

……

霍行淵開完另一個項目的會議, 剛出門, 林特助就匆匆過來說:“奚桃小姐失蹤了。”

“失蹤?”

林特助說:“對, 小黃說從昨天晚上開始聯係不上, 她經紀人把她今天原本的行程安排都推了。”

“我知道了,”霍行淵說, “把我今天的行程也推了。”

林特助早有預料:“好的,我讓秘書室那邊安排,我給您去開車?”

霍行淵說:“行。”

林特助去拿車鑰匙, 霍行淵給沈玉硯打了個電話。

……

上了車, 林特助才想起來問:“霍總,我們去哪?公安局?”

霍行淵回憶了一下,報了一個地址。

林特助到了地方,發現這裡不是奚桃家也不是公安局,而是市中心的一處辦公樓大廈。

霍行淵上樓去找沈玉硯。

沈玉硯剛好出門, 兩人撞見,他沒有廢話:“我看見桃桃了。”

“在哪?”

“郊區。”

林特助看著霍總帶了個白發男人下樓上車,然後又報了一個燕都郊區的地址。

沈玉硯在後座說:“怪不得從昨晚開始就沒回我信息。”

霍行淵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說:“她會回你消息?”

沈玉硯挑了挑眉:“當然。”

霍行淵問:“回複你……很快嗎?”

“很快,”沈玉硯說,“聊天不就是這樣麼,一來一回。”

霍行淵沉默了。

他打開自己和奚桃的信息界麵,上次奚桃回複他還是前天,他問奚桃要不要一起吃晚飯,奚桃說工作忙沒有空,等她有空了會約大家的。

“大家”。

然後霍行淵又說,他知道一個很好的餐廳,非常好,隻是不適合聚餐,詢問她有空了願不願意來。

奚桃沒有再回。

誠然,奚桃一般也不會不回他的信息,隻是中間間隔會很漫長。

漫長到在坐立難安等待回信的時間,在碧荔海水中看到她來找他從而滿溢的喜悅與信心一點一點瓦解崩散。

此時更甚。

沈玉硯瞥了霍行淵一眼,他掏出手機,調出和奚桃的聊天界麵,在霍行淵麵前晃了一眼。手指一劃拉,往上都翻不到儘頭。

霍行淵看到奚桃給他發了很多可愛的表情包,許多“哈哈哈哈哈”,“好啊”,“OK”,“來了來了”,“哇!”……

他甚至能想象奚桃發出這些話時的表情。

沈玉硯說:“聊天嘛。”

他有點暗爽地收起手機。

霍行淵有點生硬地轉移話題:“這個地址我見過,奚桃是在司夜那裡嗎?”

“應該是,”沈玉硯說,“不會出什麼事的,我還看到了明年她滿大街小巷的廣告牌呢,雖然隻是很模糊的一些影子。”

霍行淵望著他,輕聲問:“明年,還有你,還有我嗎?”

信仰力缺失,導致神明力量潰散。

雖然沒有明確的日期,但他們都知道沒有信仰力的維持,沒有造物主的愛,他們終將會消失。

像泡泡一樣。

霍行淵曾經想過真的像小美人魚的故事一樣,在海水中沉默地化為泡沫。

奚桃把他拉了回來。

他重新有了希望,他正視自己愛她,舍不得她。

可是……

沈玉硯安靜了幾秒,才說:“我不知道。我沒看見。”

開車分神聽八卦的林特助迷糊地想,是因為昨天晚上睡眠不足嗎?他怎麼有點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

這片郊區很荒蕪,還有過去許多大型工廠殘餘的汙染氣息。

霍行淵和沈玉硯都無法確定司夜具體在哪個廠房中,他們隻能分頭慢慢地找。

憑借和造物主之間特殊的感應,尋找很快有了結果。

霍行淵和沈玉硯分了兩個方向,最終卻在一扇門前彙合。

“是這裡。”沈玉硯說。

霍行淵“嗯”了一聲。

他上前試著推了一下門,沒有推開。有一股力量抵擋住了他。霍行淵蹲下來,在最底下的門縫中看到了一片蛇鱗。

“司夜,”沈玉硯也看到了,“他想乾什麼?”

“誰知道。”霍行淵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取那片鱗。

當他的手指觸碰到鱗片時,蛇鱗上有無數細小的倒刺張開,伴隨著神力儘數紮入霍行淵的皮膚裡

血流了出來,霍行淵臉白了一瞬,但沒有鬆手,而是堅持把它往外抽。

……

奚桃睡得迷迷糊糊的,頭很疼,脖子也很疼,從一個夢境墜到另一個夢境,仿佛永遠沒有停歇的時候。

直到驟亮的光芒透過眼皮,她的神誌被喚醒,但身體還在綿長的沉睡中。

隱隱約約的,她聽到了沈玉硯的聲音,似乎還有霍行淵的

更清晰的是蛇的聲音,不光有吐信子的嘶嘶聲,還有鱗片摩擦的聲音。她的指尖動了動,一片粗糙冰涼……奚桃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就身處在巨蛇環繞之中。

她的頭腦愈發清醒,也越發感覺到身體的沉重。

“司夜!你瘋了?!”

奚桃辨認出來,是沈玉硯的叫聲。

她還能辨認出的是,巨蛇正在高速一動,但始終有一截蛇尾護著她。

奚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但怎麼也睜不開。以前隻有鬼壓床時才發生過這樣的情況,而與之伴隨的令人感覺緊迫和焦慮的事情都是幻覺和夢境。

當奚桃終於睜開眼時,她看到的讓她明白方才聽到和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巨蛇蛻皮剛剛蛻了一半,蛻過的部分蛇軀呈現出細膩光澤的白色,很柔軟,能夠隱約看到其下血脈。

廠房的門大開著,光就是從那裡進來的,今天是個陽光燦爛的好天氣,沈玉硯站在光裡,整個人渾身上下一片白,和這光芒相得益彰。

巨蛇的嘴巴大張,對著的卻是另一個方向。

門旁邊的一小片黑暗陰影中,霍行淵靠著牆,垂著頭,手臂上是清晰可見血流汩汩的兩個孔洞。

司夜咬的。

並且他似乎還想再咬。

她抽了一口冷氣,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撫著司夜柔軟的白鱗,低聲道:“冷靜點,司夜。”

蛇出聲了。

“你們,滾出去。”

霍行淵說:“我們出去可以,奚桃也出去。”

“不行,”司夜說,“她要陪我。”

沈玉硯說:“我們就在外麵,不會離開,這麼近的距離,足夠了。”

司夜說:“不夠。”

僵持中,奚桃開口了:“我沒事,你們先出去吧。啊對了!幫我和紅姐小黃說一聲,讓她們彆擔心我。”

良久,廠房的門才徐徐關上。

黑暗重新降臨,司夜這才慢慢平靜下來。蛇鱗在地上滑過,蛇的尖牙又抵到了奚桃的頸上。

奚桃動了動,抬頭望著他碧綠的眼:“不要再給我注射毒素了,我不喜歡這樣,而且很疼。”

蛇僵了僵。

“……我……喜歡你睡著的樣子,”司夜的嗓音愈發沙啞和含混,“非常安靜,非常美麗,像最寂靜的夜晚,像無聲的美神雕塑……”

“是你讓這些構成了我,”司夜說,“藝術與夜晚。”

“我知道,”奚桃說,“我知道。”

“我想過殺死你。未曾謀麵的時候,初初相識的時候。我知道所謂得到造物主的愛就能永不消亡隻是一種令我們痛苦的希望,愛和藝術一樣是靈光,要麼刹那乍現,要麼永遠湮滅……”

“我始終覺得那是一個謊言,一場欺騙,造物主不會愛我們,隻有我們會深陷泥沼般愛上造物主,如同孩子毫無條件毫無保留地愛著母親……”

他說了很多,像是陷入了一種無法自抑的激情演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安靜下來,腦袋擱在了奚桃邊上,那雙眼睛起初還睜得很大,後來才慢慢地闔上了。

奚桃緩緩呼出一口氣。

她有點迷茫地喃喃:“我愛你們,我覺得我是愛你們的……但要怎麼證明?那預言要如何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