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太噙著一抹“我知道這事兒不簡單”的怪笑睇了老李頭一眼,老李頭卻笑嗬嗬的沒說什麼,腳下不停歇的拉著孫子走了,“老姐姐我先帶小海過去洗澡了,今晚上有點晚了,得早點睡。”
徐老太太“哎哎”兩聲,想要把人叫住,屋裡一個女人的聲音不耐煩的響起,“媽,你能彆端著老太後的架子嗎?圓圓跟方方還沒洗澡呢,你就不會給他們兩個找換洗衣服兌個洗澡水之類的嘛?吃完飯就坐到門口去歇涼,家裡還這麼多事全扔著,我白天要上班賺錢養家,下班回來還要乾家務伺候一家老小,累不累啊我?”
徐老太太被兒媳婦這麼一說,臉上的笑立馬就落下了,搖著蒲扇在小馬紮上轉了個方向把背對著門外,拉長了連懟回去,“你累我不累啊?一天三頓飯洗衣打掃哪樣不是我乾的?年輕的時候要伺候一家老小,等老了還要伺候一大家子,還跟我喊累?徐東海,你說說你媽我累不累?”
一家子窩在這麼小小的房子裡難免心煩氣躁,磕磕絆絆的少不了,有時候一把倒在地上的掃帚由誰來扶都能讓婆媳兩個吵一架。
徐東海站起身悶頭去了小陽台抽煙,並不搭理老媽老婆之間的戰鬥。
要說兩邊誰更對?其實兩個人都有道理去委屈去叫苦叫累。
兒媳婦在辦公室裡成天的跟人勾心鬥角,就為了搶表現希望能一個月加兩三百的薪水,回到家還要輔導兩個孩子的功課,說是坐辦公室的,可心裡卻累得感覺呼吸都費力氣。
作為婆婆的徐老太太也累,一把年紀了還要買菜做飯洗衣打掃衛生之類的,還趁著空閒幫隔壁老李頭看個傻子,就為了一個月多二百塊錢給孫子孫女多買幾片排骨補補身子。
可惜兩人都覺得對方夠輕鬆,這麼一碰撞自然又吵上了,徐東海覺得自己不好幫誰,保持中立才是最好的選擇。
兩個十幾歲已經上初中的孩子對視一眼,眉頭擰得死緊,丟了碗就往裡屋鑽,關了門該聽音樂聽音樂,該趕作業趕作業,反正家裡媽媽跟奶奶這情況他們也習慣了。
公共廁所那邊有聲控燈,蹲坑有好幾個,畢竟這一層樓就一個廁所,一個蹲坑肯定是不夠用的。
小海神智似小孩兒,生活不能自理,連洗澡都要老李頭操辦,賀綏一個人用了一桶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澡,老李頭跟小海共用一桶水,身上也就一些汗水,隨便洗洗也就行了。
海市的街道綠化那些搞得不錯,即便是夏天也沒彌漫多少灰塵,也就綠化帶的樹葉跟草葉上吸附的灰塵多一些。
等他們三個人洗了澡回來的時候隔壁徐家老太太跟兒媳婦都還在吵,已經從誰更累吵到了對徐東海誰付出得更多這個話題上,賀綏還沒碰見過這種情況,路過的時候多看了一眼。
老李頭搖搖頭歎口氣,等進了屋認真交代孫子,“小海,明天去了徐奶奶那裡乖一點知道嗎?流口水了自己擦擦嘴。”
雖然知道孫子也不一定就能聽懂或者記住,可老李頭就是忍不住反複的叮囑。
每次徐老太太跟兒媳婦吵了架,第二天總會到處撒氣,在外麵去跟其他老太太念叨兒媳婦的壞話不說,還會摔摔打打的發脾氣,老李頭怕對方嫌棄孫子傻,到時候拿孫子出氣他也沒辦法。
好在到目前為止,每天晚上老李頭給孫子洗澡的時候都沒發現什麼傷痕,孫子應該沒挨過打。
老李頭也知道自己又這樣的想法很不好,可有時候就是忍不住的擔心,這是常年緊繃太沒有安全感的一種表現,總覺得要被這個世界傷害的不安彷徨。
說來也是,雖然年輕那會兒老李頭也曾經支撐起一個家,可等到老了開始將兒子當做依靠之後突然又失去了兒子兒媳,老李頭也不過是個可憐的無助的對未來毫無信心的老人。
小海傻乎乎的笑,嘴角口水又流了下來,除了神智似稚童,偶爾小海也會出現一些身體機能上的失控,十五歲了晚上偶爾還會尿床。
以前老李頭隻當是孫子傻了,現在聽賀綏仔細解釋了一番三魂七魄對應的種種身體機能,這才明白這些也是孫子丟了一魄的表現。
老李頭歎了口氣,抬手就用手背給孫子擦了口水,強忍著酸意回頭朝賀綏笑了笑,“今晚上小賀你就睡裡麵那張床吧,我跟小海睡外麵就行了。”
賀綏扭頭看了一眼跟客廳相連的小陽台,“大爺,我能睡外麵嗎?這邊能看見日出,早晨傍晚我都要做功課。”
老李頭也不懂那些,隻“哦哦”兩聲連忙點頭,其實原本老李頭也準備把賀綏安排在裡屋之後就把涼席之類的換一換。
裡間一直是小海在睡,有時候小海夜裡尿床,涼席甚至床上的木板都浸透了,哪怕老李頭很是勤快的把木板都搬出去放在公用廁所的水槽裡刷了幾遍曬乾,多少還是殘留著一些味兒。
如今賀綏要在外麵對著太陽做功課,老李頭也就不用費勁兒的去換涼席床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