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洛在裡苦笑:“我這兩日受了風寒,又是剛剛痊愈,實在無法見客,沈姑娘有了。”
白衣皇子麵容恬靜,在昏暗的室內籠著一層暖光。
那是在虞北洲麵前未表露過的安寧。
虞北洲見過很多種不一樣的宗洛。
惱怒的,殺意盎的,冷漠的,冷酷的,麵無表情的,甚至是麵帶厭惡,高高在上藐視眾生,仿佛淩駕於萬物之上的。
而在外人麵前,最常表露的沉穩,強大,溫虞北洲一個也不曾擁有。
這讓感到不爽極了。
“噗嗤。”
虞北洲發出一聲嘲弄譏諷的嗤笑,手上泄憤似的,偏頭朝脖頸咬了上去。
即使仍掛著漫不經的笑容,也能看出現在情的不虞。
沈月隱隱約約聽見一段短暫的氣音,猶豫片刻,隻以為是自己聽錯:“殿下,若是無事的話,臣女便先行告退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後溫潤的聲線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微抖:“好。”
理所當的,沒有任何挽留。甚至沒有披上外袍,勉強見上一麵。
沈月中失落難明。
這般蕙質蘭,自不會猜不到三皇子對分明無意。
上回在郊外踏青時,殿下雖答應了邀約,一舉一動卻都止乎於禮,不肯逾越半分。何況結束後沈月刻意提前讓侍女包下皇城最雅致的茶樓,請所有在場的新晉官員公子小姐們到茶樓餐,殿下也推脫未去。
男子對女子,若是真有一星半的情意,絕無可能如此克製。
沈月正是清楚,才越發難受。
若是沒有三皇子失憶目盲這回事,定不敢同爺爺多說半個字。
可偏偏這個人就是雲端上走下來了,給了人遐思的空間,叫人生了不應有的妄念。又在沈月那思尚未剖陳開的時候,抖了抖袖口,施施回到了天上。
若是一開始就未給過人希冀,如今又怎會如此痛苦?
在皇城其公子小姐眼裡,尊貴非常,家大業大,祖父又得聖寵,並不比大淵公主要差,甚至就連皇子也可以隨意拒絕,是當之無愧的天之轎女。
而隻有沈月自己知,在上人麵前,自己什麼也不是。
來之前,沈月裡早已想好。
若是見了恢複完好的三殿下,最後確定一次,既無意,那便彆過也體麵,不枉費自己勇敢邁出的一步。
可真到這個時候,卻說不出口。
最後,也隻是失魂落魄:“那還請殿下多多保重身體,臣女改日再來。”
說完,示意身後的侍女將餐盒交給內侍,披著傍晚的天色離去。
待到那身影徹底消失在羽春宮口時,靜寂的寢殿內才像重新動了起來。
牆邊紅白交織的身影親昵到仿佛貼在一起。
虞北洲咽下口中的血腥味,深深凝視著麵前這張臉,黝黑的瞳孔裡滿是毫不遮掩的冷意:“人都走了,師兄這是舍不得了?”
流泄的長發散落在白衣皇子肩頭,如同它的主人一樣,每一根每一縷都化作冰冷黏膩的毒蛇,吐著猩紅嫉妒的蛇信。
“虞北洲,差不多得了,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宗洛胸口起伏兩下,壓抑住口怒火:“你摸到羽春宮來,就是為了我說這個?”
之前還隻覺得話不投機半句多,現在簡直就進展到沒法交流的步。
“怎麼?這是怪師弟壞了師兄的好事?”
虞北洲繼續陰陽怪氣:“還得恭喜師兄,不僅恢複身份,上一層樓,還太尉看中,馬上就要登堂入室下旨賜婚,做那乘龍快婿了。”
隔著薄薄一層衣物,孑妒火愈燒愈旺。
不知為什麼,聽虞北洲這麼說,宗洛方才還煩不勝煩的火驟熄滅下來。
死對頭這麼久了,分辨對方的情緒並不難。
雖平日裡虞北洲經常乾不做人的狗比事,但這麼生氣宗洛還真是兩輩子以來頭一回見。
唯一一次見,應當是在夢裡。在城牆下自刎時。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虞北洲知賜婚後會生氣呢?
宗洛底陡升起一個不敢置信的猜想,過於荒謬,魔怔般發酵。
白衣皇子維持著這個姿勢,脊背貼在冰冷的牆上,嘴角忽彎起一個略帶嘲弄的弧度。
好像這樣,就能把自己這天的悸動複雜掩蓋下去,轉嫁到另一個人身上。
麵容平靜,掩蓋住其下潛藏的洶湧激流:“真有意思。明明是我賜婚,先不說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就算真有,與你又有何乾?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除非”
宗洛的聲音很輕,分明問的是虞北洲,又像捫自問。
“虞北洲,你該不會喜歡上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