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竹跟著賈灣和鄒紫若一起進了班,開始她在北京正式的上學生涯。
九月一日是個周三,直接上周三的課,巧的是高二二班的課表就周三副科最多,體育音樂全在周三。
早上第二節是陳明的數學課,打了下課鈴她放下粉筆,但沒下課,而是開始了諄諄教誨:“高二非常重要,並不是大家用來休息過渡的一年,而是得鉚足了勁兒往前衝的一年,為高三添磚加瓦的一年……”
同學們提著一口氣聽,到最後也沒聽她說要取消音樂課,紛紛鬆了一口氣,高高興興地去音樂教室,一看就是對陳明的教誨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每個人手裡都拎了一個很大的綠盒子,和賈灣手裡的那個一樣,陶竹瞥了一眼王雪平放在書包裡的口琴,選擇空著手去上課。
華附的音樂教室很有氛圍感,牆上掛著的樂符和音樂家的照片,教室裡有各種她見過沒見過的樂器、琴鍵琴弦、音階等。
這裡和教室不一樣,沒有固定的座位,賈灣坐在鄒紫若右邊,鄒紫若邀請陶竹坐在她左邊,陶竹欣然同意。
上課鈴聲響起,微胖的音樂老師從鋼琴後麵站起來,環視一圈,看到大多數人的小桌板上都擺著琴盒,點了點頭問:“有人沒帶口風琴嗎?”
全班隻有兩個同學站起來了。
一個是陶竹,另一個是個很瘦的男生。
男生明顯人緣很好,他一起來大家都笑了,他絲毫不尷尬跟著大家笑,還主動問老師:“阮老師我是不是得出去涼快啊?”
阮老師頭也不抬,在點名冊上劃了一筆:“上我的課忘帶教學器材,你說呢?”
男生拿著音樂書出去,走到門口誇張地回頭衝大家揮手:“老師,同學們,回見!”
每個班上都有些調皮的同學,阮曉玲懶得搭理他。
這下,班上站著的就隻剩下陶竹一個人了。
中途鄒紫若把琴拿出來,把裝琴空盒子借給她讓她假裝一下,但是被陶竹拒絕了。
她膽子小,不敢撒謊欺騙老師,因為害怕被發現。
同學們的竊竊私語裡,陶竹隱約聽到幾聲“新同學”之類的詞,似乎又在討論她。
和那天在小賣部裡掃不出來二維碼時的感覺一樣,時間對陶竹來說變得緩慢和漫長,站著的每一秒鐘,同學們的每一個表情變化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她不想出去,不想和那個男生一樣成為同學中的異類。
而且,她不是忘帶。
蔣俞白說過的,北京和繁春一樣,是中國的一座城市,這座城市裡的人也是普通人,所以,她在繁春怎麼樣,在這裡就應該怎麼樣。
陶竹身體的肌肉緊繃著,一個念頭從無數個念頭裡蹦出來。
“老師。”陶竹的手無措地按著座椅上的小桌板,微微顫抖,“我不是忘帶了。”
密密麻麻的討論聲在她開口後倏然消失,原來,剛才她聽到的所有聲音不過是緊張之下的幻覺。
阮曉玲都忘記了還有一位同學在站著,聽見她的聲音才順著看過來。
“我是剛轉過來的同學。”陶竹一邊假想如果這件事發生在繁春她會怎麼做,一邊按照自己想象中的行為來說,“我們原來學校不用口風琴的。”
心跳像鼓點一樣打在心臟上,少女說話時,校服下麵藏著的肌膚泛起細微的汗珠。
她這張臉很生,不用懷疑肯定是轉校生,阮曉玲在點名冊裡找了下,圈出上麵最陌生的名字:“陶竹?”
陶竹抿著唇,點頭。
“來,你過來。”阮曉玲從身後的教材架上取下來一台新的口風琴,交給陶竹的時候說,“你明天把錢拿給你們班主任就行。”
口風琴拿在手裡沉甸甸的,但陶竹的心無比輕鬆且愉快。
至少現在,她和同學們又沒有區彆了。
而且,她又戰勝了自己一次,老師和同學們,都不可怕。
陶竹拿著自己的琴坐回到鄒紫若旁邊,阮曉玲也坐到鋼琴椅上:“上學期咱們教的《我心永恒》,都還記得嗎?”
陶竹剛鬆下去的一口氣又提上來了。
怎麼說,轉學生的生活,真的是,關關難過,關關過。
阮曉玲在前麵一邊彈琴一邊用嘴念著節拍,鄒紫若在她身邊竟然能跟著全彈下來,陶竹在心裡實打實的震驚了。
這是她第一次碰到琴類的東西,可是她的同學們竟然全都會彈!這就是世界的參差嗎?
陶竹一直覺得會彈琴是件很高貴典雅的事,因為電視裡會彈琴的人看上去都這樣,她顧不上露怯與否,等大家都彈完,她小聲問鄒紫若:“老師是會把每個人都教會嗎?”
“靠,當然不能了。”賈灣搶在鄒紫若前麵回答,他把頭埋下來,“以前我們在少年宮的時候紫若的鋼琴就是學的最好的,所以估計整個班上就她能學會吧,其他人也就是會那麼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