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047章(1 / 2)

六年前永昌侯府出事的當晚,季老將軍攜次子奉旨參加宮中夜宴。

無論過去多久,季霆都對那一天記憶猶新。

昏暗的夜色中,他踏上馬車,猶豫再三還是問道:“爹,我們真不等大哥了嗎?”

“嗯。”老將軍沉著臉,嘴角耷拉著掀開車簾:“他不去皇宮也好,反正聖上宣旨也沒指名道姓帶哪個兒子。”

季霆垂著眼不吭聲,暗自鬱悶。

他哥究竟去哪了,留他一個人去應付無聊的宮宴……

宮宴設在了一處偏殿,奉旨前來的大臣有很多,但季霆環視四周,沒有一個帶了家眷。

他一無功名,二無官職,穿著打扮與這裡格格不入,便也就越發顯眼。

酒過三巡之後,殿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囂,季霆偷嘗了半杯酒,此刻正眼神迷離地獨自走神。

鄰座的季老將軍突然起身,一掌拍在桌麵上,十足十的力道,震得美酒佳肴齊齊一顫,季霆沒喝完的半杯酒儘數灑了出來。

他迷迷糊糊地跟著站了起來,耳朵裡嗡嗡直響,待到瞳孔聚焦看清楚不遠處的人影,腦中倏然清明。

緊接著後背爬滿了冷汗,微醺的臉上一片慘白,嘴唇囁嚅:“……哥?”

萬籟俱靜,幽深的夜色仿佛化不開的濃墨。

眾目睽睽之下,季霄手執鎮國寶劍,一步一步向偏殿中的主位逼近,早有禁衛軍聞風而動,層層疊疊圍在四周,但沒有皇上的命令,無人動手。

“你這個逆子,膽敢手持兵刃出人皇宮,還不跪下請罪!”

老將軍花白的胡子抖動,滿臉怒容,見季霄無動於衷,轉而朝皇帝重重跪下,字字鏗鏘:“皇上,今日之事是臣教子無方……”

“不必說了。”

皇帝抬起頭打斷,目光中尋不到一絲破綻,他打量著不遠處的季霄,猶如獵戶盯著陷入圈套的獵物。

“哥,你在做什麼——”

季霆聲音嘶啞地喊出了聲,他想奮不顧身地衝上前,奪走他哥手上那把要人命的利劍。

可惜他才走了兩步,就被季老將軍按在地上,他額頭抵著冰冷尖銳的石子,掙紮中劃出猙獰的傷口,鮮血潺潺模糊了視線。

最後一眼,季霄與他目光交彙,沉重又複雜,而後寶劍“鏘”的一聲插入地麵,季霄單膝跪地,頭顱高昂:“臣大逆不道,甘願伏誅!”

皇帝唇角微勾,餘光朝季家父子掃了一眼,從容道:“先押下去,聽候發落。”

輕描淡寫幾個字,季霄的家世、功名、仕途毀之一旦。

荒謬嗎?在座的大臣可是親眼目睹了事情經過,包括季老將軍。

此後經年,這一晚都是季霆揮之不去的噩夢,他不明白他哥為什麼要提劍弑君,為什麼最後滿含希冀地看他一眼。

“所以……是替我和爹擋下了殺身之禍,對嗎?”

季霆站在寥落的將軍府門前,單手扣在何煬的肩膀,力道之大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時隔多年,再次將不願提及的往事揭開,和親手撕開結痂的傷口沒有分彆。

何煬垂著眼沒有立即回答,信息量有些大,他需要時間消化一下。

但季霆似乎曲解他的反應,以為他還執意隱瞞,不肯說出真相,眼角猩紅地湊近幾分,逼問道:“那天晚上我和爹進宮之後,你是不是回過將軍府?是不是打開了……”

“是。”何煬平靜地抬起頭,給出了答案:“我打開了元宵節燈會那天你給我的匣子。”

季霆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攥緊拳頭。

“如你所想,裡麵正是失竊的鎮國寶劍。”不給季霆反應的時間,何煬揮開肩膀上愈發用力的手,神色冷靜道:“我從永昌侯府告彆顧淮山,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那個時候還浪費時間去找一個莫須有的凶手太蠢了,我隻要驗證一件事,真相就不攻自破。”何煬輕笑了一下,眸中閃過一絲諷刺:“可惜知道真相又能怎麼樣呢,季家早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我猜到皇宮早就設好了局,但你和父親為餌,我能不去?”

最後一句徹底擊潰季霆的心理防線,他忍不住弓起身子,淚眼朦朧地去扯何煬的衣袖,妄圖得到一絲安慰。

然後何煬輕鬆地後退半步,麵無表情道:“在皇宮還沒來得及更衣,我要洗澡,你不走就去傳膳吧。”

【唔……我很好奇您怎麼知道其中隱情的?】

何煬步履從容地往將軍府後院走,聽到係統的疑問難得沒有嘲諷,隻勾唇一笑:我不知道,編出來騙小孩兒的,記得加積分。

【……】

何煬:不過看你的反應我猜得也差不多。

【您可太厲害了。】

穿過一處青灰色的院牆便是後院,何煬站在季霄以前住過的房間門前,正要推門而入,忽然發覺鼻端縈繞著一股熟悉的花香。

他順著香味回過頭,隻見院落中央一顆杏樹孤零零地立著,滿樹杏花競相開放,如此美景他進來時竟然直接忽略了。

【這是攻略對象和季霄一起栽的杏樹。】

怪不得。

褚子瑜身上就是這個味道。

何煬放棄了進屋的打算,走到院中杏樹底下,隨手摘了一片花瓣,放到鼻端輕嗅,一時間那張臉便在腦海中浮現。

然而笑意未達眼底,樹乾上斑駁交錯的痕跡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何煬皺起眉,撥開枝繁葉茂的一側,隻見樹乾上有數道斧痕,最深的一處足足有三四寸。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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