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將軍,以後就彆針對王妃了。”
烏力罕磕磕絆
絆地回房,咬牙切齒道:“你也替他說話。”
“老奴和王妃相處久了,心裡的確對他有了幾分偏護,但老奴算什麼,蕭總管壓低了聲量,對烏力罕說:“你沒發現,王爺十分在意王妃嗎?王爺以前一年就回兩趟都城,自從成親後,他都多久沒回西帳營了?”
蕭總管搖了搖頭,歎道:“傻孩子,你怎麼就什麼都看不出來呢?”
烏力罕愣在原地。
是王爺在意王妃,不是王妃勾引王爺。
烏力罕隻覺得腦中嗡嗡作響,他憂心忡忡地想:那以後南下攻祁的大業,還能繼續嗎?.
林羨玉一直到晚上才知道烏力罕挨了兩鞭子的事。
一口茯苓茶差點兒就噴出來了。
“什麼?赫連洲打的?”
阿南拿帕子幫他擦了擦嘴,“是,我聽蕭總管說的,烏力罕的胳膊都被抽出血了。”
林羨玉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覺得阿南口中的赫連洲和他平時見到的赫連洲好像不是同一個人,又覺得烏力罕挨的兩鞭子有他的原因,心裡頓時一團亂麻,隻問:“烏力罕他還好吧?”
“蕭總管說身體無礙,戰場上刀劍無眼,這點小傷不算什麼,隻是他挨了王爺的一頓罵,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關了一下午。”
“還罵他了?”林羨玉更心虛了些。
他有些坐不住,想了想還是走到前院,裝作若無其事地路過了烏力罕的屋子。
屋裡還亮著光,看來沒睡。
他剛準備讓阿南湊過去聽一聽烏力罕正在做什麼,房門倏然打開,烏力罕捧著一盆洗臉水正準備倒出去,剛跨出門檻就看到林羨玉。
王府裡家丁少,除了門房就是馬夫,赫連洲和烏力罕都是親力親為,沒有傭人服侍,整個王府隻有林羨玉最像金尊玉貴的主子。
林羨玉見他出來,嚇了一跳,正準備故作鎮定地離開,視線還是忍不住望向他的肩膀。
裹了好幾層的白紗,看起來傷得很嚴重。
烏力罕覺得丟人,皺起眉頭狠聲說:“看什麼看?”
林羨玉哼了一聲:“誰看你了?”
“彆以為瞞住了身份就萬事大吉,王府外還有那麼多人盯著,你遲早要成為王爺的拖累。”
這話簡直戳到林羨玉的肺管
子了,他怒氣衝衝道:“你除了會說風涼話還會什麼?虧得我們還給你買淡痕膏,立即還給我,你不配用!”
烏力罕放下臉盆,回房拿出淡痕膏。阿南跑上來接過,還順便朝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林羨玉叉著腰說:“你就讓那道疤永遠留在你的臉上,當一輩子的醜八怪吧!”
烏力罕扭過頭去,竟沒有反駁,默默回了房間關上門。
林羨玉吵架沒吵過癮,又跑到赫連洲的房裡繼續發泄。
赫連洲正在燈燭下看絳州的地輿圖,遠遠地聽到“噔噔蹬”的腳步聲,便知道是誰來了。
他剛抬起頭,就看到怒氣未消的林羨玉。
“赫連洲!”
他故作可憐,先撲到赫連洲的桌前,半個身子趴在上麵,說:“我討厭烏力罕!”
赫連洲眉梢微挑,“他又怎麼了?”
林羨玉立即繞過桌子,站到赫連洲身邊,繪聲繪色地講述剛剛發生的事:“……他竟然把淡痕膏還給我了,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我以後再跟他說一句話,我就是……就是太子赫連錫!”
這可真是毒誓。
赫連洲輕笑,林羨玉更不滿了,扯住他的衣擺:“你還笑!看看你教出來的人,對本王妃沒有半點起碼的尊重。”
赫連洲心尖微顫,不露聲色地問:“你是王妃?”
“至少名義上是,他該對我恭敬些。”
赫連洲的目光如無其事地掃過林羨玉因為生氣而顯得格外鮮活的臉,然後繼續看輿圖,平靜道:“那你也該穩重些,不要總和他嗆聲,也不該說他是醜八怪。”
“他臉上的疤到底是怎麼回事?”林羨玉好奇地問:“還有你眉毛上的。”
“他十二歲的時候,剛在師傅那裡學完功夫,就瞞著我逃出軍營,興衝衝地去找當年殺了他父親的山匪,要替父報仇。結果寡不敵眾,很快就被山匪包圍了,我去救他的時候,他已經被打得隻剩半口氣了。我也沒帶多少兵馬,雖然以少勝多,剿滅了山匪,但眉上落了一道疤,他養好病後,剛下床就跪在我麵前,拿出匕首在自己臉上劃了一道,說要和我一樣臉上留疤,還說從今以後要為我出生入死,用命還我的恩情。”
林羨玉聽得怔怔。
北境人都這般有血
性嗎?刀子劃在臉上的時候不疼嗎?
他光是想一想就覺得汗毛聳立。
可是轉念又有幾分愧疚。
赫連洲低頭看了一會兒輿圖,半晌聽不到林羨玉的嘰嘰喳喳,疑惑地抬頭望去,卻看到林羨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眼圈和鼻尖均是通紅。
“怎麼了?”
林羨玉抽了抽鼻子,嗡聲說:“我以前從沒覺得這世上有這麼多無奈的事。他想為你出生入死,所以他恨我,我是被皇上陷害才來到這裡,我心裡也委屈,也有恨,你心裡肯定也有許多委屈,許多不甘……”
林羨玉以前隻哭訴些“欺負我”“討厭你”一類的話,這還是赫連洲第一次從他嘴裡聽到這番沉重的話語。
林羨玉繼續道:“為什麼壞人總是逍遙,好人卻步履維艱呢?”
林羨玉想到祁國的皇帝,想到貴妃和真正的嘉屏公主,不禁攥起拳頭。
“我要讓皇上貴妃還有嘉屏——”林羨玉話一出口又自知能力不夠,於是求助赫連洲:“若有機會,你能幫我狠狠欺負回去嗎?”
赫連洲看著他,見他一雙秀眉舒展又蹙起,苦惱道:“不行,這是兩國之間的事,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能欺負回去的,若是稍有不慎,動起乾戈,苦的還是老百姓。”
“林羨玉。”
“嗯?”
“這就是為什麼好人總是步履維艱。”
林羨玉愣了許久,終於明白,他沉重地點了點頭。
小蝴蝶有了心事,不再扇動翅膀。
平日裡他總像沒長骨頭一樣,說幾句話就要往赫連洲懷裡鑽,今天卻一直站在原地。突如其來的替嫁改變了他原本富足安逸的人生軌跡,讓他被迫進入權力爭奪的漩渦。
赫連洲不想讓他思考這些煩惱之事。
“我會幫你欺負回去的,不動一兵一卒,還會讓你風風光光地回家。”他說。
林羨玉的一雙杏眼睜得溜圓,“真的嗎?”
赫連洲靜靜望著他。
林羨玉呆愣了片刻,就撲上去抱住了赫連洲,一屁股坐在赫連洲的腿上,胳膊緊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