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的聲音久久不停,白瑞生似想起什麼,又恨恨道,
“王妃善良,心疼小果兒,必然舍不得我走,我去求王妃、我去求小果兒……”
“好!很好!”
話音被李挽打斷,他雖然嘴角揚著,卻看不出絲毫稱讚,暗沉無邊的眸子死死盯在白瑞生臉上,冷意源源不斷在他周身漫開。顯然,已經震怒到極致。
“去找陸蔓!”
李挽邁步木欄邊,揚手一掀,素白絹絲瞬間崩裂,拽著木梁頂轟然砸在腳邊。
“走!”他用柳枝指向對岸,
“我帶你去找她。你想死,本王不攔著。”
溪水對岸,戲台前正走來一群貴人。
小果兒穿著錦鯉肚兜、明黃綢褲,紅綾繞身,雙足各踩一隻蓮花樁,穩穩走向戲台中央。
樂班起了鼓點,好戲即將開場。
屆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雜耍上,根本不會再有人注意到陸蔓的行蹤。
陸桐心中很是不安,手足無措、四處張望;正見紀子瑩落座紀家席間,尋著自己,深深的看了一眼。
意味深長的目光,充滿警告威脅,隻一眼,陸桐手掌頓生一層冷汗。
她明白了,這一切隻怕都是紀子瑩的安排!
那日,阿姊戳穿她對白郎的心思後,陸桐在幼桃的慫恿下,打算趁著上巳節,往白郎茶水裡下春藥,為自己努力一次。
王爺和白郎親近,於是陸桐把下藥的重任托付給了幼桃。
不料,那晚小丫鬟去王府送春藥之後,驚慌失措的跑回來,隻來得及說出一句“藥被幼桃下在王妃的酒裡了”,便被紀子瑩不由分說的帶走,整整兩日沒有音訊。
陸桐剛剛及笄,不知道閨房裡的醃臢手段,之前她還鬨不明白,王爺和阿姊都成親了,紀五娘子好端端的、讓幼桃給阿姊下藥做什麼?
直到今日,見到紀子瑩種種古怪行為,她才漸漸萌生出不好的預感。
而此時,李挽的出現,更是徹底應證了陸桐的猜疑。
隻見氣宇軒昂的王爺,攜著白瑞生,穿過賓客走向戲台,目不斜視,神色坦然,該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王爺能出現在這裡,那就說明,給阿姊下藥不是為了王爺;她們是……
要害阿姊!
陸桐瞪圓了眼睛。
戲台前,李挽徑直取下木樁上套的金圈,揚手向戲台上空一拋;便見小果兒踩蓮躍起,屈身抱膝,從金圈鑽了過去。
場下掌聲雷動,交口稱讚。
陸桐再也顧不得其他,抖著一顆心,快步走到李挽身後,
“王爺,阿姊她……!”
紀子瑩的眼刀還未殺至,倒是李挽自己先應了話,
“你姐姐不在?”
人聲鼎沸中,他鳳眼微斜,懶懶散散環顧一圈,未見絲毫緊張,
“沒事,你姐姐在府裡看過小果兒表演,看不著也無妨。”
他知道一會兒要起事,倒是覺得,不來更好,省得那小女娘又想多管閒事。
他收回目光,隨手拋出一枚打火石,金圈眨眼燎出明晃晃的焰光,而小果兒貓身在熱浪中一閃,亦平穩的鑽出火圈。
看客們的熱情更加高漲。
很快李挽和小果兒你來我往、沉浸在熱鬨之中,絲毫沒有預料到即將來臨的危險。
隻有陸桐,在人群中死死絞緊雙手,一雙眸子焦急得快要落下淚來。
====
時近晌午,天色轉陰。
悄無聲息間,一團烏雲飄來頭頂,怕是要起風雨。
可惜,昏暗的天光底下,賓客紛遝落座看席,皆未留心。
絞金炭爐,銀絲香炭,暖融融的煙氣充斥鼻尖;笑談間,儘是嬌嬌甜甜的味道。
台上戲子登場,台下香氣撲麵,整座園子都籠罩在暖香中,無人注意到人走茶涼的曲水流觴溪畔,濃烈殺氣已然四溢。
鹿苑新拓,黑羽禁軍對著一張潦草地圖,一時也摸不清關竅。見曲水流觴處已然無人,便隻留下零星幾位護衛看守。
溪畔,一老一少兩名護衛在巨石邊站崗,雙手兜在衣袖裡,水麵起風,冷得兩人忍不住跺腳。
戲台離得不遠。
與此處的冷清不同,台上亮著璀璨燈火,隱約可見台下觥籌交錯。香氣彌漫,不多時,便有鑼鼓聲傳來。
建康素愛文雅,上巳文會不常見雜耍戲曲。
小護衛指了指戲台,“哥,咱多久沒見過如此熱鬨的節目了?”
同伴明白他的想法,目光輕睨,“你去看吧,我在這兒守著。”
這人便舔了笑,理順衣袍,拔步向瓊寶閣走,“謝謝哥,回來講給你聽。”<